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刀八洞的喬峰

天色越來越暗,白世鏡吩咐弟子在四周燃起了火堆。火光照在宋吳奚陳四位長老的臉上,顯出來的是一片沮喪的神情。

白世鏡朝着劉竹莊喝問道:“劉竹莊!你可知罪!”

劉竹莊身體有些發抖,說道:“屬下知罪,屬下知罪!屬下也是逼不得已啊!都是四位長老和全冠清讓我這麽做的,屬下隻是一個五袋弟子,安敢不聽啊?”

旁邊的陳長老說道:“沒錯,正是老夫讓你做!隻是,劉竹莊你現在如此這般,還配做丐幫弟子嗎?還配稱作英雄好漢嗎?你的妻兒老小以後還有臉出去見人嗎?”

丐幫之所以叫丐幫,那是因爲百多年前成立的時候成員都是些乞丐叫花。

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丐幫已然是天下第一大幫,成員混雜的很,很多并非乞丐叫花子的也加入了丐幫。

一般來說真的是在大街上以乞讨爲生的都是些一袋、二袋弟子,而上了五袋弟子的,雖然不說大富大貴,卻也都頗有些産業,很多還有三妻四妾外加馬車、房子。

那叫劉竹莊的聽着陳長老的話,腦子裏想起來丐幫的幫規,自個圖謀叛逆,這是死罪的,在丐幫裏但凡犯了幫規要處死刑的,如果自行了斷,幫中仍當他是兄弟,隻須一死,便洗清了一切罪孽,家人老小還會受到幫中照顧,不至于被人欺負。

但如由執法弟子動手行幫規家法,那麽罪孽永遠不能清脫,而家裏的妻兒老小的下場也可想而知……

想到這,劉竹莊腦海裏閃過家裏三房老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的畫面,當下把心一橫,牙一咬,說道:“劉竹莊不是孬種,也是響當當的好漢!白長老,劉竹莊要自我了斷!”

白世鏡冷哼一聲,說道:“給他松綁!”

有執法弟子上前幫劉竹莊松了綁,跟着扔了一把單刀在劉竹莊面前。

劉竹莊手有些發抖的撿起來地上單刀,将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蝼蟻尚且惜命,更何況人呼?

當冰涼鋒銳的刀口真的橫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幾乎劃破皮膚,劉竹莊的手腕抖動的及時厲害,狠不下心來割下去。

白世鏡瞧着搖了搖頭,說道:“來個人去幫幫他吧!”

一名執法弟子走出來,喊道:“劉竹莊,你怎的這般沒用,虧你還在丐幫中呆了這麽久。”

說着伸手抓住他握刀右手,用力一揮,割斷了他的喉頭。劉竹莊雙眼圓瞪,說道:“我……謝謝……”說完之後幹淨利落的斷了氣。

喬峰呆呆的站在一旁,大局已定,叛徒已然掀不起什麽風浪了。然而喬峰心裏卻沒有半分勝利與喜悅之感,回想自己深受上代汪劍通幫主大恩,以幫主之位相授,如今執掌丐幫已有八年之久。

這八年裏經過了不少大風大浪,内解紛争,外抗強敵,自己始終竭力以赴,不存半點私心,将丐幫整頓得好生興旺,江湖上威名赫赫,怎麽想都是有功無過,可爲何突然之間,竟有這麽人人密謀反叛自己?

若說全冠清胸懷野心,意圖傾覆本幫,可爲何連宋長老、奚長老這等元老,吳長風這等耿直漢子,都參與其事?難道自己無意之中做了什麽對不起衆兄弟之事,竟連自己也不知麽?

喬峰心中越是思量,越是納悶,吳應熊瞧着喬峰一臉的疑惑,想了想走上前,輕聲說道:“大哥,今日丐幫之事,我恐怕猜到了原委,等下希望你能頂住!”

