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房間坐下之後,陳近南向着胡德帝說道:“胡兄弟,今晚我們跟吳應熊的談話,謹記不要告訴任何人!”
胡德帝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複又問道:“總舵主,莫非你真的信了那小烏龜的話?”
陳近南歎了一口氣說道:“雖然我不想承認,不過吳應熊說的的确有道理啊!”
胡德帝說道:“總舵主,這小烏龜奸狡巨滑,依我看來,他的話一句都信不得!”
陳近南問道:“那你說,他這麽做能有什麽好處?”
胡德帝想了想說道:“誰知道呢,也許他有着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陳近南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不過我知道,他說的很可能是真的!”
胡德帝頓時眼睛瞪得溜圓,說道:“這…這…總舵主指的是?”
陳近南悠悠的說道:“當年永曆陛下遇害之時,也正是國姓爺剛剛帶着兄弟們把荷蘭人趕出台灣之時,當年本是百廢待興之時。你知道我當時是國姓爺的軍師,我卻發現衛士隊長馮錫範帶着大批的高手突然神秘消失,直到月餘後才又回來!之後就傳出永曆陛下在廣西被吳三桂劫殺的消息!之前我也沒有多想,隻是…隻是現在跟吳應熊的話一對照的話……”
胡德帝聽得瞳孔收縮起來說道:“總舵主,難道…難道…難道是國姓爺?”
陳近南搖了搖頭,說道:“國姓爺自然不會做這種事情!”
胡德帝有些遲疑的問道:“那是……”
陳近南聲音壓低了幾分,口中緩緩說道:“你不要忘了當年的世子,如今的這位……當年我發現馮錫範失蹤後,曾經問過國姓爺,國姓爺說,馮錫範被世子叫去做事了!”
胡德帝面色凝重起來,聲音也壓低了幾分,輕聲說道:“總舵主,那現在該怎麽辦?”
陳近南搖了搖頭說道:“什麽都不做,當年國姓爺以‘卧龍’待我,對我恩重如山,我又豈能揭自家人的傷疤!更何況此事又不能确定,就讓它湮沒在曆史當中吧!”
胡德帝聽着也是點了點頭,陳近南又說道:“今晚的事情就這樣罷!你出去跟在外面等候的兄弟說一聲,今晚諸事順利,我有些累了,明日在見各位兄弟議事!”
胡德帝知道陳近南此時心中複雜,于是輕聲說道:“是!”然後緩緩退出了房間。
陳近南坐在房裏的凳子上,心頭是千萬般滋味,永曆陛下到底是不是鄭氏安排馮錫範去幹的?還有…還有當年國姓爺的死因也是蹊跷萬分,當年自己得了國姓爺的吩咐,去廈門一帶辦事,去了不過八九天的時間,回來的時候确驚聞國姓爺水土不服離世,看到的隻有國姓爺的遺體!
當年國姓爺不過三十有九,正值壯年,又怎麽會因爲水土不服就這麽快就死去?根據自己後來聽聞到的消息,國姓爺在永立十六年五月初二突然發病,五月初八就黯然去世!隻不過區區的五天時間,死前還大喊:“我無面目見先帝于地下!”甚至死前用雙手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臉抓的面目全非!若非自己對國姓爺很是了解,隻怕連自己都不敢确定當時看到的遺體就是國姓爺!
以前陳近南每當回憶起國姓爺臨死所說‘我無面目見先帝于地下!’之時,隻以爲國姓爺是說無顔面見當年的隆武陛下,現在仔細想起來卻是細思極恐!
國姓爺說的可能是當年的隆武陛下,也可能說的是永曆陛下!
永曆陛下是在隆武陛下在汀州被鞑子所擄,最後絕食而亡後才稱帝的。
初時國姓爺并不承認永曆陛下的正統,連永曆皇帝冊封的延平王稱号都一再推遲,可是隆武陛下唯一的的兒子莊敬太子生下來不過兩個多月就夭折了,唯一剩下的弟弟也不争氣,在廣州稱帝不足一個月,就被鞑子給弄死了!
最後僅剩下的永曆政權最爲正統,國姓爺也不得不一邊明面上尊永曆皇帝爲尊,反正離得山高水遠的,永曆帝也管不到鄭氏。
另一邊則暗中尋找唐王後裔,以圖後事!
國姓爺雖然對永曆帝心有芥蒂,不過讓他殺了正統的朱氏子孫的事情卻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若是…若是當年國姓爺意外得知了當年不是吳三桂殺了永曆皇帝,而是如自己所猜測的那般是被自己的兒子派人說殺的話……
以國姓爺對朱氏的忠誠,恐怕肯定會親手結果了當年的世子!
陳近南的身體微微發抖,琢磨着自己内心的想法,當年的世子現在的延平王鄭經,向來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人,甚至就因爲不喜歡國姓爺給他安排的婚事,就能跟自己親生弟弟的乳母做出苟且之事!
以鄭經的性格也完全可能做出知道永曆帝會來台灣後,派人劫殺的舉動,畢竟永曆帝在鄭氏中并不受待見,國姓爺的心腹手下時不時就有人說着永曆帝的不是之處!
而鄭經如果知道國姓爺要爲了一個勞什子永曆帝就對自己動手的話……完全可能做出反擊,甚至殺害自己的親生……
陳近南閉上眼睛,雙拳緊握。不敢在想下去,這些年鄭經掌權之後,對陳近南也委實不錯,也放權給陳近南,不過在陳近南心中最尊敬的依然隻有國姓爺鄭成功!
陳近南睜開雙眼,松開拳頭,心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查清事情的真相,不然怎麽對得起國姓爺對自己的知遇之恩?”随即又苦笑一聲,心道:“可查清了又能如何?難不成自己要殺了國姓爺的親兒子?做出噬主的舉動來不成?”
兩難之下的陳近南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嘴中輕聲的自言自語:“罷了,不管怎樣,總要去查查先,也許隻是自己想多了而已!就算事實真的如我所想,我就挂印離去,餘生爲國姓爺做個守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