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融合體說他不想消失,這句話應該是真情流露,并沒有任何敷衍,但針對我,想讓我消失這句話,當他說完之後,面部表情僵了一瞬,他自己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看着他陰晴不定的表情,心中卻充滿了一定的震撼,細下想來,“我”這個存在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帶着無數“安排”出現,追究其緣由,真的會有很多種合理的解釋,這并不是一個bug、一個無法解決事故所以才安排的“巧合”,前面發生的種種,都擁有着觸發“我”出現的條件。
這種命運真的好難去參透,好難去預料,大宇宙意志,符合不幹涉任何自由意志的原則,在隻提供選擇的前提下,依然将這個事件帶到了如今這種地步,隻要未超越,這種“命運”就無法去違抗,隻有血塵始祖是個例外,他的誕生本來就是宇宙中的一朵奇葩,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奇迹了。
身陷此時此地,我便越能感受到這股命運帶來的各種安排,越加恐懼這種命運的無孔不入,在這個事件中,出現的選擇太多了,但無論是蘭寶與虹那一族所進行的各種行動,還有納西所進行的陰謀野心,亦或是當初最強王族血塵對七芒星辰之力的傳承,令七芒反叛,這裏面哪怕有一個環節出錯,對後面的發展影響都是極其巨大的。
由此也可看出,這裏面隐藏着的不可确定因素實在是太多太多,但這更加彰顯了大宇宙意志的不可違抗,這麽多不可确定的因素,它依然将這出戲導向了這個方向,還真是諷刺,哪怕你有着逆天般的意志修爲,也無法對抗這種自然規律。
我身爲大宇宙之中芸芸衆生一員,想到這些還是有些不甘的,難道生命無法違抗這種“命運”嗎?回想發生的種種,終究還是釋然了。
命運無處不在,選擇無處不在,當你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時,面對A和B兩條道路,你選擇了A,你陷入了一種A之後的“命運”,而當某一天,你有機會逆轉時光,你選擇了另一條路,選了道路B,你把這種重新選擇稱之爲改變了命運,改變選擇了A之後、已經成爲現實的命運,但其實你依然陷入了B之後的命運中,隻要有選擇存在,命運就存在,哪怕你不選擇,你也會陷入不去選擇之後發生的命運之中。
換句話說,隻要時間在流動,命運就在悄然發生,它存在于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之後,哪怕這個決定多麽渺小。
所以,不應該去想違抗這種命運,大宇宙意志不會允許你跳出規則之外,如果你跳了出去,那麽,你對身在規則之内的任何人、任何事,産生一定影響後,他們的命運就被規則之外的神力影響了,大宇宙意志便會崩潰,這個世界都将會崩潰。
或許這就是爲什麽生命不可超越的本質吧,血塵始祖如果超越這一切,這個宇宙,将失去存在的意義。
星河融合體依然在躊躇着,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做些什麽,他在猶豫,或許在迷茫,不知所措。
“大宇宙意志不可逆,不可超越。”我主動開口,希望他能釋懷,“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而無論哪一種想法,都是自由的,任憑生命的獨特個性而發展,但,你太強大了,并有機會去思考更加宏遠的理想,會去思考不被任何命運所左右的境界,但那種境界一定存在嗎?”
星河融合體怔住了,我知道他在認真聽,我知道此刻的他,腦子裏已經一片空白,他在被迫着聽,在用我的聲音,将他自己腦子裏那些零散的思考重新規整。
“即使是人類神話中的那些擁有法力的神仙,依然會面對各種選擇,即使他們擁有能夠洞悉未來的通天法力,知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改變當下的命運,他們依然也會陷入改變之後的新的命運中去,生命都誕生于大宇宙,就像樹上結下來的果實,它是否有那個能力去思考出這顆樹存在的意義呢?”
