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射基塔的内部機械設施、功能部件的組裝調試都可以通過微光和智能機器人來完成,但基建工程隻能依靠人類來完成。
“我們必須冒這些險。而且‘祝融之光’那出現問題的概率,應該可以通過優化運行算法進一步降低,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裏,我會重點關注一百五十九座發射基塔的狀态,并盡我所能地優化‘祝融之光’的運行算法。現在需要做的是,盡可能地往這些發射基塔運送‘祝融之光’的核心部件、核燃料以及建設用的智能機器人,還要在旁邊臨時興建倉庫,儲存足夠十萬人三個月之用的水和糧食、衣服,确保工人和災民能在三個月的冰封期生存下去。”
愛德華·威滕隻考慮了幾秒鍾便有了決定:“論起對‘祝融之光’的了解,以及對算法的優化水平,無人能超過秦院士,他既有這樣的信心,我就堅決相信他。而且他的說法也很有道理,不冒這個險,我們就要在将來冒更大的風險。我明确表态,贊成秦院士的這個解決方法,如果萬一真的出了意外,我願意一起承擔所有的責任。”
愛德華近來有些感冒,身子不适,使得他說話時中氣有些不太足,但這番話依然透出金石難移的铿锵有力氣勢。
邱老先生也起立道:“這大概我們能選擇的最優方法了,我也贊成,如果将來要背負罵名,算我一個。關于物資方面的準備,我也願意溝通協調各方的關系,加大物資保障力度。”
有兩位老先生帶頭,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其餘人也紛紛舉手贊成。到于老陶、甯青筠等人就更不必說了,秦克的決定他們向來是無條件同意的。
這次關系到整顆星球存亡的決策會議很快就結束了,然後是秦克以“星球防護罩計劃決策團隊”及“全球極端氣候應對指揮中心”的名義,向全世界的氣象中心發布了北極氣候的二次異變預警及民衆疏散遷徙建議。
當電波承載着秦克這份預警與建議消息傳遞到世界各國的首府,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陷入到失語之中。
……
鵝國的北端,此刻已開始飄落,鵝國氣象中心的首席科學家弗拉基米爾·維克托羅夫教授此時就在北端的諾裏爾斯克裏視察。
這裏是世界最北端的城市,整座城市都位于亞寒帶氣候中,它沒有四季,每天都是冬天,而且一年裏起碼有300天處于雪花紛飛的天氣中。如果說世界真有一座冰雪之城,那一定就是這座諾裏爾斯克城。
放眼望去盡是白雪皚皚,徹骨的寒意充溢于每一處的空氣,鵝毛般的雪花伴随着寒氣争先恐後的覆蓋在城市之上,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掩埋。
維克托羅夫教授看着窗外的暴風雪,喃喃自語道:“今年的諾裏爾斯克,恐怕真的要完全冰封了。”
明明隻是十月初,但最低氣溫已打破了去年冬天的最低溫度記錄。
整座城已提前感受到來自北極可怕的極端寒潮而戰栗。
維克托羅夫教授也是因爲最近氣象衛星發回來的北極異常數據與照片而心憂,才特意趕來這座諾裏爾斯克城,想掌握第一手的最真實資料。
“夏國的秦院士團隊那邊還沒發回最終的研判報告吧?”同僚德米特裏·謝爾蓋耶夫教授意外道。
雖然現在鵝國氣象中心也有對極端氣候災害相當強的預判能力,但現在全世界都已習慣了等夏國那邊作出最終的研判,然後再将之作爲行動指南,夏國的秦克團隊一天沒發出報告,誰也不敢輕易就下最終的結論。
這是無數次被打臉後不得不學聰明的做法。
維克托羅夫教授搖頭,臉上難掩的憂色道:“還沒有。但秦院士團以往辦事效率超高,這次我們的數據報過去了已有五天,卻還沒有發出最終的研判報告,顯然他們非常重視也非常謹慎。他們越是這樣态度,就越能印證了我們的預判是正确的。這次北極的氣候異變,怕會帶來很大的麻煩。”
米特裏·謝爾蓋耶夫教授以開玩笑的口吻道:“總不會是世界末日吧,秦克院士不是說過不會有世界末日嗎?”
維克托羅夫教授歎道:“對于世界來說不是末日,但對于這座城來說,大概怕離末日不遠了。不隻是這座諾裏爾斯克城,摩爾曼斯克市、薩列哈爾德市之類位于北極圈或者接近北極圈的城市,怕都要成爲真正的冰封城市了。”
“真這麽惡劣?”
未等維克托羅夫教授答話,助手已匆匆推門而入:“維克托羅夫教授,夏國的秦克院士親自發布了最新的預警與疏散建議!”
維克托羅夫教授全身一震,馬上接過了報告,米特裏·謝爾蓋耶夫教授也湊過去看,很快兩人臉上的血色都盡數消褪,連握着報告的手都在發抖。
米特裏·謝爾蓋耶夫教授失聲道:“這會不會是出錯了?如果按上面劃定的區域,我們國家豈不是有35%的民衆必須撤離,還有41%的民衆、包括首府的民衆也要盡可能地撤離?我們能撤退到哪?”
維克托羅夫教授捏緊手裏的報告,手指上的關節都因爲用力過度而有些發白,他反複将報告看了幾遍,才緩緩道:“将這報告以最快的速度抄送到總統辦公室那裏,同時……聯系一下,我晚上要親自向總統先生作彙報。”
助手看到教授臉色不對勁,也不敢多問,答應一聲便趕緊去辦事了。
米特裏·謝爾蓋耶夫教授不敢置信地看向維克托羅夫教授:“維克托羅夫教授,你真的要建言執行這份報告上面的建議?”
