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連連響起,維克托不可能束手就擒,即使在他内心已經認爲死亡不可避免,但他不可能選擇不抵抗的死亡方式。
子彈瞬間穿破車棚,從感染體下颌穿過頭顱,鮮血噴出,維克托讓辰血兒連連後退,這血沾不得。
同時,駕駛室中,辰血兒父親護住自己的妻子,皮卡車的外殼還算堅硬,感染體的注意力也大都集中在車廂,暫時還算安全。
然而這份被忽視的安全轉瞬即逝,幾頭體型瘦小的感染體已經發現了低頭躲在駕駛室内的二人,開始用利爪拍打着車門,每一次都留下了恐怖的痕迹!
“媽媽!”
辰血兒透過隔窗發現了險境,忍不住叫喊了一聲,維克托循聲望去,那邊的車門幾乎再難承受對方的攻擊。
“鑽桌子底下去!”
維克托對辰血兒大喊道,車廂内放着少許家什,辰血兒見維克托已經奔向隔窗,便快速彎腰躲在了另一個角落中。
維克托邁開步子,幾乎用跑的行了兩三步,反拿槍托用力拍碎了隔窗,伸出槍口左右連開三槍,将攻擊車門的感染體盡數擊退,然而回過頭來,車棚的帷布被三道利爪橫劃出三道裂口,維克托立馬槍過頭頂,扣動扳機,卻發現子彈已經在剛才打光告罄。
“該死!”
怒罵一聲,這種失誤對于他而言幾乎是在平時不可能發生的,一個好槍手對槍内的子彈數量有着最爲清晰的認知,但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注意這些。
趕緊環顧車廂内,又是三道裂痕交叉劃來,車棚頂上被掀開一個巨大的豁口,此刻的維克托手中已經拿着一把菜刀,看準縫隙狠狠甩了出去,隻聽一聲尖叫,車頂感染體血灑當場,被其餘感染體瞬間帶走,片刻便啃了個精光!
好在感染體并不團結,甚至互相掠食,不然他們根本撐不了多久。
趁着這段時間,維克托趕緊将轉輪手槍填滿子彈,外面是嘈雜的啃食聲,但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車子再次下塌了半尺,車門有一小半已經嵌在了沙面之下,難以從内打開,從外面,也隻能強行破壞鐵質車門,或者從車蓋頂上突入。
維克托明白,自己一行人已是進退兩難,出去就會死,不出去遲早會被這一群貪婪恐怖的掠食者困死。
結局是同樣的,幾乎難以改變!
大量感染體再次湧了過來,辰血兒抱着頭蹲在角落瑟瑟發抖,維克托站在車廂中心,警惕的看着四周,車廂并不脆弱,也經過了加固,除了車尾與車頂被感染體破壞,還能頂上數分鍾。
但也隻有數分鍾的時間。
感染體中不乏攻擊力強大的物種,但它們的速度并不快,現在圍着皮開車最前面的這群,速度快,個頭倒是不大。
同類相殘食也能争取一些時間,但說是争取,其實隻是增加了活着的時間,将死亡的來臨往後推了去而已。
再次連開數槍,子彈穿過車頂,将沖上來的感染體再次擊退,而感染體跳上車頂的動靜卻讓車子再次往下沉去。
就在這時,車子浸入沙面下的側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巨響,車廂鐵皮向内塌陷了進去,這是活動在沙面之下的感染體發動的攻擊。
駕駛室内,辰血兒母親的呼吸已經開始越來越急促,沙子開始從車門裂痕中不斷漏進來,氧氣的消耗根本無法得到有效的彌補,冷汗在夫妻二人的額頭上流淌而下,辰血兒母親扶着肚子,意識出現了渙散的征兆。
“她必須出去!”
辰血兒父親見妻子如此,急吼道,
“再不出去就要憋死了!”
關心則亂,他已經忘了,忘了外面無數個渴望新鮮血肉的感染體。
維克托聽見了他的話,皺了皺眉頭,再次對着車頂與車尾連開數槍,同時快速觀察現在的境況。
車頭部分下沉的厲害,車子幾乎是傾斜着塌入了沙面,車尾往上翹起,現在傾斜度還在不斷的增加。
“你們必須從隔窗爬過來!”
維克托大聲回應道,他沒有警告外面的情況,而是提供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辰血兒父親一怔,接過維克托遞來的鐵杆,用力拍擊隔窗,擴大隔窗的寬度。
辰血兒也來幫忙,維克托守護衆人,依着車廂陷入沙面後的牢固,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然而側面再次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凹陷部分更加的彎曲了。
維克托應該能意識到,即使這兩人爬到車廂内,這個車廂也不會再保他們更長的時間!
必須出去,但出去如何能存活下來!?
