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和往年沒有什麽兩樣。
依照市長的旨意,波斯尼亞首府--薩拉熱窩市的大街小巷都挂滿了五顔六色的旗幟,許多櫥窗裏陳列着奧匈帝國皇位繼承人斐迪南大公的肖像,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到處擠滿了圍觀的人群。這似乎要成爲一個不尋常的日子,因爲斐迪南大公帶着他的妻子索菲今天要從伊利茲抵達薩拉熱窩。
大公夫婦選擇這一天訪問薩拉熱窩有其一定的目的。一則這一天是他倆結婚14周年的紀念日,大公想使他的妻子在這裏享受到過去在維也納享受不到的禮遇,以此作爲結婚14周年的紀念。二則這一天恰好是塞爾維亞人舉行全國哀悼的一天,哀悼被異族人殺害的塞爾維亞族人和淪陷的塞爾維亞土地,也是奧軍在塞爾維亞邊境附近舉行演習的一天。因此,選擇這一天,無疑對塞爾維亞人是個強烈刺激。
上午10時,斐迪南大公及其随從抵達薩拉熱窩市,在檢閱了本地軍隊以後,按照日程安排乘汽車前往市政廳,參加正式的歡迎會。斐迪南大公及其夫人在薩拉熱窩市長、波斯尼亞軍政府長官等要員的陪同下,乘坐6輛敞篷汽車中的第二輛,遊覽市容。
薩拉熱窩500年來一直是波斯尼亞的首府,這個城市座落在高山腳下一條陝窄的山谷中。一條小河名叫米爾珈卡河穿過市中心,但到夏季河總是幹涸的。河邊是一條寬敞的大路直達市政府,河上有幾座小橋可直達總督官邸。
身穿禮服的斐迪南大公,胸佩整套勳章。夫人穿着潔白的長服,頭戴一頂漂亮的大帽子,坐在大公的身旁。面對他們陪坐着的是波斯尼亞總督波梯雷克将軍,在他們前面一輛車裏,市長和警察署長開路,他們後邊緊跟着的兩輛車載着大公的随行人員和總督的部下。
而斐迪南大公今天的心情不錯,面帶着微笑,邊看邊向歡迎的人群招手,這是一片剛剛并入奧匈帝國的新占領地,但這裏的民衆對他似乎還不錯。
薩拉熱窩的景緻确實不錯,尤其是又新建了幾處房屋,更爲城市的面貌增添了幾分色彩。歡迎的人群向大公一行表現出山城人所特有的熱情和豪放,他們向大公一行歡呼、招手和歡舞。
大公和夫人總督此時完全被這山城美景所吸引,同時也被薩拉熱窩的熱情所感動,不停地向總督問這問那。總督見大公及夫人興緻勃勃也很高興,不停地向大公及夫人介紹沿途的景緻。汽車中速平穩行駛着,當車隊駛近肯麥雅橋,突然從路邊竄出一個人,隻見這人向大公的汽車抛出一個東西,然後轉頭就跑。大公汽車的司機手急眼快,猛踩油門,抛出的東西落在汽車折疊的車篷上,随後彈落到後面的路面上,隻聽得“轟”的一聲響,大公的汽車雖安然無恙,但後邊的汽車卻被炸壞并重傷了麥裏齊中校和幾個圍觀群衆。
大公叫所有車子都停下來,查看有何傷情,等受傷的人員被送往醫院,他冷靜而有膽量地笑說道。
“來,不過就是一群瘋子罷了。各位請,我們還是照原計劃進行。”
于是車隊繼續向市政廳開進。
在市政廳,總督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歡迎儀式上,市長的歡迎詞熱情洋溢,充分表達了波斯尼亞人民的忠心,以及歡迎諸君來訪的歡樂心情。
這篇歡迎詞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使得急躁而直率的斐迪南粗暴地打斷市長的演說詞說:“夠了,夠了。什麽話!我來訪問,而你們用炸彈來接待我。”
歡迎儀式後,大公堅持要去醫院探望被炸傷的那個軍官。波梯雷克将軍和警察署長都認爲不可能在同一日連續發生兩次行刺案。但爲了安全起見,還是決定不走原路,而是迅速通過亞帕爾碼頭前往醫院和博物院。
大公及夫人一行仍按照原來的次序上車,隻是哈拉基伯爵站在大公的汽車靠左的踏闆上,以防備從米爾珈卡河方面的任何襲擊。。
車隊行到達佛蘭茲約瑟街時,市長的車按原來的計劃向右轉入街裏。大公的司機也準備跟随着去,但是波梯雷克嚷着。
“走錯了!直接沿亞帕爾碼頭前去!”
