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風平浪靜,無垠的洋面就像一面鏡子。由于天氣晴好,視野可以達到極限。縱目望去,隻見四周水天茫茫。時進4月,此時的黃海上全沒有以往初春的寒意,太陽光照在人身上懶洋洋的,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而在這艘美國太平洋郵輪公司的豪華郵輪上,充分體現出了亞洲與西方的不同,在中國人面前趾高氣昂的日本人,轉個臉即對西洋人唯唯諾諾的起來,以及對西洋人、日本人同樣也是唯唯諾諾的中國人。
盡管日本擊敗了俄國赢得了強國地位,但在西洋人面前,他們依然是唯唯諾諾的,而至于船上的中國人……幾十年來,一次次對外戰争的失敗,使得人們在面對外國人的時候,腰幾乎本能一般的就軟了起來。
午餐時間剛過,三等艙甲闆上确已坐滿了人。歐洲人、日本人、中國人都乘着這個初春時節難得的好天氣,從陰冷潮濕的船艙裏逃了出來。盡管太平洋郵輪公司号稱自己的這艘郵輪是整個太平洋最豪華、最舒适的,但是三等艙這個曆來隻有中國人以及貧窮的歐洲人、日本人才會選擇的船艙和世界其他國家的三等艙并沒有什麽區别。
當郵輪從聖弗郎西斯科啓程時,三等艙内的剩大多數都是西方人,而一天前,船靠橫濱之後,三等艙卻擠滿了來中國人、日本人。自然的,自日本擊敗俄羅斯之後,一躍成爲強國的日本,也讓所有中國人覺得,小日本能夠打敗了老毛子,無意中給華夏子民指出了一條新路。也就是這個原因,幾乎所有的中國人,對于日本社會的發展模式羨慕不已;這股情緒彌漫開來,在中國人看來,日本人能夠在瞬息間變成一個現代化國家和世界強國實在是太值得欽仰了,太值得去學習了,數萬名留學生赴日留學,使得此時這艘船上絕大多數中國人,變成了回國的中國留學生。
雖然4月并不是日本大學畢業的日子,可兩個月前,共和革命成功了,一時間赴日留學的留學生紛紛回國,也許有的人是想趁着共和初成回國建設祖國,也許是有些人隻讀了預備學校跑到日本鍍鍍金,然後就選擇在這個再合适不過的時間回國,畢竟現在共和初成,也許他們能回國謀個一官半職,對于這些人來說有太多也許了。
而在這些學生中,有一位依在舷邊與衆人聊着天的青年,卻顯得異常醒目,并不僅僅是他的身高,同樣也是因爲他偶爾流露出的神情。站在舷邊的關振銘就是這擠滿三等艙的數百名留學生中的一位,不過他回國的原因到是頗有不同,他本來是東京帝國大學經濟系高才生,畢業後在一家日本大型企業謀得了一席之地,甚至屢獲提升。
而現在他之所以回國,就是希望在這共和初建之時,回國去建設中國,随着半月前,袁世凱及北洋将領通電支持共和,月前逼清帝遜位,不日即将就任大總統,中國共和已成必然,回國投身實業的時機也就成熟了。
“此次南北議和已成,袁大人更是業已就任大總統,國家共和,正當我等大用之時啊!”
“可不是,過去那些人抑壓我等,現在共和已成,國家正待大興之時,必是我等一展所學之時……”
聽着大家在那裏談着那“大用之時”,想到他們滿門心思所思所想,無非隻是依持留日鍍金,好待回國謀升官發财之道,關振銘不禁在心底冷笑一聲,這些人委實太過天真,這官位總是少的,南方各省要拿官位來犒賞革命黨,而大總統更是要拿官位來犒賞部衆親随,到時到他們的口的不過隻是些許殘羹罷了。
“你們先談着我去透口氣!”。
心底冷嘲着這些同學,可又不想點明這點,又對他們的談話倍覺氣悶的關振銘對身邊的同學們抱個歉,便離開了船舷。
“他怎麽在這?”
突然一個人出現在關振銘的視線之中,那個人正在上等艙甲闆和三等艙甲闆的梯間,正同一名外國海員商量着什麽。
楊度!沒錯!就是楊度,楊先生!過去在三叔府上,關振銘曾見過楊度,可揚度怎麽在船上,他不應該……
取出一張50美元的鈔票,注意到海員眼中流露出貪婪之色,楊度在心裏冷笑了一下,這些外國人,個個都是貪财好色之徒。
“先生,這讓我很爲難!”
