在五個月前,誰也想不到這麽一道由董事長簽發的公司内部文件會給公司、甚至整個國家帶來什麽樣的改變,那時沒人能夠理解這是爲了什麽,連雲港的企業遠沒有達到飽和的水平,這種企業疏散,在很多人看來似乎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在我們剛來這裏的時候,這裏除了一個火車站之外,什麽都沒,即便是火車站,也不熱鬧,離城有十多公裏,所以,才會有人修了這麽一個馬拉小鐵路,用于轉運貨物,現在看到的這些住宅、街道、廠房,都是這幾個月剛建的,除了廠房之外,都是木制的簡易建築!”
面對來阜陽站參觀的黃興等人,附屬地管委會主任嚴同生在介紹附屬地的同時,他有腦海中浮現出五個月前的一幕幕。
“黃先生,原本按計劃中的這座通用電器公司下屬無線電公司,工廠應該建于連雲港,而最終,卻被選擇建在潭陽附屬地,那時這裏隻是一片麥地,而公司隻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
說話的時候,嚴同生便領着人朝無線電公司的廠區走去。
在黃興等人看來這座工廠的廠房看起來有些簡陋,與連雲港的那些磚瓦結構的大廠房不同,這座工廠的廠房卻隻是地基處有三尺高的磚基,牆面和房頂完全是石棉瓦制成,除去規模之外,這座工廠全沒有一絲“大廠”應有的氣息。
“這廠房,似乎有些簡陋啊!”
黃興笑說着,臉上雖挂着笑,可他心裏卻樂不起來,四天前,一行人到達連雲港後,李緻遠以一個“公務繁忙”爲由·拒絕同他們見面,隻是派人陪同他們沿隴海鐵路參觀“沿線工業區建設”。
這一路參觀下來,黃興才知道什麽是“國人走南闖北,工業盡在隴海”之說·沿線附屬地上工廠廠房一座連接一座,高壓線路起伏不斷,可以說,即便是同日本的一些工業城市相比亦毫不遜色,其附屬地集工業、商業、生活于一體,正如日本那些以廠爲核心的工廠町區一般,不過日本是沿城、沿港爲中心·而這裏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那條鐵路。
“實話不瞞黃先生,公司隻給了我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包括廠房建設、設備安裝調試,一個月的完工期之後,工廠的産能就要達到設計産能的%!”
當初爲了趕時間,即便是嚴同生也是其它工人一樣都是同和機器設備一起趕到的阜陽附屬地,工廠的機械設備都是直接在連雲港完成組裝·随後裝在于敞車箱上,用帆布蓋上,可以說可以說·當他們還在路上的時候,廠房地基已經建成一半,而建成的這一半,則是用于安裝機械的位置,至于其它位置甚至連洋灰都沒抹。
在過去的兩年中,隴海工程公司早已經學會了如何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工廠施工,在那些美國工程師的幫助下,他們學會了如何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一座工廠最基本的施工建設,甚至在隴海工程公司的施工用語中還多了一個“基本完工”·這個基本完工,就是指工廠可以進行生産,但工廠内諸如廠房之類的配套設備,卻不見得已經完工。
“這座工廠四個月前,就已經基本完工,兩個月前達到設計産能·每個月可以生産五萬部收音機、電台、電子設備,以及六萬支電子管的産能,這座工廠論其規模而言可以說是現在全世界規模最大的無線電設備和瘛子管生産企業!預計到年底,無線電公司的銷售額将超過一千萬元!”
嚴同生的臉上露出些許得意之色,換做任何人都會得意,這座工廠可以說是整個附屬地的核心企業,而且現在這座代表着現在“最先進科技”的企業規模仍在擴大,盡管這家無線電公司卻不是附屬地的全部,在附屬地内還有十幾家本地人辦的諸如成衣廠、紗廠、面粉廠之類的輕工企業,但這座大型企業卻是當之不愧的核心。…。
“一個月!”
黃興、何海鳴等人驚訝的朝這座工廠看了眼,一個月五萬部收音機,半年銷售額超過一千萬,一年的至少也有兩千萬!
