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一邊走着，一邊不動聲色地抖了抖肩膀，躲開了謝忱攀過去的手。
謝忱毫無尴尬之意，縮回手笑道:“我隻是想比比咱倆誰更高一點。”
自從重新踏上行程，謝忱對于深淵忽然變得熱情了起來。
由于接下來的路程中，通道都比較寬闊，謝忱自來熟一般的和深淵并排而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搭着話。
大部分都是謝忱在問問題，而且大部分都是例如:你家裏幾口人啊！收入多少啊！有沒有女朋友啊！之類的廢話，弄得衆人都翻起了白眼。
當然，這支隊伍裏的所有人，沈千疊、司馬群，甚至那兩個聯防隊員，都猜到了謝忱想幹嘛。
打探淩飛會的情況，這是作爲監察院的一員、地下世界管制局的副局長謝忱的本職工作。
即使他這工作做的，有些“無厘頭”。
可是衆人都小觑了謝忱，這可是擔任了十年清江市刑警隊長，綽号“謝馗”的人。
于是當他問出那句“尼魔是什麽東西”的時候，除了深淵，所有人都驚訝地望着謝忱。
深淵倒是無所謂，依舊語氣平靜的回答了謝忱的問題，像是回答一個十分普通的問題一樣。
謝忱“嘿嘿”一笑，說道:“那是誰改造地呢？生命科學研究院？還是你們那個聖子？”
司馬群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生生化人是機器生産出來的。
沒有聖子控制的機器隻能夠生産出司馬群這樣的普通生化人，有聖子控制的那台機器，卻能生産出像深淵這樣的原生生化人。
那也就是說，聖子有改造人類的能力咯！
司馬群再次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謝忱，嘴裏小聲說道:“魁哥就是魁哥，這反應能力，這邏輯思維，啧啧啧！”
“不，聖子隻生産人類，不會生産怪物。”
深淵直接否定了謝忱的猜測。
“哦！”
謝忱拉長聲音說出了這個“哦”字，卻沒有再問，隻轉頭看向落在最後，卻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千疊。
腳下踏着步，卻不再往前走，的謝忱，扭着頭看着後面的司馬群，催促道:“小群群，走快點，同樣是生化人，你看看人家老深，一直在前面探路，走了這麽久都不帶喘氣的。”
司馬群有些不服氣的跟了上去，嘴裏嘟囔着“是你說你和深淵走前面探路，讓我們和你們保持距離，免得被一鍋端了的”。
卻聽謝忱跟拉在隊尾的沈千疊小聲說道:“沈鄉長，還是咱倆一起走，他們都不怎麽洗澡，身上都有味兒了。”
沈千疊卻加緊向前走了兩步，冷笑道:“少來，我什麽都不知道。”
謝忱卻并不氣惱，隻笑嘻嘻的跟上沈千疊道:“怎麽可能嘛，你不是山前鄉的話事人嗎？生命科學研究院在你的地盤上做人體試驗，你會不知道？”
沈千疊卻冷着臉道:“我是鄉長，公職人員，不是什麽黑社會的話事人。那江智生是上級派下來的專業人員，公務員，我怎麽可能了解他？再說了，你還是監察院的呢，不也不知道尼魔是什麽嗎？”
“呃！”
謝忱愣了愣，又緊走了兩步跟上沈千疊，笑道:“我負責清江的事情嘛，清江又沒有尼魔。”
沈千疊卻并不理會他，腳下加快步伐，跟上了前面的司馬群。
謝忱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女人還真是一副領導做派，說話做事都滴水不漏，不動聲色的就把責任推得一幹二淨。
來的時候因爲得提防着有人偷襲，所以走的小心翼翼，速度自然提不起來。
現在雖然深淵在前面探路，但其實也就是沿着通道向前直行，避免走進來的時候沒有發現的岔路而已，所以速度快了很多。
幾個小時後，前方的深淵忽然停了下來，轉頭對衆人說道:“前面就是主通道了。”
謝忱趕上去一看，前面果然是發現少女屍體的那個空間。
回頭對衆人點了點頭，謝忱率先向着出口走去。
還沒到出口，就聽到很大的喧嘩聲。
謝忱停下腳步，正準備先聽聽什麽情況，卻見深淵猛地拉拉他，率先沖出了洞口。
“哎呀，是三十一啊！”
“深哥好！”
“小深啊，你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各種各樣的聲音傳到了謝忱的耳朵裏，讓他不由得怔了怔。
走出洞口，卻見一大群人圍着深淵。
光頭大漢不停的和他們打着招呼，身上還挂着兩個小孩，一隻手提着兩個大包袱，另一隻手卻扶着一個老人。
回過頭，滿面笑容的深淵看到了站在在人群外面，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的謝忱、一臉驚愕的司馬群和面無表情的沈千疊。
放下手裏的孩子，深淵走到謝忱面前，道:“謝局長，我要和他們一起走，你們......”