海員嘴裏這麽說着,可眼睛卻盯着楊度手中的鈔票,這會那50美元的鈔票又多出了一張來。
一百美元!海員朝周圍看了一眼,然後一邊拉開護鏈,一邊說着。
“好!先生,我想您也是上等人,自然不适合和那些人呆在一起!”
在海員叮囑的時候,楊度已經上了樓梯,在頭等艙甲闆走去時,楊度的唇角微揚着。
李子誠不在船上?他從夏維夷下船了?
這個消息能騙到日本人,卻騙不了他,楊度幾乎能想象的出,那李子誠爲何會在夏維夷傳出這個消息,恐怕還是因爲他在那裏看到了報紙上的對他的報道,身爲唐僧肉,自然有唐僧的覺悟。所以他才會傳出這個假消息。
他爲什麽要從夏維夷下船?
在橫濱上船的之前,楊度已經從船員那裏詢問了最近的天氣,在進橫濱港之前和之後,經曆了三天的陰天,今天這麽好的天氣,但凡是個人都會從船艙裏走出來,那李子誠隻要在船上自然也不例外。
十幾天前,在大總統親自請自己來日本上船勸說李子誠前往京城起,楊度就知道這或許是自己最重要的一個機會,當初他以爲袁世凱一旦做了總統,自己也就是共政府的大員了。可最後,唐紹儀和南方專使團一起來到南京,通過參議院認可後,正式向國人公布南北聯合的新内閣。
楊度看到内閣名單,大爲失望。盡管袁世凱向他作了解釋,并以四十萬元作爲酬勞,他心裏仍然有些不快。原本用二十萬元在青島買了一座洋人造的豪華别墅,便帶着家人到那座别墅裏度假去了。
可未了,那李子誠卻橫空出世,年青有爲、富可敵國,單是最後一條,便讓楊度嗅到一些味道,共和初成,政府最缺的是什麽?是銀子,什麽嘴巴、什麽刀把,可都是用銀子撐起來,沒有銀子,南京臨時政府要把大總統的位子讓給袁世凱,袁世凱沒銀子,沒準就……
果然不出所料,未過幾天,袁世凱就派長子袁克定到青島拜訪自己,不爲其它,隻爲請自己秘密前往日本,遊說李子誠直接前往京城。
這是一個機會!楊度明白,若是自己能和李子誠這個富可敵國的年青人“綁”在一起,所有的問題即可迎刃而解,而且袁克定還許諾,他日待唐内閣倒閣之後,便會在政府中給自己安排一要職。
财政部總長!
想着這個或許是共和政府最爲燙手的燙手山藥,楊度明白或是自己能同李子誠綁在一起,這燙手山藥立即可變爲炙手可熱的肥差。出于怕被其它人發現的緣故,他甚至特意用化名買船票前往日本,而在上這艘郵輪時,又特意做了三等艙,而不是上等艙,一切隻爲了能掩人耳目,免得讓他人得了先機。
“李緻遠啊!李緻遠!”
心裏想着,人已經走上頭等艙甲闆,站在甲闆上,楊度便朝着滿是各國乘客的甲闆上尋找起來。
當楊度在頭等艙甲闆上尋着人的時候,在三等艙甲闆通往頭等艙甲闆的扶梯旁,關振銘卻是笑看面前的美國海員,不過那笑容中盡是諷刺之意。
“你……你想幹什麽?”
心底本就沒什麽底氣的海員,看着這個人,心裏敲起了鼓來,這個人眼中全不見東洋人的那種唯唯諾諾。
“一百美元!不少啊!”
關振銘冷冷一笑,眼中盡是輕蔑,自己怕洋人,可從不怕貪銀子的洋人。
“什麽?你說什麽!這裏可不是你這樣的人來的地方!”
“是啊!我沒有一百美元不是!”
“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我想船長先生應該對這事很感興趣,你覺得呢?”
關振銘冷眉一掃,語中盡是威脅之味,從楊度竟然住在三等艙,而且還特意花了一百美元上了頭等艙的甲闆,就讓他嗅到一絲陰謀的味道。
他爲什麽要做這些事情?肯定是有所圖謀,可他又圖謀何事?
“嘩啦!”
扶梯前挂着的鐵鏈被取下的時候,關振銘卻從口袋裏拿出一張1日元鈔票,接着滿面輕蔑的強塞給了那個海員,這些洋鬼子,沒有一個不貪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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