司機把車刹住正準備後退。就在這時,從路邊又竄出一個人,隻見他沉着冷表的地舉起手中的手槍。
“砰、砰”兩聲槍響,一槍打中大公的頸頂,血從他口裏流出來。另一槍可能原來是向波梯雷克瞄準的,但射人索菲的腹部。
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不僅司機和侍從人員目瞪口呆,就連已經中彈的大公夫婦也驚得挺直坐着,好幾分鍾内目光呆滞地注視前方。直到侍衛們發現鮮血從大公頸部和索菲腹部噴出,趕上前來救護的時候,大公夫婦才癱軟倒下。
暗殺者見暗殺奏效,舉槍自殺,但被從震驚中驚醒過來的警察劈手奪下。這人又試圖服毒,但還是沒有成功,最終被抓回到警察局。
車子轉過來迅速越過拉丁橋往總督官邸駛去。大公對他的妻子最後說。
“索菲,索菲,不要死,要爲我們的孩子活着。”
但是,幾分鍾之後,兩人都被死神帶去了。
而時間大約是上午11點半鍾。
此時歐洲的天空布滿了烏雲,等待着一道閃電去引發震耳的驚雷;歐洲的大地布滿了幹柴,等待着星星之火去燃遍整個歐洲。而這閃電,這點點星火,誰也沒想到是從有着火藥桶之稱的的巴爾幹燃起......
“乖乖……”
幾乎是在收到電報的第一時間,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徐樹铮幾乎是下意識的吐出這麽一句話來。
而在電報的下方,還放着一份他寫的“歐羅巴時局演變”,從年初開始關心歐洲局勢後,他一直在研究着歐洲的時局。
“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歐洲,争奪殖民地的鬥争、商業利益上的沖突使得歐洲各國的關系緊張,而在國與國之間公開的和秘密的條約、協議等等又多如牛毛一般,隻要稍微觸動一下某個強國,星星之火就會燃成熊熊之焰。”
這是《歐羅巴時局演變》中的一句,對于徐樹铮來說,盡管曾對巴爾幹頗爲關注,但他更關注的是那星星之火會從何處燃起。
盡管從張季直那裏确認了他的那番“歐羅巴将演大戰”的推測出自李緻遠之口,盡管李緻遠斷言星火将于巴爾幹燃起,一開始徐樹铮也頗爲認同,但最後随着對歐洲時局的關心,他對此卻又不以爲然。
因爲巴爾幹雖牽涉各國利益,但那裏卻根本翻不起大浪來,就是因爲涉及到太多國家的利益,可現在……
“這李緻遠啊!”
反複看着從駐維也納公使館發來的電報,徐樹铮在震驚之餘,更多的是對那個隻有一面之緣,卻無交談之緣的李緻遠充滿了興趣,這人未免也太神乎了。
早在半年前便斷言巴爾幹危機将導緻歐洲各強國陷于戰火,這……感歎着,徐樹铮的眉頭一皺,他看着剛剛寫完的《歐羅巴時局演變》,緊鎖着眉頭,開始在腦海中推測着這皇儲被刺殺後,歐洲時局的演變。
塞爾維亞!
奧匈帝國!
俄羅斯!
法國!
德國!
英國……
一個個歐羅巴強國在徐樹铮的腦海中連成一條線索,當這條線索形成的時候,徐樹铮甚至都未覺察到自己的臉色發生了變化,他的面色變得蒼白,嘴唇微微輕顫着。
“可能嗎?”
不可能?
也許……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回蕩着,在他看來,有可能會因爲這麽一個小事件,引發歐洲大戰嗎?那些國家有可能一個接一個的卷入戰争嗎?
諸多的問題困擾着徐樹铮,他的額頭處開始滲出些汗水,這不知是熱,還是因爲其它的什麽原因,緊鎖着眉頭的時候,他的心底盡然湧出一些後悔懊惱之意,爲什麽,爲什麽自己沒能早做準備呢?
如果政府早做準備的話,也許,也許可以抓住這有利時機改變……改變什麽呢?
“如歐洲發生大戰,不僅将于我國實業發展有利,更将有利于我國國際地位之提高,若是詳加謀略,甚至有可能收回部分權益……”
謀略!謀略!
但凡謀略應當未雨綢缪,而自己卻做失良機,白白錯過這一千載難逢之機,實是可恨至極!
憤恨不已的用力一拍桌面,掌心的痛楚令徐樹铮眉頭緊鎖,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一樣。
“李緻遠!”
對,李緻遠,他既然已算出今天一切,自然……想到這,徐樹铮卻又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急忙翻開一份數月前江蘇陸軍參謀部上講中央的一份公文。
“……江蘇陸軍請赴蒙古!”
蒙古!
難道……心下思索着,徐樹铮似乎明白了李緻遠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