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都能看到女孩子們投來的羨慕眼光。
她很想扔掉,但又舍不得,心情有點複雜。
不過很快,一件事情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
一路上,他們收到不少傳單。
都是培訓機構的傳單。
一條街走下來,羅彥手上已經拿了十幾張。
他鋪開一看,五花八門,有文科有理科。
排版都差不多,名師穿着職業裝,眼神睿智,男的翹起雙手,女的笑意盈盈,一副“選我,是你這輩子最明智的選擇”的樣子。
上面印着他們取得過的榮譽、聯系電話、地址等等。
真正吸引羅彥的是一張特别的傳單。
一張普普通通的畫紙上面,畫着一個手繪的圖案。
周圍留白,整個畫面隻有中央的一座鋼琴,一個人,一張四腳平凳。
那是個男人的背影,他坐在鋼琴面前,修長的燕尾服幾乎拖到地上。
他坐得筆直,頭發烏黑茂密,隻看背影就知道是個很有魅力的人。
十隻手指按在琴鍵上,頭微微上揚,很陶醉。
鋼琴上方放着一個支座,支座裏鑲着一張樂譜。
奇怪的是,樂譜上沒有五線譜,隻有音符。
音符也不是正經音符,看上去亂七八糟地聚在一起,分明想告訴别人什麽信息。
羅彥仔細觀察,足足十幾秒之後,才赫然發現音符組成了一個微笑的魔鬼面孔。
畫紙的右下角,寫着地址“書香街6号林毓音樂室”。
素描畫得非常傳神,但上面要表達的意思更吸引羅彥。
竟然是林毓!
這就很奇怪。
來之前他們是做過功課的。
林毓大師,最年輕最有前途的鋼琴大師,精通作曲、彈琴、指揮,曾經在B區開過十場音樂會,無論是富人還是平民,都趨之若鹜。
但這樣的大師級人物,也要發傳單
不是自降身份嗎?
而且爲什麽是手繪的
樂譜還是魔鬼
一個個疑問湧上心頭,羅彥拿着傳單呆呆思考,這當然不是林毓的特别宣傳手段。
他不需要,而且誰願意用魔鬼臉來給自己抹黑
羅彥更願意相信,是有人故意要把他引去那裏。
是什麽人呢?
他看着手中的畫紙,整幅素描都是暗黑風格,那種真實和幻想之間的碰撞感覺,似曾相識。
一個想法油然而生。
陳華!
是陳華畫的。
雖然他不相信陳華敢這麽大膽現身,但又不得不這麽想。
一想到陳華,他心中一突,瞪着警惕的雙眼觀察着周圍。
自然一無所獲。
羅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艾絲。
艾絲淡淡道:“不用猜,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在轉過街角的時候,他們居然又看到了那個賣花的女孩。
她的推銷對象是一對男女。
男人五十多歲,圓滾滾的身材,雙鬓已經有了白發。
女人二十歲左右,濃妝豔抹,穿着劣質包臀緊身裙,平肩低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好身材。
男人的手緊緊摟着她的腰,手掌還肆無忌憚地揉捏着。
“先生,買支花給女朋友吧。隻有這麽嬌豔的玫瑰才能配得上小姐的絕世容顔。”
“哈哈,會說話。”
男人粗魯地用力一攏手臂,把女人的嬌軀往身上貼,同時在她臉上“啵”地親了一口。
女人裝模作樣地給了他一粉拳,“讨厭。”
男人哈哈大笑,問女孩:“玫瑰多少錢一支”
“五币一支,不過看小姐那麽漂亮,我就收四點五币吧。”
“買多了有沒有便宜”
男人的眼睛往賣花女孩的胸部上掃去,發現平平無奇。
頓時索然無味。
女孩不以爲意,反而撒嬌似地白了他一眼,然後吐了吐丁香舌頭,“先生,四塊五最便宜的了。”
“好好好,給我來二十支。”
“先生真懂行,二十支的寓意是兩情相悅呢。”
女孩真誠地誇贊着,同時用羨慕的眼神看着女人。
交易完之後,女孩對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直到男女消失,這才直起腰。
這時羅彥和艾絲剛好從她身邊經過。
她隻漠然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就像根本不認識一樣,轉頭去找下一個客人。
兩人的心裏怪怪的,這個看似青春熱情的女孩,原來這麽勢利,這麽虛僞。
羅彥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這件事對他的沖擊是有一些,但并不算大。
他隻通過這件事情,對C區有了更深的認識。
在D區,人與人之間充滿隔膜和猜忌,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鄰居會變成暗化人,因此刻意疏遠。
而C區,更多的是冷漠和虛僞,以及金錢至上主義。他們基本解決了暗化危機,想的更多的是如何過上富足的生活。
艾絲氣性比較大,一想到女孩的爲人,手上的玫瑰頓時不香了,轉手扔了進垃圾桶。
兩人很快找到林毓的音樂室。
跟費沙家一樣,是座獨立的平房,面積比費沙家大一些。
外牆很簡單,沒有任何裝飾。
隻在門口外面豎着一張林毓彈琴的海報。
海報介紹,林毓将在一個星期後,在西大道的阿拉諾音樂演奏廳開辦一個個人音樂會。
羅彥暗暗記着,看回頭能不能弄張票來。
除了查案外,自己的藝術細胞也很久沒被陶冶過了。
影帝天賦跟演技有關,這是藝術。
需要一些相關的良好刺激,是辦案和打打殺殺辦不到的。
大門是敞開的,兩人直接走進去。
音樂室用隔闆隔出一個小廳,正面擺着一個櫃台。
羅彥向站在櫃台後面那位始終将雙手交叉放在小腹的很專業的小姐遞上了卡片。
上面隻有淨世會的标志。
前台小姐啥也沒說,轉身進去找林毓。
趁着空閑,羅彥打量了下周圍。
小廳的布置很簡單,最醒目的是牆上挂着的林毓和某些大人物握手合照的照片,都用相框裱起來。
西面靠近牆壁的地方擺着一架鋼琴,看上去有點曆史了。
艾絲察覺他神色有異,于是問:“你會彈琴”
“略懂吧,以前孤兒院院長教過。”
羅彥笑嘻嘻道。
做他們演員這一行的,什麽都要懂一點,特别是跟藝術沾邊的。
羅彥曾演過一個聾了的鋼琴家,還能彈幾首簡單的曲子。
很快,林毓出來了。
羅彥收起目光,熱情地上去打招呼,“林大師你好。實在不好意思,冒昧打攪了。”
林毓微笑道:“不客氣,不客氣,兩位請坐。”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林毓是見過大場面的,态度不卑不亢,加上本來就英俊潇灑,盡顯大師風度。
羅彥也不差,雖然沒人帥,但那種看淡一切的氣質,很自然地在他身上籠罩一種特别的氣場。
兩人虛情假意一番,林毓爽朗地笑了聲,話中帶刺道:“我一直以爲,光明社的人都是不善言辭,動辄打打殺殺的粗人。今日一見,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羅先生這種人物,當真讓我相見恨晚啊。”
羅彥想笑,那個“動辄打打殺殺的粗人”,不就坐在我身後嗎?
你最好說得明顯一點,看艾絲不把你這裏砸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