喬峰心裏一震,自己這個義弟居然知道爲什麽?當即就想詳加詢問。

這時白世鏡朗聲說道:“衆位兄弟們,喬幫主繼任上代汪幫主爲本幫幫主,并非巧取豪奪,用了什麽不正當勾當而得此位。當年汪幫主給了他三大難題,命他爲本幫立七大功勞,這才以打狗棒相授。那一年泰山大會,本幫受人圍攻,處境十分兇險,全靠喬幫主一個人連創九名強敵,丐幫這才轉危爲安,當時的情形,這裏許多兄弟都是親眼得見。這八年來本幫聲譽日隆,人人均知乃是是喬幫主主持之功。喬幫主待人仁義,處事公允,咱們大夥兒擁戴尚且來不及,爲什麽居然有人豬油蒙了心,圖謀叛亂?李春來,你倒是說說看,到底全冠清給你慣了什麽迷魂藥,讓你跟着他一起叛亂!”

想自殺沒自殺成的李春來,是臉如死灰,說道:“我李春來做了此事之後的确是後悔不跌,想想這八年來喬幫主對大夥的好,就算是喬幫主的身世有些問題,我也不當于此做,我李春來甘願自裁,請喬幫主和白長老給屬下個機會。”

喬峰聽到李春來的話,止住了想要跟吳應熊祥加詢問的心思,望向了李春來問道:“李春來,我喬峰的身世有什麽問題?”

李春來聽着喬峰發問,不敢直視喬峰,回答道:“喬幫主見諒,當日全舵主告知屬下此事的時候,曾經讓屬下發過重誓,在喬幫主你被趕下幫主之位前,決計不能透露這件事情。屬下什麽都不會說,隻求一死!”

喬峰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見李春來抵死不說,又望向了全冠清。

全冠清這會心裏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可苦于被喬峰點了啞穴,半個字都說出不出來。

喬峰微微一想,走上前去,準備揭開全冠清的穴道。

白世鏡從聽到李春來說事關喬峰的身世時,心裏就有些覺得不妙。瞧着喬峰想幫全冠清解穴,忙快步攔在喬峰身前,說道:“喬幫主,全冠清此人罪大惡極,這次反叛事件都是他一人主導,我立即讓執法弟子行刑,殺了這惡賊!”

喬峰說道:“我丐幫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又豈能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人,白長老且稍等片刻,等我溫情原委,在行幫規也不遲。”

白世鏡不敢違抗喬峰命令,隻能讓了開來,喬峰走上前去,在全冠清背心上拍了兩下,解了他的穴道,說道:“全冠清,你倒是說說看我喬峰有什麽身世,又做了什麽對不起兄弟們的事情,讓你圖謀叛逆?”

穴道一解,跪在地上的全冠清就想一個潇灑的躍起站定,哪曉得跪的太久了,雙腿酸麻的厲害,這一站起來沒有站定,直接又是跪在了喬峰的面前。頓時惹得不少丐幫的叫花子們哈哈大笑。

全冠清咬咬牙,雙手撐着腿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你現在沒有坐對不起大家的事情,但是你的身世,注定你遲早都會做對不起大家夥的事情!”

白世鏡厲聲道:“胡說八道!喬幫主爲人處事,光明磊落,他從前既沒做過歹事,将來更加不會做。你隻憑一些全無佐證的無稽之言,便煽動人心,意圖背叛幫主。老實說,這些什麽關于身世謠言也曾傳進我的耳裏,我隻當他是大放狗屁,老子一拳頭便将放屁之人打斷了三條肋骨。偏偏有你這麽個大發厥詞、糊塗透頂的家夥,把謠言當真,還蠱惑四大長老,做出這等事情來,你是自我了斷,還是要來行家法!”

喬峰聽着全冠清和白世鏡的話,心中越來越疑惑,暗道‘莫非白長老也聽過關于我身世的事情?可我又能有什麽身世呢?’于是先朝着全冠清說道:“全冠清,我喬某不過是山間農家的孩子,哪裏來的什麽身世?你倒是說說看,我喬峰又有什麽身世?”

說完之後又朝着白世鏡說道:“白長老,你也不用性急,讓全冠清從頭至尾,詳詳細細說個明白。連宋長老、奚長老他們也都反對我,想必我喬峰的身世定有不對頭的地方,又或者喬峰平日裏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若是他真的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喬峰不做這丐幫幫主就是了!”