謝忱還未答話，一旁的沈千疊卻道:“你還說你們不是一個族群？”
深淵愕然，隻呆呆的望着沈千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謝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你們，和聖子想得不一樣？”
深淵愣住了。
謝忱卻笑道:“反正都是去清江，一起走吧！”
......
......
昏暗而閉塞的通道裏，長長的隊伍機械的向前行進着，說話的人很少，以至于隻聽得到沙沙沙的腳步聲。
謝忱站在路邊，有些擔心的對一旁的深淵道:“是不是叫大家休息一下，這都已經一天一夜了，基本上就沒怎麽休息。”
深淵看了看隊伍裏，有幾個攙扶着老人的半大孩子搖搖欲墜的樣子，有些無奈的道:“一停下來，整個通道裏的人都要停下來，再出發的時候，可能很多人都再也起不來了。”
到這時候，謝忱才明白爲什麽在前面會看到那麽多的枯骨。
和原生生化人一起行軍的這一天一夜，他已經見證了不下二十個老人離世。
而按照深淵的說法，前面那成千上萬的枯骨，都應該是上一次遷往地面的人留下的。
這讓謝忱有了一些負罪感。
畢竟是地面人下到地下，擠占了原生生化人的空間，從而逼着這些原生生化人遷往地面去的。
前面的司馬群逆着人群，有些艱難的擠到謝忱身邊說道:“前面傳了消息回來，說再走一段距離，有一處大空間，可以容納上千人，沈鄉長已經安排老人和小孩休息了，說每兩小時輪換休息一次。”
謝忱點了點頭，問道:“向前傳的話有回音嗎？”
司馬群搖了搖頭。
謝忱沉默了一下，沒有再多說。
深淵卻拉住一個老人，說道:“再向前傳話，問最前面的人出了通道沒有。”
很快，此起彼伏的叫聲響起:“向前傳話，問前面的人出了通道沒有？”
謝忱搖了搖頭，隻說道:“走吧！”
說完便默不作聲的向前走去。
其實謝忱心裏一直有兩個疑問。
一是爲什麽深淵會這麽輕易的就讓族群遷往地面，即使是付出這麽大的代價。而從預估的遷徙人員來看，這次遷往地面的人數，遠不止十幾萬，起碼有四五十萬之衆了。
二是這遷往地面的人，并不是隻有老人小孩，隊伍裏竟然還有年輕女人和大量十五六歲的青年人。要知道這些孩子基本上已經算是成年了，如果要和地下政府對抗，這些人訓練一下，就是很好的戰士。
所以在沈千疊找到的空洞區域休息的時候，謝忱有意無意的向深淵問道:“你們這拖家帶口的，準備不過了啊？”
深淵聽到謝忱的話，沉默了幾秒鍾才回答道:“這是聖子的決定，也是我們的責任。”
謝忱微微一怔。
深淵卻擡起頭，笑着說道:“謝局長，其實我一直在思考你那句話。”
“哦？”
謝忱覺得深淵說的有些突兀，問道:“哪句話？”
深淵笑了笑，說道:“你說我們是一個族群，和聖子想得不一樣。”
“呃！”
謝忱又愣了愣，不明白深淵的意思。
深淵卻看向仍然在行進的隊伍，嘴角泛起了微笑。
“其實你說錯了。”
深淵說道:“我們的确是一個族群，但絕不是你認爲的，原生生化人的族群。我們始終都認爲，我們和你們一樣，和新生生化人也一樣，我們都是人族。”
謝忱:“......”
深淵接着說道:“說實話聖子是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我們每個人，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我們必須爲了人族的生存繁衍貢獻自己的力量，即使是受到再多的艱難困苦，甚至默默的犧牲，也在所不辭。”
謝忱驚訝的望着深淵，不明白他所說的是什麽意思。
深淵卻站起身，繼續說道:“其實我們之中，并不像你猜測的那樣，完全都是生化人。”
他指了指正在前進的隊伍道:“他們之中，也有一部分自然人，這些人，都是我們保護的對象，他們，有生育的能力。”
說完這句話，深淵站起身，繼續向前面走去，隻留下了大張着嘴巴的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