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炳浩看着他,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老林頭那個大嘴巴也通知你了?這麽晚了,你來幹嘛?看我的笑話?我不就是不小心着了道嘛,你看着,這場子我遲早會找回來的。”
宋國強“呵呵”了兩聲,說道:“耗子啊,你今年多大了?居然還相信網戀?”
邱炳浩拉過被子蓋住頭,沒好氣的說道:“得了得了,我知道這次是挺丢人的。這不是沒老婆嘛,有老婆我會幹這事兒?”
“哈哈哈......”
宋國強開心的笑了起來。
邱炳浩在網上交了個女朋友,這本來這不算什麽稀奇事。可是他“奔現”了......
然後就中了“仙人套”,被幾個彪形大漢給揍了一頓。最後被早起的環衛工人發現,邱炳浩同志穿着内褲出現在了清江最繁華的勝利紀念碑下,在十一月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事兒本來并不大,隻是一些财産損失。可是邱炳浩的老爸,“浩誠汽修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邱林卻非要報警,還在清江電視台懸賞捉拿騙子,弄的滿清江城都知道“浩誠”的小開邱炳浩,這個一向被稱爲清江公子界“人傻錢多”的代表性人物又一次栽在了女人手上。
“你老爸怎麽說的?”
宋國強收住笑容,故作正經的問道。
“你知道老林頭沒什麽文化,知道我是爲了找老婆着了道兒,高興地直誇我懂事了,還在這兒給我散了根煙,然後就被護士給轟出去了。”
邱炳浩有些無奈的說道,卻見宋國強已經笑的彎下了腰。
“對了,這事兒你可千萬别給今哥說啊。他在病床上躺了三年,醒來就像變了個人,老氣橫秋的,居然跟老林頭挺談得來的。要是知道我這事,不定怎麽笑話我呢!”
邱炳浩提醒道。
“我覺得這事根本不用我說,他現在不是你家老爺子的軍師嘛,這事兒林叔肯定第一時間就告訴他了,那懸賞緝兇的主意,多半也是他給你家老爺子出的。不過他知道了也好,他鬼點子多,肯定有消除這事影響的辦法。隻是他現在還在日本沒回來,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恢複記憶。”
宋國強說道。
邱炳浩卻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闆,半晌才說道:“強哥,你說今哥是不是真有可能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徐今?”
宋國強一愣,繼而又笑了起來,指着邱炳浩道:“你腦子被凍壞了吧?早叫你少看網絡,你以爲這世界上還真有修仙奪舍這回事啊?”
邱炳浩也笑了起來,又說道:“不知道今哥啥時候回來啊?這一走就一個月,我還怪想他的。”
宋國強卻站起身道:“不知道啊,我昨天才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他們領導發飙了,他那邊已經完事兒了,估計也就這幾天了。”
走到床邊拍了拍邱炳浩的腦袋,宋國強說道:“好好休息,别胡思亂想的,等徐今回來我和他一起來接你出院。”
......
......
走出機場,徐今摸出手機,打開通話欄,看着十七個未接電話下面的名字都是“蠟筆小新”,有些無奈的點了回撥。
電話一通,徐今便笑容可掬的說道:“領導好領導好,剛在飛機上,這會已經出機場了,馬上就打車,哎呀,這會人太多了,剛才好幾個都被人搶了。對,太不像話了,這些人真太沒文化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緊接着劉鳴金,也就是徐今手機上那個“蠟筆小新”說道:“小徐啊,不是我催你,誰叫你倒黴呢?遇到了人事處檢查,人家點名說你請一個月假違規了。當然違規責任我來背,這個沒有問題,畢竟是我簽的字。可是人家現在就在清江不走了,說是就看你什麽時候回來,如果超期,哪怕超期一天,就得嚴格按照制度開除你。今天最後一天,你看着辦。”
徐今笑嘻嘻的說道:“領導,我真沒騙你,這會兒真是在機場,回去大概兩個小時。今天機場打折,人太多不好打車,就算三個小時吧,我下午一點準到您辦公室來銷假。”
對面的電話直接挂上了。
徐今笑了笑,将手機放進包裏,向公交車站走去。畢竟從機場到順河街,坐大巴車最快,還省錢。
上了車,徐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将頭靠在靠枕上,正準備閉目養神,手機卻又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看,卻是柳雅琴。
徐今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你回來了?”