全冠清聽着本想立刻爆出喬峰的身世之秘密,可又想到現在自己手頭上完全沒有證據,能證明這件事情的那封信還在康敏身上。隻怕現在自己不管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

這全冠清是奸詐狡猾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心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捅出事實反而容易惹得群情激憤,倒不如先不說喬峰的身世,說些其他的事情插科打诨、拖延時間,從而求得一線生機。

想到此,全冠清胸膛一挺,說道:“喬峰,你不用假惺惺的,我們現在都被你拿住了,自然是你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了!”

喬峰哈哈一聲大笑,說道:“我喬峰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全冠清,你盡管說,隻要你說的出來,我喬峰定然不會遷怒于你!”

谷坫</span>全冠清冷哼一聲,說道:“照我說,馬副幫主的死,定然跟你脫不了關系!”

喬峰面色微變,說道:“你如此說,可有什麽依據?”

全冠清硬着脖子說道:“你一直憎惡馬副幫主,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總覺若不除去這眼中之釘,你幫主之位便不安穩,這才勾結了姑蘇慕容氏殘害了馬幫主。”

喬峰搖了搖頭,說道:“我平時雖然跟馬副幫主話語不多,有時候甚至躲着他,那隻是因爲怕他唠叨我喝酒。我又怎麽會存了加害馬大哥的念頭?”跟着單手舉起,說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若我喬峰但凡有半點加害馬大哥的念頭,就叫我喬峰身敗名裂,不得好死,受天下人恥笑!”

這一番誓言,是說的言真意切,在場不少丐幫的衆人齊喊道:“喬幫主,我們信你!”

一旁的白世鏡心裏一直有些不安,一心想快點結束此間的事情。随着喬峰的誓言落下,白世鏡立馬站出來說道:“全冠清、宋吳奚陳四位長老,你們還有什麽要狡辯又或者是依據拿出來!”

陳長老說道:“我姓陳的無話可說!”

白世鏡聽着又望向了其他三位長老和全冠清,另外三位長老都低垂着腦袋不說話,全冠清倒是有心在侃侃而談一番,可也知道隻是自己一人說話,沒有四大長老的配合,反倒是适得其反,于是也不再說話。

這時吳長老突的擡起頭來,說道:“咱們幾個的确是做了叛幫之事,多說無益,白長老,你請法刀來,依照幫規,咱們自行了斷便是。”

白世鏡盼着這一刻好久了,擺出一臉的寒霜,沉聲說道:“執法弟子,請本幫法刀。”

他身後的九名執法弟子齊聲應道:“是!”每人從背後布袋中取出一個黃布包袱,打開包袱,取出一柄短刀。

九柄精光燦然的短刀并列在一起,一樣的長短大小,火光照耀之下,刀刃上閃出藍森森的光芒。其中一名執法弟子抱過一段樹木放在地上,九人同時将九柄短刀插入了木中。九人齊聲叫道:“法刀齊集,驗明無誤。”

白世鏡微微點頭,歎了口氣,說道:“本奚陳吳四長老誤信人言,圖謀叛亂,危害本幫大業,罪當一刀處死。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妖言惑衆,鼓動内亂,罪當九刀處死。參與叛亂的各舵弟子,待到日後查清真相,在做處置。”

說完之後,白世鏡望着四大長老和全冠清,說道:“你們可服氣?”

四大長老齊聲說道:“我等并無異議!”

跟着吳長老站出來朝着喬峰一躬身,說道:“喬幫主,是我吳長風對不起你!請幫主允許我自行了斷,希望我死後,幫助能原諒我吳長風!”

說完之後又大喊道:“吳長風自行了斷,請執法弟子松綁。”

一名執法弟子道:“是!”上前要去解他的綁縛,喬峰這時突的喝道:“且慢!”

吳長風頓時臉如死灰,低聲說道:“幫主,我罪孽深重,你不準許我自行了斷?”

