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經過搶救和手術,在過去兩天中,宋教仁的傷勢急劇惡化,雙手發冷,目睛仰翻,意識越發衰弱的他不時的在嘴邊喃喃說。
“諸公皆不可以我爲誤……值此……之時,我們要集中全國力量一緻對外。”
一遍又一遍,此時他知道,自己的離去,可能會導緻什麽。
延至早上4點鍾,意識模糊的宋教仁此時已經不能再發出任何言語,隻以黯淡的眼睛環顧四周,神情中盡是依依不舍狀。
黃興、于右任、陳其美、範鶴仙等均圍侍病榻旁,宋教仁喃聲想說些什麽,但卻隻能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茲……憲……憲……”
艱難的發出絲許聲音,試圖向自己的同志們做出的勸慰的宋教仁終于未來再能發出聲音,而黃興則俯身在宋教耳旁大聲地說道。
“鈍初,我們會照料你的一切,你放心去!”
黃興的話讓宋教仁教用力睜開眼睛,眼中泛起了淚珠,黯淡的眼神中帶着一絲不甘,他微微擡起左手,手指不過隻擡起數厘米。
“呼……憲……”
盡管他掙紮着想要發出聲音,但是最終卻沒能發出完整的一句話,慢慢地他帶着無盡的遺憾斷了氣。
“鈍初……”
黃興、于右任等人立即伏屍恸哭起來,而一旁邊陳其美也跟着放聲哭泣起來,他一邊哭一邊用拳頭捶打床沿喊叫着。
“此事決不甘心!決不甘心!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此仇不報,我誓不爲人!”
用力一擦眼淚,臉上依帶挂着淚痕的陳其美滿面猙獰的大聲說道。
“一定是袁世凱派人刺殺了鈍初,其心由此可見,我等革命同志當舉以義旗,行二次革命,一爲鈍初兄報仇,二爲再造共和。”
“英士,現兇手未擒,怎能冒然斷之,切勿爲他人所用!”
原本伏屍恸哭的黃興連忙起身勸着陳其美,而原本滿面猙獰盡是怒色的陳其美一聽,立即迅速平靜下來說道。
“嗯,爲今之計,當請孫先生回國主持大局!”
其它人一聽,自然連忙說道。
“正是,正是,要立即請孫先生回國……”
在這一陣附和聲中,誰也沒有注意到神帶怒意的陳其美的眼中閃過些許光彩。
“應立即發電報将此事報予大總統!”
這時範鶴仙突然在旁邊插口說道。
當天午後4時,多年來如一日,袁世凱的午睡習慣一直未改,午睡初起時,秘書等人立即向其報告告宋教仁去世消息。
剛剛起床的袁世凱一聽到宋教仁死了,盡管兩天前心下已經定計,可這會乍一聽宋教仁真的死了,還滿面愕然的說道:
“有這等事嗎?快拿電報來。”
秘書捧了束電報來,是陳贻範一電,黃克強一電,江孔殷一電。
看着電報上的内容,袁世凱先是沉默片刻,直到數十秒鍾後,才做出極惋惜的樣子。
“這怎麽好呢?國民黨失去了宋純初,少了一個明白事理的首腦,以後越難講話了。”
何止是難講話,深知那引起革命秉性的袁世凱知道,接下來,或許就是槍口對槍口的“講話”了。
也罷!也罷!
接連感歎兩聲,閉着眼睛的袁世凱擡頭看着秘書說道。
“發電報給上海……宋君竟爾溘逝,曷勝浩歎!目前緊要關鍵,惟有重懸賞格,迅緝真兇,徹底根究。宋君才識卓越,服務民國,功績尤多,知與不知,皆爲悲痛。所有身後事宜,望即會同滬甯鐵路總辦鍾文耀妥爲料理。其治喪費用,應即作正當開銷,以彰崇報。”
在念完電報之後,閉着眼睛的袁世凱沉吟片刻,最後又歎一聲。
“要打仗了!”
在秘書的驚訝之中,袁世凱把眼睛微微一睜。
“請周緝之過來!現在!”
半個多小時後,周學熙一進入迎賓館的大總統辦公室,袁世凱一看着他,便直接開口說道。。
“宋鈍初死了!”
“啊!”
在周學熙驚訝之時,袁世凱卻皺眉問道。
“現在财政部還有多少銀子?”
“這個……”
周學熙在心下沉思片刻說道。
“一千六百七十萬兩餘……”
作爲财政總長,周學熙提起國庫的銀餘對李緻遠多少還是心存些感激之意,這些銀子都是李緻遠的銀子,沒有他的銀子,恐怕政府早就……
“不夠,不夠!”