柳雅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徐今猜不出她這會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沉默了幾秒鍾,徐今用沉穩的聲音回答道:“剛下飛機,在大巴上。”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領導叫我去單位銷假。”
柳雅琴沒有說話,像是等着徐今開口。
徐今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和我的夢沒關系。”
電話裏沒有聲音,柳雅琴應該也正在思考應該說什麽。
過了幾秒鍾,柳雅琴道:“不管你相信還是不相信,我覺得你去證實了,然後有了結論,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徐今嘴角露出了笑容,說道:“這次多謝你那位朋友了。”
柳雅琴卻回道:“不用謝,這也是我該做的。我隻是想要告訴你,做一個普通人,也并不是什麽壞事。”
說完卻挂上了電話。
徐今有些愕然。
他不明白爲什麽柳雅琴會這麽說,如果不是這次日本之行多少讓他認清了所謂的“現實”,他甚至又要懷疑柳雅琴跟自己那個“夢”有什麽關聯。
在酒吧街見義勇爲救了王美麗的女兒王曉蘭之後,徐今因爲被車撞到了腦袋,一躺就是三年。
這三年清江市和順河街,宋國強、邱炳浩、柳雅琴。甚至劉鳴金都沒什麽變化,但是徐今卻丢失了對于自己和他們的所有記憶。
在徐今的“夢”裏,他編織出了自己的整個人生,甚至編織出了一個五彩缤紛的仙神世界,并對其深信不疑。
在夢裏,他是那個無所不能,帶領着人界反抗尼族,反抗仙神對于源起之地的觊觎的“武忠天王”。(見拙作《三界兩境錄》)
然而當他醒來後,他卻成了一個人見人恨,車見都繞道,每天渾渾噩噩,混吃等死的花花公子,其人生中唯一的亮點,竟然就是導緻變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三年的那次“見義勇爲”。
在适應了一段時間的“現實世界”後,徐今的“認知”又被颠覆了。
因爲他發現自己思維中那些基本的東西都和“現實”相符合,但具體的認知,又和“現實”存在偏差。
當邱炳浩的老爺子邱林無意中提起自己的汽修店在搞會員制的時候,他便好死不死的給邱林出了個“饑餓營銷”的策略,讓邱林賺了個盆滿缽滿,并将他奉爲商業奇才。
也就是那時,他才知道這個世界并沒有“雷老闆”。
癫狂的徐今翻遍了清江市圖書館,又上網查遍了能夠查到的資料,這才發現所謂的“饑餓營銷”,是一個姓王的小賣部老闆發明的,還出了本書叫《饑餓營銷學》。而徐今曾經的作品裏,對這位王老闆推崇備至,還将之與慣用的“雷老虎輸入法”的發明人雷振海相提并論。
其餘的偏差還有很多。
“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周先生是真實存在的。
但莫先生卻是一位寫城市題材的大學教授,而且并沒有得諾貝爾獎,甚至連提名都沒有。
“我胸中還氤氲着鄭氏的英魂,精忠的赤血點燃了我的家傳。”
寶島也還是那個寶島。但卻在一個傻逼女人的控制之下,這個女人還酷愛當漢奸,所以和我們的關系一向都整的挺僵。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而這次日本之行,通過柳雅琴朋友的幫助,徐今見到了那個打球傷了腦袋,同樣在床上躺了三年,醒來後就天天叨叨着“世界末日”、“到處都是吃人怪魔”,還自稱柳川流劍道高手的年輕人。
讓徐今難以接受的是,他确實姓武宮,但名字卻不是武宮六藏,而是叫武宮迅飛。
在和武宮迅飛及其家人交流的之後,徐今确信這孩子其實就是一個被遊戲、漫畫和二次元美少女毒害的傻逼年輕人。
而在日本接受的專家會診結論也和在京城的一緻,确定徐今的确是因海馬體受損引起的記憶缺失。
專家組的組長,一個梳着油光水滑的“漢奸頭”,留着兩撇小胡子的幹瘦老頭,還語重心長的對徐今說:“徐桑,每個男人都有征服的欲望,你在潛意識裏把自己想象成無敵于天下的神仙,是很正常的心理現象,不要有負擔。你應該忘記你現在的認知,努力的去适應新的生活,但是最最首要的是,找個女朋友。實在不行的話,就趁着這個機會,去新宿區的歌舞伎町逛一逛吧!”
“順河街到了,要下的可以下了。”
大巴司機一聲大喝,将徐今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下了車,徐今邁步向着辦公樓走去。
從順河街到辦公樓,也就一公裏不到的路程。十幾分鍾後,背着背包的徐今便站在了一座修成了上下寬中間窄的異形方塊狀,如果讓古人看到一定會認爲是棺材鋪的大樓之下。
這就是徐今所在單位的辦公大樓了。
醒來後的第二個星期,徐今便回到辦公樓開始上班。
這不但讓邱炳浩和宋國強大爲驚奇,公司的劉鳴金總經理更是專門在機關員工大會上對徐今提出了大大的表揚,并号召機關全體員工都要向徐今同志學習。他的原話是:“大家想想,大病初愈,第一時間便想着到單位上班,這是什麽樣的精神?這難道不就是“鐵人”精神嗎?”
當然,徐今的工作仍然清閑,因爲他對于自己所在的工程科一無所知,同事也都是初次見面。
還好工作内容還是和在“夢”裏的那家國企差不多,就是審圖紙、跟項目、搞結算,時不時的工地監監工,也就是俗稱的“搬磚”。
......
......
站在辦公樓下,徐今擡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一點了,這個點食堂應該已經關門了。他回身望了望街對面,辦公樓對面那幾家店鋪這會兒應該還有吃的。
過了紅綠燈,徐今沿着街道一路向前走去。
“緣分燒烤”、“大蝦火鍋”、“美色牛肉”......
“這特麽都起的什麽名兒啊?沒文化。”
一邊在心裏腹诽道,徐今一邊繼續向前尋找着,直到他看到一家門口擺着花籃的小飯店。
因爲飯店的鋁合金招牌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蘭可可小食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