衆人驚訝互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震驚之色,他們驚訝的是這座看似不起眼的工廠所創造的财富,更驚訝于在中國的腹地,竟然會有這麽一家大型現代企業。
無論是收音機或是電台,在他們看來無不是現代最新科技,而這裏過去隻是安徽省最偏遠的北方,頂多也就是種種糧食,可現在這裏卻建成了這麽一家現代化企業。
“黃先生,實際上,這座工廠隻是起到帶頭示範作用,現在公司之所以将企業分散于沿線附屬地,目的就是在于帶動當地士紳,由農業轉向實業,目前附屬地内0人規模上企業多達一百三十家,其中九成皆由當地士紳創辦,雖說大多數企業規模有限資本少則千元,多則亦不過十餘萬元,但卻開了一個好頭,目前這些企業赢得大都頗爲可觀,可觀的赢利進一步激發了本地人投資實業的熱情,從而促使其将更多的資本投入實業生産中。”
在嚴同生說話時,黃興隻是不住的點着頭,在日本的時候,他曾看過一篇關于中日兩國實業發展對比的報道,而日本記者着介紹了中國的紡織業。
在清末時,質優價廉的進口棉制品以及外資棉紗廠長期主導中國機制棉布的市場。至1913年末,中國自有及外資棉紡織廠僅有37家、紗錠12228萬枚、織布機29389台,而日本已有棉紗錠1984萬枚,但因**公司提供廉價分期付款的棉紡設備,棉紡織工業在中國得到迅速發展。
總計1913年年底至1914年上半年,純爲中國民族資本所投資之新設棉紡織廠共有35家之多。
大戰爆發後,國内外棉制品需求的激增使紗價高漲,而原棉供應國内利潤漸增,使得自産自銷的原棉供應趨于穩定,粗織紗布成本大幅下降·利潤增長極其顯著,而這些新建企業剛一投産即逢值這一高利之時,盡管新建企業大尚未投資,但中國的棉織企業在兩個月前·産能規模便已經超過日本。
而且現在這些企業無不是利市投資,可以想象在市場利潤的刺激下,這些企業必定會進一步繼續擴大生産,擴建新廠,而且供應企業機械設備的正是現在國内唯一的機械生産商—**公司。
在離開無線電公司之後,一行人來到正在施工建設的一片工業區,工業區内盡是一派繁忙之色·被圍牆分割的廠區内,完工的、接近完工的、剛施工的廠房一棟挨着一棟。
“這些工廠都是貴公司投資的工廠嗎?”
打量着這些規模顯然不大的工廠,柏文蔚有些疑惑的問道,曾經出任安徽督軍的他,對皖北的變化,除去驚訝之外,恐怕也就隻有驚奇了。
不過與其它人相同的是,這一路·盡管隻是沿着隴海皖北路礦支線參觀,卻也讓他看到一個新的希望,這種希望不同于革命、不同的變革·而是一種整體上的希望,一個國家未來的希望,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沿線的這一座座廠礦。
“柏将軍,這些企業大都是投資商創辦,不過公司對其中一些企業提供技術支持,”
“技術支持?”
他的回答卻讓所有人一愣,外人在附屬地内投資到不是什麽新鮮事,畢竟在附屬地内沒有任何苛捐雜稅之說,這一路上·他們沒少見識鐵路用地管理機構的“服務”,李緻遠把整個附屬地當成“飯店”,管理機構的雇員則就是這座飯店的服務員,雖說“店大”卻見不到任何欺客之舉,這些人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是這樣的,衆所周知我國的棉紡織工業技術·與英、美、日等國無法相提并論。雖說歐戰爆發後,國内工業與生産環境的改善、列強撤資等對中國棉紡織工業的發展無疑是一大刺激,但在技術人員方面,技術人員短缺卻是一時難以改變的,雖說各大工廠自主成立技術訓練班或技校,以滿足人才短缺的需求,但對于這些新建企業而言,人才短缺可以說是他們面臨的最大問題,也是制約其發展的瓶頸所在!”…。
在提及技術幫助的時候,嚴同生的臉上盡是得意之色,在他看來,在全世界商界,如公司這般大度、有前瞻性和社會責任的企業恐怕也就是隻有**公司了。
“早在兩年前,公司就在連雲港設立了專門技術學校,除去培養公司企業所需要技術工人之外,還培訓了數十名輕工企業技工,這些技工大都在合作企業進行實習,每當有人欲創辦企業的時候,在采購機械階段,公司就會向他們提供部分技工,幫助其培訓工人,而這些“援助技工”會在其企業步入正軌後,自由選擇是回公司,還是留在援助工廠……”
當然他并沒有提到,大多數援助工人最終都回到了公司,除去公司的報酬和齊全的各項保障之外,公司鼓勵那些技工繼續深造或實習,最終将其培養其成爲更專業之技術人員或棉紡織專家,在這一點上,卻是其它企業無法給予的。
“除去直接技工援助之外,公司還會向其推薦工廠畢業地連雲港商科學校的管理人員,以推廣現代企業管理制度,現代企業管理方法與泰勒化生産方式在國内實業界中進一步推廣,以體罰爲管理工人主要手段的包身工、工頭、文武場等舊式管理制度在新興企業中均被淘汰,現在這些企業無論是設備或是管理上,都毫不遜于歐美國家同類企業。”
在提及“連雲港商科學校”時,同樣畢業于商科學校的的臉上盡是驕傲之色,作爲商科學校的第三期畢業生,通過過去一年的工作以及和同學們的信件往來,他清楚的意識到,在未來的中國,連雲港商科學校的影響力,将不遜于美國哈佛大學商學院在美國商界的影響力。
爲了幫助那些“不懂實業”的士紳能夠成功的創辦企業,公司通過銀行和他們簽署了的合同,通過機械設備的分期貸款·銀行爲确保貸款安全,向企業派出現代企業管理人員,從而确保企業主可以在企業内使用現代管理體系,而那些管理人員無不是商科學校畢業生。
最後·随着那些企業的成功商科學校的畢業生會遍布全國各地,在中國商界會出現一個影響力巨大的“商科群體”,五年,也許十年之後,連雲商科在中國商界的影響力,将是無人能及的。
不過,對于黃興等人而言·在嚴同生的臉上流露出自豪之色時,隻是禮貌的笑笑,這一路上,他們的認識的很多鐵路用地、企業的管理人員都是商科學校畢業,顯然眼前的這位同樣也是,想到商科學校的校長是泰勒,那位知名的企業管理大師,他們流露出這種神色倒也在情理之中。
“嚴主任·我有一個問題,我注意到這裏并沒有發電廠,這些企業的用電如何保證·還是這些企業要自備動力車間!”