求生的火種在維克托那顆幼小卻成熟的心中熊熊燃燒了起來,他需要做出決斷,在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刻。
回頭看去,在辰血兒與父親的幫助下,她的母親被平安快速的拉過了擴大後的隔窗豁口,而他父親在爬過隔窗的那一刻,車頂之上突然刺下三道利爪,在維克托與辰血兒的驚呼中,眼前的利爪停在了離他頭顱僅僅三寸的地方!
辰血兒父親臉色極爲難看,眼神上瞟,不再爬動,等到利爪收回,便再次加快了速度,徹底穿過了隔窗。
然而維克托的眼神卻有了一絲疑惑,他似乎看見收回去的利爪爪尖帶着一絲殷紅。
那是第三道利爪,刺下的時候剛好在視線最外面,被前兩道利爪完全給擋住了。
但這位父親隻是在大口喘着粗氣,并沒有任何不适,少年維克托皺眉沉了下去,轉身繼續警惕着四周。
“錯覺嗎……”
口中喃喃,辰血兒父親也喘定了氣,
“接下來怎麽辦?我們還有活的可能嗎?”
車子的下陷反而爲他們争取了不少時間,維克托再次連開數槍,将打算從車尾闖入的感染體擊退。
“怎麽辦?該怎麽辦……”
維克托在思考着辦法,檢查了一下彈藥帶,隻剩寥寥數發子彈。
真到了快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嗎……回頭看了眼辰血兒,她依偎在自己母親的懷中,最終,維克托似乎做出了決定,沉默了片刻,這片刻的時間在時間線中仿佛很久很久。
“……我來引開它們!”
少年維克托開口,語氣充滿了決然。
難以想象,這是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所做出的決定!
“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去引開它們。”
重複一遍,依然感到難以置信,辰血兒瞪大了眼睛,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卻說不出話,隻是不停的搖頭。
“血兒需要一個家庭,需要一個爸爸,需要一個媽媽,還有即将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
維克托一邊給槍裝填子彈,一邊語氣故作淡然的說道,但爲轉輪手槍裝填子彈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我不明白他當時做出這個決定時是有多麽的害怕,但我明白,即使是成年人,在做出這個決定時,那份對死亡的恐懼都是難以克服的。
“你瘋了嗎!?”
辰血兒父親大吼道。
維克托搖了搖頭,
“我已經失去了家人,媽媽因此而受到的打擊令她已經很難注意到我,所以比起這樣的我,一個完整的家能夠繼續存在下去,意義更大。”
辰血兒的父親難以置信的看着他,顯然被這番話驚住了,這道小小的背影擁有着遠高于成年人的成熟,連自己也自愧不如。
“我來吧!”
辰血兒的父親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搶過了維克托的手槍,
“我不可能讓一個孩子做這樣的事情,我即使活着,良心也會受到譴責!”
“爸爸……”
辰血兒摸着眼淚,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不。”
維克托再次否決了對方的提議,眼神之堅定令人驚訝,
“如果是我的話,或許不一定會死,而且我知道該如何去做。”
說着,他走過去,從那雙大手中拿回了手槍,車子搖搖晃晃,不斷往下陷去,外面的感染體仿佛在開狂歡派對一般,隻是充滿了血腥與互相的殺戮掠食。
偶有感染體出現在車尾,也立刻被維克托一槍爆了頭。
精準的射擊之後,維克托略帶挑釁的看了眼這位父親,似乎在告訴對方,自己的能力能夠讓自己更大限度的自保。
決定之後,維克托率先爬到了車尾,車子傾斜已經超過了四十五度,回頭看去,車頭已經深陷戈壁之下。
來到車尾,維克托看着外面數不清的感染體在互相虐殺,眼神之中沒有一絲懼意,反而出奇的冷靜。
這或許是面對死亡的一種從容,令人汗顔的從容。
維克托的臉抹上了辰血兒一家的鮮血,他需要攜帶着他們的氣味,讓對方将自己誤認爲是他們四個人。
縱身一躍,穩穩落在地上,感染體之間的厮殺竟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
維克托大膽的邁出步子,往一邊走去,随即邁開步子狂奔,當到了一定距離之後,舉槍對着附近的感染體鳴槍一擊,槍聲驚動了所有感染體,新鮮的人肉味道再次感受,所有感染體紅了眼似的追了過去。
維克托咧嘴一笑,
“看來爸爸說的沒錯,動物始終還是動物,即使被感染,也不可能在智慧上戰勝我們!”
最後在看了眼翹起的車尾,維克托揮了揮手,在告别,也在挑釁這群饑渴的感染體。
他開始逃跑,子彈傾瀉而出,感染體應聲而倒,回頭看去,一條沙線蔓延而來,目的達到了!
隻要它們認爲車子裏的獵物已經離開了車子,也就不會再去圍攻車子了,那麽車廂就是安全的,隻需要等待救援,辰血兒一家就可以獲救!
維克托欣慰一笑,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