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謝忱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或者是油漬,又接着埋下頭大口吃着碗裏的羊肉。
陳傲梅挑起一塊羊肉放到唐晶瑩的碗裏,笑着說道:“别想了,先吃飯吧,這可是清華請客,不吃白不吃。”
一旁的李清華卻歎了口氣,說道:“陳姐,你看咱們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陳傲梅瞪了他一眼,說道:“想什麽呢?三千八,這可是良心價,我那車大梁都歪了,你還好意思說反正不是你的車?”
李清華苦着臉對王崇陽道:“你爲什麽不提醒我關視頻,靜音也好啊。”
王崇陽卻笑嘻嘻的說道:“行啦,你好意思讓我一個人背嗎?說好了的啊,這頓不算在賠償費裏。”
唐晶瑩看了眼對面在霧氣騰騰中埋頭大嚼的謝忱,有些怅然若失的說道:“就算按清華所說的,那兩團光影不過是通過光影設備造出來的虛影,那鬼打牆是什麽道理?難道真像徐今說的那樣,是什麽能量保護罩?”
謝忱擡起頭,卻看也沒看唐晶瑩,伸出筷子在鍋裏攪了攪,轉頭對李清華道:“崇陽,去叫老闆加兩斤肉,一斤雜。”
王崇陽笑嘻嘻的看了看臉色已經變成豬肝色的李清華,興高采烈的說:“好嘞!”,便起身出去了。
李清華嘴裏嘟囔着:“前天不是剛吃了嗎?爲什麽這會兒還這麽能吃。”
陳傲梅用胳膊肘拐了拐他,笑着說道:“别抱怨了,趕緊吃啊,不然劃不來的呀!”
謝忱卻“嘿嘿”笑了兩聲,對唐晶瑩道:“這事兒呢,我覺得咱們得按王局說的來,不再調查了。但是徐今這個人,我倒是很有興趣。要不小唐約約他,咱們給他道個歉?”
唐晶瑩一怔,接着怒視着謝忱道:“謝隊,你可是我的師傅。你想查徐今,爲什麽每次都讓我出面,你直接去見他不就好了嗎?”
謝忱急忙放下筷子,陪笑着說道:“哪裏哪裏,我不是想把你推到前頭,這不是你沒想清楚嗎?我也隻是好奇而已,好奇而已,哈哈哈......”
陳傲梅看了看謝忱,冷笑道:“謝隊,你這笑聲很尴尬啊!”
“這......”
謝忱怔了怔,又拿起筷子,将頭埋在了碗裏,嘴裏邊吃邊說道:“我這不是說出我的心聲嗎?你們這不相信人的毛病,得改改,不然不利于咱們隊團結友愛的團隊氛圍。”
“夠了。”
陳傲梅怒道:“謝忱,這事兒從一開始你就讓小唐負責推導,你自己啥都不幹,有什麽想法也不拿出來共享,你這還像個隊長的樣子嗎?你說說,你腦子裏到底想的啥?”
謝忱有些無奈的放下了筷子,剛要說話,王崇陽端着大盤子走了進來,把盤子裏的羊肉和羊雜一股腦兒的倒進鍋裏。
放下盤子,他笑嘻嘻的坐了下來,雙手撐着下巴,對謝忱道:“謝隊,說實話我也想聽聽你是怎麽分析的,免得下次我叔叔考我,我又答不上來。”
謝忱伸手拍了拍他的脖子,笑着說道:“那行吧,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先說明啊,這純粹是私下讨論,不違反局黨委的決定啊!”
衆人都停了下來,一起向謝忱看去。
謝忱皺着眉頭想了想,說道:“首先,我不認爲今天的事情是徐今在搞鬼。”
唐晶瑩剛想說話,謝忱卻擺了擺手,又說道:“但肯定和徐今有關系,我的意思是,徐今和這老街,有些關系。”
他看了看衆人,接着說道:“你們想想,從清華偷拍的視頻可以看出,徐今在鳳鳴山上的表現,是不是很反常?”
唐晶瑩想了想,道:“确實比較反常。他不動聲色的一直看着老街,既不像普通人第一次看到時那樣興奮,也不像是在随意看一道平常的風景,那種眼神,是一種凝視的眼神。”
謝忱道:“對。爲什麽回凝視呢?”
李清華接口道:“是不是他本身就對老街很熟悉,而且還在那裏做了案,所以在回想作案的細節?這就是犯罪現場心理啊!”
謝忱笑了笑,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是那麽想的,可是後來他卻又指着老街,給小唐說老街的布局,其中我注意到一個細節,他先說了老街和現在的順河街很像,又說了有順河街小學,可是邱炳浩馬上說現在的順河街是沒有小學的。”
王崇陽和李清華對望了一眼,王崇陽道:“對呀,從鳳鳴山山頂看下去,哪裏看得了那麽清楚?就算是今天天氣超級好,可也不可能看到老街上的具體布局的。”
唐晶瑩想了想自己在山頂望下去的情景,剛想說話,謝忱卻又伸手拍了王崇陽的脖子一巴掌,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想的啥?我是說,爲什麽順河街沒有小學?”
衆人都是一愣,半晌後,還是陳傲梅恍然大悟道:“對呀,爲什麽順河街沒有小學?不僅沒有小學,也沒有初中,更沒有高中?甚至連旁邊的幾條街都沒有,幾條街的孩子上學,得走近十公裏去文化街。”
謝忱接着說道:“所以我猜,徐今說的是事實,現在的順河街,确實是按照老街的樣子設計建造的,要知道,清江擴展到順河街一帶,也就是近三十年的事情,而那時候,老街就已經存在了。”
陳傲梅愣了愣神,說道:“你怎麽知道三十年前老街就已經存在了?”