坐在椅上,在接連吐出兩個不夠之後,袁世凱直視着周學熙。
“要打仗了!”
“這……”
“和五國銀行團談的怎麽樣?”
“條件……”
“他們放棄監督财權、軍權了?”
“已經放棄了,不過……”
雖說大總統的意思還沒說出來,可周學熙卻隐約猜出了他的意思,他是……
“把五國銀行團的開的條件拿過來,争取……有些事情,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沉吟着袁世凱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直接朝着隔壁的的軍事參謀室走去,在那裏,他已經把段祺瑞、段芝貴請了過來。
“孫逸仙啊……孫逸仙……”
念叨着“老夥計”的名字,袁世凱冷笑着,隻留下神色變幻不定的周學熙一個人站在那裏。
民國二年2月,爲考察日本實業和鐵路狀況,同時進行築路貸款等活動,孫中山偕同馬君武、何天炯、戴季陶一行人前往日本訪問,先後到達長崎、門司、下關、東京、橫濱、名古屋、京都、大阪、神戶等地。
3月22日,孫中山一行興緻勃勃的長崎參觀,他們是昨天到達這座九州島西北部的海濱城市的,此時,他們剛剛參觀了三菱公司的長崎造船廠,正準備的出席長崎市長的晚宴。
這一次,孫中山訪日與過去截然不同,過去他是作爲一個流亡革命者,而現在他卻是作爲中國國民黨名義上的領袖和前任臨時大總統來到日本,在東京時他曾和桂太郎首相進行了親密的會談,而每到一座日本城市,那些城市的高官總會舉行招待晚宴,宴請這位東洋革命領袖。
在市政府迎賓館前的公園中漫步的孫中山時而低頭欣賞公園裏的綠樹紅花,時而舉目遠眺海面上沐浴霞光的片片紅帆,舒心的微笑着。
“先生!”
馬君武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視眼鏡,笑着說道。
“這次與您随行,在日本走了不少地方,我發現日本到處都有您的朋友!”
“是啊!我自組建革命黨以來,途徑和流亡東瀛不下十次之多了!”
此時孫中山盡是一派感情頗深的模樣。
“可隻是這一次是堂堂正正的,袁世凱一個月隻給中國鐵路總公司三萬元經費,而您以鐵路總辦身份來日本考察,日本政府對您敬如國賓,優禮有加,哈哈……”
何天炯注意到今天先生的心情似乎比以前更好,顯得非常開心,于是便開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日出日沒,又過一天,”
一直沒有吭聲的戴季陶,望着海中的落日,感慨萬端的說道。
“我們此行的考察,快滿一個半月了!”
聽此言,孫中山不由心中一動,很快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把視線人均這處收攏回來,不無深情的看着中國的方向。
“鬥轉星移,歲月流逝,彈指間,我辭去臨時大總統,也快滿一周年了!”
馬君武忙笑說道。
“這一年間,先生您的變化真大,人們都說,孫先生過去是口不離革命,如今則是言必談鐵路,您的心思全撲在那兩條鐵軌上了!哈哈……”
“說得對!”
孫中山聽了後,眉一揚,眼一亮,會心地笑了。
正當他們有說有笑的進入市政府迎賓館時,一位郵差的取出一封電報,雙手捧着遞到孫中山面前,孫中山看一眼電報封面,滿面笑容的說道。
“是黃興來電,準有好消息!”
說罷,“哧啦”一聲,撕開電報信封的封口,抽出電文看了起來,忽然,孫中山笑容頓時,原本閃耀着紅光的臉色刷地陰沉下來,接着持着電文的手在微微顫抖,他目光平視垂着手,腳步沉重的走出門外。
性子較急的馬君武快步跟了出去,低聲問道。
“先生,出了什麽事?”
孫中山這才轉過身來,将電報紙遞給馬君武,馬君武急忙展開,何天炯、戴季陶飛步湊上前去,看着電文——
“宋教仁20日晚在上海滬甯車站遇刺,經搶救無效,于22日晨逝世!”
“啊!”
這電報中傳來的噩耗如晴天霹靂一般,頓時驚的三人全是呆若木雞狀,三人幾乎都不敢相信這電報裏的内容,可電報卻是黃興發來的。
“先生……”
在馬君武剛欲開口時,神情凝重的孫中山卻突然開口說道。
“這是政治暗殺!袁世凱!一定是袁世凱派人刺殺了宋鈍初!”
“先生,克強、英士請您立即回國主持大事!”
在戴季陶出言提醒後,孫中山沉默片刻後才轉過身來,對戴季陶、馬君武、何天炯三人說道。
“嗯,我們現在立即回國,要主持讨袁之事,爲鈍初,爲我國民黨讨還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