星河融合體默不作聲,我看了看身邊,一團朦胧的光影開始出現,我看了一眼,便重新正視星河融合體,他的面容已經開始朝着三意志融合體退化了。
“血塵始祖想要得知自己存在的意義,進而想要得知宇宙存在的意義,它想要超越大宇宙,這種做法,驚世駭俗,如果超越了,後果又會是怎樣的,沒人能夠得知,因爲沒人會告訴我們,超越大宇宙意志之後會處在怎樣的情形中。”
“那你就不好奇麽?”星河融合體突然開口回話,看來他真的挺在乎這一點,“你之前說的沒錯,我的确想過,或許是自己的實力過于強大了,看着血塵始祖如此強勁的對手,花費億萬年時間都想要一窺超越之後的景象,這對于我來說,有着很強的誘惑力,在擊敗血塵始祖後,我可以稱自己爲最強,那麽,度過一段平穩的歲月後,欲望或許真的會讓我走上血塵始祖相似的道路,即使方法不一樣,但在經過無數次失敗之後,也免不了如血塵始祖那樣用極端的手段。”
說完這席話,他再度開口,然而話鋒一轉,“我是由你們的融合才誕生的新的意志,在我的意志中,有着你們的記憶,有着你們共同的願景,不然我不會與血塵始祖爲敵,但我的确不想要犧牲自己來達到擊敗對手的目的。”
他靜靜的看着我,比之前迷茫的眼神要堅定了很多,“你是我的一部分,我就問你,你不好奇嗎?”
好奇超越之後的景象嗎?誰不會好奇呢,但誰又能想得到呢,誰又能參透呢,如今有機會擺在自己眼前,但會去把握嗎?
我點了點頭,“我同樣感到好奇。”他怔住了。
“我是你組成的一部分,我是海文,但現在又覺得自己不是他。”我苦澀的笑了笑,接着道,“以人類的身份,我們不得不擊敗血塵始祖,阻止他達成自己的目的,再之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心動,想要親眼目睹超越極限之後的一切,但那樣做的代價是什麽呢,使得整個大宇宙失去存在的意義嗎,毀滅萬物嗎?想到這些,我肯定會放棄,我不能以一己私利,去破壞整個宇宙的平衡。”
說完這些,我覺得好像有些過于矯情,“當然,我說這些并不代表自己的思想和高度有多麽高尚,隻是我比你經曆的東西更多,這是我們在本質上的不同。”
我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重點,他的眼神也柔化了很多,我接着道,“在鏡子中,我見證了海文的經曆,或許就是我所經曆的一切,生命的美妙莫過于此,在命運組成的巨大洪流中,會有令你痛苦的事情發生,也會有令你愉快的事情發生,無論先苦後甜,還是先甜後苦,或者一路走來都是傷痕累累,但這些經曆并不影響你作爲一個獨特的生命,存在于宏大的宇宙之中,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自己做出的各種選擇,那麽痛苦或者快樂,看似命運造化弄人,其實在面對選擇時,勇敢一些,或許就會好很多,事在人爲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命運,也是人自己做出選擇之後,才開始發揮出效應,這些,必須經曆過,才會有這樣的看法,你沒有經曆過,你從誕生開始,依靠着别人的記憶而存在,你沒有屬于你自己的獨特記憶,所以你感受不到這些經曆的寶貴。”
“太注重結果,會讓自己痛苦。”我看了眼朦胧之中的鏡子,若有所思,“海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以前的他,太在乎結果,憎恨很多阻擋他腳步的東西,他希望做出一番成就,他認爲自己的生命必須活得要有價值,然而結果無法取代過程,然而前半生的碌碌無爲,一直達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過程無論如何都将是痛苦的一段經曆,他活得太累,但他依然改變了,感受到了很多以前從未感受過的東西。”
後面這段話我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便脫口而出,話落之後,我才驚醒過來,連忙接着上一段話道,“正因爲感受到了這些經曆的寶貴,所以才會珍惜,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護,你問我會不會感到好奇,絕對會,但面對那樣的機會,我或許真的就這樣放棄了,即使會感到失落和後悔,但見到因爲你的放棄而繼續存在下去的生命,繼續着各自的傳奇,豐富着這個世界的色彩,你一定會覺得,當初選擇放棄,是值得的!”
我一次性說了很多很多話,我并不擅長打嘴仗,僅僅是把内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因爲我知道,他就要消失了。
我希望他不留任何遺憾的消失,因爲我覺得,自己對他有所虧欠,自己騙他選擇了這一步,從他徹底開始吞噬封印星空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要退出這個舞台了。
星河融合體自己也知道,不過之前眼中的迷茫,卻被現在的淡然取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