唐晶瑩看着謝忱,他的眼神明顯躲閃了一下,埋下頭從包裏摸出煙來點燃,吸了一口,目光卻轉向了門口。
陳傲梅卻不依不饒的問道:“謝隊,你是不是也在偷偷調查十年前的那次實戰演練?”
屋内安靜了下來,隻聽到鍋裏煮沸的羊肉湯“咕咚咕咚”冒氣的聲音。
王崇陽舉起手,有些不明就裏的問道:“我想問問,什麽是十年前的實戰演練?”
李清華打了一下他的手,說道:“你聽就行了,别問。”
謝忱卻笑了起來,看着衆人道:“你們這麽正式幹嘛?不就是我想知道爲什麽他們當時要打暈我嘛,又沒有機會報仇,特麽的。”
陳傲梅卻眼睛裏有些晶瑩。
她從兜裏摸出張紙巾,埋下頭擦了擦眼睛,擡起頭,笑着說道:“謝謝你了。調查很困難吧?我問了很多人,一點線索都沒有。”
“所以呢?這兩件事和案子都有關系。”
唐晶瑩冷靜的問道。
謝忱收起笑容,說道:“應該有關系。因爲老街應該一直都在,甚至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在,不過那時候沒人能進到老街裏去,所以徐今說的鳳鳴山上的巨石陣是發射器,用來發射巨石攻打老街的,應該也是對的。那就是爲什麽以前的人會攻打老街的原因,因爲從鳳鳴山上看下去,那裏有高樓大廈,但是卻進不去。而從三十四年前開始,老街卻忽然能夠進去了。具體時間我沒有查清楚,隻知道是在九月份。”
說完這句話,謝忱卻停了下來,隻向着唐晶瑩看去。
陳傲梅有些奇怪的看着謝忱,不明白他爲什麽忽然停住。
唐晶瑩也看着他,像是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忽然,唐晶瑩像是想到了什麽,有些害怕的捂住了嘴。
謝忱笑了起來,對陳傲梅道:“三十四年前的九月,有一個孩子在順河街外的白玉蘭村降生。那一年的九月,白玉蘭村隻有這一個孩子出生。”
陳傲梅看着謝忱和唐晶瑩,忽然也做出了和唐晶瑩一樣的動作,眼睛裏的震驚甚至讓李清華和王崇陽都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李清華試探着問道:“那個孩子,就是徐今?”
謝忱端過茶杯,喝了一口,緊接着卻“呸呸呸”的吐在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擡起頭,他苦着臉向王崇陽道:“這茶怎麽這麽難喝?”
王崇陽愣了愣神,陳傲梅卻有些釋然,笑道:“免費送的,你以爲能和崇陽偷的王局辦公室的茶葉比?”
唐晶瑩卻眉頭緊鎖,有些突兀的問道:“謝隊的意思是,老街是因爲徐今出生,才讓人進去的?”
謝忱笑着說道:“所以徐今說他在夢裏曾經在老街住過,還帶着小唐去了他曾經住過的房子,而小唐說他對那房子很熟悉。甚至那兩團光影害怕徐今,那麽爲什麽老街會在徐今出生的時候便閃開通道,就可以解釋了。那就是老街一直在等着徐今,等了不知道多少年。”
“可是......”
唐晶瑩問道:“這和案子有什麽關系?”
謝忱卻又笑了起來,說道:“你不是說那些屍體死亡時間都不超過四十八小時嗎?那幾天,徐今還在日本沒有回來,但是快回來了。而根據清華查到的那十六個來自全國各地失蹤女孩的記錄,他們失蹤的時間,都在徐今去日本的那一個月的時間裏。”
唐晶瑩有些不服氣的還想說話,陳傲梅卻接口問道:“那這跟十年前的實戰演練又有什麽關系?”
謝忱盯着她道:“十年前,徐今還在京城的大學裏上大學,就是在演練結束後的第二天,他從京城回到了清江,參加了工作,從此便沒有離開過清江,連出去旅遊都沒有過。”
“嘶!”
唐晶瑩倒吸了一口涼氣。
作爲她口中的“富二代”、“官二代”,居然一直守在清江不能出去,這确實有些匪夷所思。
緊接着,謝忱又爆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我還通過崇陽查了以前局裏的檔案,崇陽,你來說說。”
正在冥思苦想的王崇陽忽然聽到謝忱叫到自己,略微有些慌亂,但很快回過了神,說道:“謝隊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的,當時謝隊讓我做了個順河街所報案記錄的分析,分爲十六年前到十年前的,十年前到一個月前的,和一個月以來的。結果是所有上報的老街鬧鬼的報案,都在十六年前到十年前,最近的一次,距離現在剛好十年多一點的時間。”
謝忱笑着接口道:“所以,徐今在順河街,老街就沒有鬼,而他一旦不在,老街就鬧鬼。這也算是前面我的推測的一個佐證。”
陳傲梅也擡頭對謝忱道:“你認爲十年前市局的那次實戰演練,實際上是在抓鬼?而這些鬼,實際上是徐今在鎮壓?可是你不是說你不信鬼神的嗎?”
謝忱卻沒有說話,隻長出了一口氣,又拿起筷子,從鍋裏撈起一塊羊肉,自言自語道:“這幾天羊肉吃多了,不知道會不會上火。”
說罷還看了看正杵着腦袋盯着桌面的唐晶瑩。
唐晶瑩卻忽然直起腰,斬釘截鐵的說道:“謝隊,我明天約徐今出來。”
謝忱笑了起來,道:“好,就說你師傅想要請他飲茶,順便給他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