相比其它人,黃興反倒更關注一些實際問題,過去的幾年間,他一直從事商業投資,在現在這個大利市下,他自然又對投資實業生出了興
嚴伺生把手一朝着遠處一片田地間的一列停于軌道上的列車指去。
“黃先生,整個附屬地的用力供應都是由那輛發電列車供應的!”
“發電列車?”
“爲何不投建電廠?”
面對他們的疑問,嚴同生笑了。
“新建電廠得用多長時間?就算擴建電廠,沒有一兩年時間也是不行的。而列車發電站的全部設備都在車廂裏,随到随用·隻要有兩根鐵軌停放就行了,很方便。列車發電站停靠在鐵軌上,所有的發電機、辦公室、倉庫甚至維修等都在列車上,全部工作人員也一起配備。哪裏有需要,列車發電站就開到哪裏,由于發電機組建在車上·既不用架高壓線,又不用蓋廠房;既能迅速調動,又能迅速發電,所以現在除連雲港外,列車發電站擔負着最重要的電源供應任務。”
如果不是今天生出投資辦廠的念頭,黃興還真沒注意到,這些附屬地似乎都沒有電站,生出興趣的立即提意道。…。
“走,我們去看看這列車發電站去!”
十幾分鍾後,一行人來到位于火車站附近的列車發電站附近,發電站外在一道鐵絲網圍牆内,除去車廂内傳出的噪聲之外,看起來和普通的列車沒什麽區别,不過,這列車沒火車頭。
“黃先生,我們的列車電站有16節車廂,依次是六節油罐車、兩節寝車、兩節辦公車、一節備品材料車、一節維修車,最後四節是用油發電的發電車。”
在鐵絲網外嚴同生向黃興普人介紹道。
“像這列列車電站,四節車廂内安裝了四部千瓦柴油發電機組,發電量不僅可以滿足用地内的用電量,甚至還可以向阜陽縣供電,将發電機組建在火車上,發電迅速、機動靈活,使用起來很方便,等到這裏的電廠建成後,挂上火車頭,就可以拖到其它地方,現在中國很多城市都沒有發電廠,一台發電車就能滿足一座城市的供電······”
在嚴同生介紹着列車發電站時,卻見一個穿着西裝的年青人正急步走過來,他的手中拿着一張報紙,在來訪的客人中走出一個人迎着他,兩人說了幾句話後,那人便拿着報紙走到黃興跟前。
“連雲電訊,淮海經略使李子誠先生複電大總統,待膠澳戰事結束,将往京城與大總統共商國事!”
看着手中的報紙,黃興一時竟回不過神,他的腦中除去發電機的轟鳴聲外,更多的卻是一個聲音在那告訴他,這是假的、這是假新聞!
報紙上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一衆人頓時沒有了參觀的興趣,這一份回電,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李子誠現在不願見他們,不代表參觀之後還會拒絕,即便是在袁世凱和日置益談話被輿論熱炒,國人無不憂心他日内亂時,他們仍然相信,最終,李緻遠還會是傾向于“以武行監督”。
男人嘛,誰不向往權力!
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如果李子誠的這份電報隻是爲了“堵天下悠悠衆口”,那麽到也沒什麽,但怕就怕在,那李子誠真的糊塗到極點,當真傻到去京城,爲了一些所謂的大義,自解兵權,到那時,可就真的說什麽都晚了!
如果李緻遠拱手交出軍隊,若者解散軍隊,那,李緻遠對袁世凱還有什麽威脅?這若大的中國,還不是任由袁世凱爲所欲爲!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