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多戶的山村整個都籠罩在綠色的葡萄架下,村子升起了淡青色的炊煙。随風飄來米飯與油菜的香味。
張大娘在竈台忙裏忙外,準備着一家三口的早飯。早飯比平日間豐盛了許多,說起來還得多虧了前兩日來的那對‘小夫妻’,小相公說娘子身體抱恙前來借宿,給了好多些銀錢。這可把張大娘給高興壞了,她的丈夫和兒子就是給别人做一年的工的工錢也沒這麽多啊。
開始她還有些顧慮,那晚她們剛來的時候那小娘子臉色蒼白、渾身是血;小相公雖白白淨淨、和和氣氣的,卻長着一頭怪異的血發,實在叫人有些害怕。最後當那小相公拿出一大塊銀子給她後,她才将顧慮徹底打消,畢竟這些銀兩可以讓她們一家子好好生活一年了。
沒錯,這對‘小夫妻’正是柳一白、劍心二人。那日從藏劍閣奔逃出來後柳一白便帶着劍心一路疾行,直到走到覺得比較安全的地方後才停下。渭州城内他不敢帶着劍心進去找大夫,枯骨門和其他魔教中人事後肯定能聯想到他手裏有藏劍閣的東西,恐怕此刻已經在城内大肆尋找他的蹤迹了。
無奈,最後隻能在附近的一個小村落落腳,再讓張大娘的兒子去城裏找個大夫來看病,其中曲折,自不必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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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白坐在榻前,手裏捧着一本破舊的書正端詳着。這本‘劍道劄記’是手抄的,裏面很多地方的筆迹都不一樣,看來是曆任的藏劍閣閣主将他們的心得體會寫在了上面,才譜寫成了這本書。
書中多是記載的一些關于鑄劍的技巧、法門,另外還有少許劍法心得。盡管柳一白現在劍術已經可算大成,但看了這些記載的劍法心得後仍是受益匪淺。書的最後幾頁筆墨還較新,看來是劍塵所寫,記載的是他一生鑄劍的心得。書的最後一頁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字,大意大概是說劍道的最高境界就是從無到有,再從有到無的一個過程。
這是很模糊的一句話,柳一白苦思兩天後,覺得他可能說的是一個劍客從簡單的招式到凝氣成劍、劍氣出體最後再回歸到簡單的招式的一個過程。他心底隐隐有些顆種子破土而出,但要等到它開花結果恐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沉澱。
這兩日江湖上人人自危,除了藏劍閣,渭州其他幾個較大的勢力也遭到了魔教的進攻。這次魔教出其不意的發難直接讓渭州的幾大勢力覆滅,藏劍閣一戰尤其慘烈,劍塵在百歲生辰之際身死道消,生辰變成了忌日。魔教也付出了極爲慘重的代價,七個宗師強者死了兩個,一個重傷,餘者皆負輕傷,戰績不可謂不輝煌。然而藏劍閣中藏劍全部被魔教諸人洗劫一空,其中不乏一些名劍,連藏劍閣的傳世神劍‘銀眸’也被枯骨門奪走。
落霞門、小林寺、凝香閣等各派掌門紛紛前往冰神谷商讨對策,正魔大戰一觸即發。
劍心身上多處劍傷,上了藥之後已經好了許多,差不多也應該在這幾個時辰就會蘇醒,隻是等她蘇醒後又該如何跟她說明藏劍閣覆滅,閣主劍塵戰死的慘痛事實.....柳一白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一時間想不到措辭。
屯子裏。家家戶戶的窗戶跟前,房檐底下,挂着一串一串的紅辣椒,一嘟噜一嘟噜的山丁子,一挂一挂的紅茹莨,一穗一穗煮熟了留到冬天吃的嫩苞米幹子。
敏捷的小孩在蓋滿了赤腳印迹的幹了的路上奔跑,可以聽見在池旁洗衣的農婦們的快活的閑談和農民們在院子裏修理犁耙的斧聲。
“娘,我回來了,今天運氣可真不錯,在林中打了隻野兔,可以給小兄弟的娘子好好補補身體了。”一身披獸皮,露出結實臂膀的精壯大漢隔着老遠就扯着嗓子興奮喊道。
柳一白不禁失笑,這憨厚善良的漢子是張大娘的兒子王鐵柱,是本村的獵戶。這些日子也多虧了是他在山間不斷打些野物回來,劍心的身體才好的這般快。
“額...這....是...哪兒...”
柳一白回頭望去,不知是因爲飯菜的香味還是王鐵柱的吆喝聲,劍心已經扶額掙紮着起身,不斷打量着四周。
“這是渭州城外的一個小村莊。”
“我怎麽會在這裏....你...是....”劍心滿臉疑惑,細細瞧着柳一白,過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你..不是...那個來我們藏劍閣給老閣主賀壽的公子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一白頓了頓,黯然道:“劍老前輩....已經....往生極樂了....藏劍閣也已經不複存在了....”
“你騙人.....不可能.....”劍心從床榻上跳下,臉色蒼白道。
“劍老前輩臨終前将你托付給了我.....”
“你在胡說些什麽啊....老閣主爲什麽要特别把我托付給你....我隻是藏劍閣一名普通的劍侍....”
“因爲你是他的親孫女.....”柳一白想了想,還是決定将實情如實和盤托出。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的事情還是早些跟她說明比較好。
“我不信....”劍心淚水奪眶而出。“我要出去....我要回閣中....一定是你騙我....”
“你冷靜一下,你現在是藏劍閣唯一的血脈了,現在外面魔教的人到處在找你,難道你要讓藏劍閣的傳承斷在你手裏?你要讓你爺爺的一片苦心付之東流嗎?”柳一白怒吼道,白皙的臉龐也随之變的有些潮紅。“你要去是吧....好...我不攔着你....你去啊....”
說完柳一白将懷中的‘劍道劄記’一把扔到地上,靜靜看着劍心,等待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