喬峰聽着也不回話,走到了九把法刀之前,吳應熊瞧着這情況,心裏是熱血沸騰,暗道:“來了、來了!最精彩的事情就要來了。”

吳應熊一直沒怎麽插手這一段事情,一個是因爲身爲外人的确不不怎麽好插手,二個則是也想瞧瞧喬幫主四刀八洞讓人動容的那一幕。

隻聽喬峰說道:“十五年前,契丹國入侵雁門關,宋長老得知訊息,一連四晚不睡,連夜趕路,報知緊急軍情,途中累死了九匹好馬,他也累得身受内傷,口吐鮮血。終于讓我大宋守軍提前有了準備,讓契丹的胡騎沒能得逞。這是有功于國的大事,江湖上英雄雖然不知内中詳情,咱們丐幫的衆人卻是知道的。白長老,宋長老功勞甚大,盼你體察,許他将功贖罪。”

白世鏡說道:“幫主代宋長老求情,所說本也都是事實。但是本幫幫規有寫:‘叛幫主謀者,決不可赦赦,縱有大功,亦不能贖。以免自恃有功者驕橫生事,危及本幫百代基業。’幫主,你的求情于幫規不合,咱們不能壞了曆代幫主傳下來的規矩。”

宋長老凄然一笑,真氣一運,綁在手上、腳上的牛筋繩頓時就被崩斷。

随後走到九把法刀前,說道:“白長老的話半點也不錯。咱們既然身居長老之位,哪一個不是有過不少汗馬功勞?倘若人人追論舊功,那麽什麽罪行都可犯了。幫主,請你允許我自行了斷。”

說完就朝着樹幹上的法刀抓去,喬峰看着手微微一推,一股真氣迸發出來,宋長老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了開來!

宋長老有些詫然的望着喬峰,卻見喬峰的手掌一縮,其中一把法刀飛進了喬峰的手裏。

看着這一幕,宋長老臉色微變,說道:“罷了,罷了,我起過殺你的念頭,你想要親手殺死我也是應當的!”

喬峰反手握刀,刀光一閃,噗的一聲請響,法刀直直的沒入喬峰的左肩。

一拳叫花子們‘啊’的一聲大叫,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吳應熊早就知道會這樣,并沒覺得奇怪,身後木婉清三女卻是吓了一大跳,木婉清和鍾靈都揪住了吳應熊的衣角,連王語嫣都不由的靠近了一點。

喬峰開口說道:“白長老,本幫幫規之中,有這麽一條:‘本幫弟子犯規,不得輕赦,幫主卻加寬容,亦須自流鮮血,以洗淨其罪。’喬峰可有說錯?”

白世鏡歎了一口氣,說道:“幫主說的沒錯,隻是…隻是……”

喬峰擺了擺手說道:“隻要不壞祖宗遺法,沒壞幫規就成了!宋長老的罪,我喬峰赦了!”說完又看向了奚長老,說道:“奚長老當年指點我的武功,雖無師父之名,卻有師父之實。而且奚長老也大功于丐幫,他這一刀,我喬峰自是應當幫他受了!”說話間又拔起第二把法刀,插進了自己的右肩!

瞧着這情況,嶽老二都忍不住說道:“真乃重情重義的好漢子!”

木婉清也輕聲問道:“相公,你不去幫幫你的結拜大哥麽?”

吳應熊搖了搖頭,說道:“這事我卻是插手不得,國有國法,幫有幫規,這是丐幫的規矩。放心吧,我大哥不會有事的!”

喬峰又朝着陳長老說道:“陳長老,你當年刺殺契丹國左路副元帥耶律不魯,讓契丹入侵我大宋的大軍軍心大亂,不得存進!如此潑天的功勞,我喬峰當替你受這一刀!”說着又是拔出一把法刀插進自己的左肩!

場中的丐幫衆人,臉色無不動容,看着喬峰是滿臉的欽佩!陳長老的一雙老眼更是流出了淚水。

喬峰拔出第四把法刀,朗聲說道:“吳長老,當年你一個人獨守鷹愁峽,力抗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使其行刺楊家将的陰謀無法得逞。你這一刀我喬峰同樣替你受了!”說着再次将法刀插進了自己的左肩。

吳長風動容的大聲說道:“幫主,你大仁大義,我吳長風這條性命,從此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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