“下午時秦克院士會親自連線各國氣象中心作進一步的詳細講解,但他既然發出了這樣的報告,那就不可能出錯。他這些年來作出過的預判,可曾出錯過?”
“但……他畢竟是夏國的科學家,這次的大撤離又不涉及夏國……”
維克托羅夫教授沉默了片刻,才道:“他的人品與格局,早就超越了國籍,不然他就不會發布這樣的預警與建議。那一百五十九座發射基塔建設計劃的臨時變更方案、儲存物資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既是爲了保存發射基塔,也是爲了讓許多根本就不可能來得及撤離的民衆生存下去。”
米特裏·謝爾蓋耶夫教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是啊,如果這次北極二次異變是真實的,那又有什麽比這樣的天災更能重創一個國家?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承受得了超過五成民衆的慘重傷亡。
“何況上面還有‘決策團隊’的全體成員簽名,這樣關系到世界存亡的大事上,沒人會藏着私心。正如夏國的成語,唇亡齒寒,我國境内近有五百座的發射基塔,這直接關系到‘星球防護罩’計劃的成敗。”維克托羅夫教授深吸口氣,壓下心裏的沉重。
“無論多麽艱難,我們都必須執行,爲了民衆的存亡,爲了國家民族的未來。”
……
類似的對話幾乎發生在北半球的大多數國家内。
沒任何一個國家敢忽視秦克的這份報告,秦克在當天通過視頻會議的方式連線世界各國的氣象中心進行了專業的數據解讀、說明提出這些建議的依據,在接下來的三天裏,他又接連與大圈小圈裏涉及的各個國家的代表開了二十幾場會議,忙得腳不沾地。
而雷納·韋斯老先生等德高望重的老科學家前輩們,也發揮出了自己的影響力,說服各個強國盡可能地向受災嚴重的國家伸出援手,這既是出于人道主義,也是爲了确保“星球防護罩”計劃的順利推進。
在這樣嚴重威脅到人類存亡的天災面前,世界各國不管有什麽樣的心思,此時也隻能和衷共濟,共度難關……
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也不可能瞞得過媒體、瞞得過世界民衆,整個世界再次陷入到緊張與不安之中。
秦克再次站了出來,召開了新聞發布會,以科普的形式向民衆說明了這次北極氣候異變的原因、演變趨勢,以及通過“星球防護罩”計劃将這個問題一勞永逸地徹底解決的方法。
不得不說,秦克在極端氣候方面的崇高威望發揮出了巨大的作用,原本蔓延的恐慌與飚升的物價硬生生地被刹住了,雖然依然有些動蕩、有些不安,還有很多人儲備過冬的物資,但前些年來建立起來的秩序良好的物資供應鏈、廣泛傳播的防災應對知識,使得這些負面影響都在可控的範圍内。
此前由青檸植物培育實驗室根據“計算種子學”研制出來的、可以在陽台及室内很方便地種植的綠色果蔬品種,更是走進了千家萬戶,成爲了越冬的最好綠蔬儲備。
與此同時,青檸科技最先宣布捐出兩百億元,彰顯了社會責任與擔當,許多大型企業尤其是跨國企業、集團、财閥,在巨大的輿論壓力面前,也紛紛跟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使得那些受災嚴重的國家民衆得到了極大的緩助,人類曆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人口物資遷徙行動也很快拉開了序幕。
夏國作爲春運大國,每年春節都有數十億人次的出行客流量,在這方面經驗豐富無比,夏國也積極地分享了春運經驗,并大力地援助周圍高緯度的國家實施本次遷徙大行動,赢得了極佳的國際口碑與聲譽。
随着日曆飛快地翻動,來自北極的極端寒冷巨大氣流開始向外擴張。
如果此時從氣象衛星上俯瞰整個北半球,就會看到……哦,除了濃厚的烏黑雲層外大概什麽都看不到。但如果通過雲層下飛行的無人機攝像頭,就可以看到無數的車龍、人群組成的長龍,正冒着呼嘯的寒風向着南方慢慢移動,就像無數條螞蟻搬家的隊伍。
無人機嗡鳴着,沿着這些望不到頭尾的漫長隊伍向着北方飛去。
越是向北,就能看到人群愈發的龐大,也愈發的慌亂,而溫度也越來越低,很多地區在十月中旬就提前迎來了第一場雪。
胡雁飛是夏國人,但長期在西伯利亞經商,自認爲已頗能适應這裏的嚴寒了,如果不是秦克院士親自發聲号召,所在的國家也屢次發出撤離動員令,甚至強制撤離,胡雁飛大概不會舍得抛下自己在西伯利亞的财物。即使在撤離時,他依然有些不情不願,爲自己那注定會損失的數十萬元貨物而心疼。
但現在他心裏全是慶幸。
因爲他發現西伯利亞這次的降溫确實異乎尋常,胡雁飛從沒見過這麽早就下雪的,而且一下就是暴風雪!
要知道去年号稱最冷最漫長的寒冬,也是十一月初才迎來第一波的降溫,且降溫的第三天才下起了雪。
而現在,胡雁飛已從原本的城市開車向南方走了兩天,雖然因爲到處堵車隻走了三百多公裏,但較之原本的城市,這裏應該會明顯暖和得多才對,沒想到在降溫的當天晚上,便直接刮起了強風,半小時後便演變了讓人色變的暴風雪。
北風像刀子般宰割着天地的衆生,連汽車都被吹得搖搖晃晃,漫天的雪花幾乎要将大地完全冰封,以往胡雁飛見過的暴風雪,與這次相比起來簡直可以稱之爲“溫柔”。
中控台顯示,車外的氣溫已跌破零下30攝氏度!
這也讓胡雁飛真正認識到大自然的可怕,并由衷地生出幾分的敬畏來。
現在距離秦院士所說的“北極超強寒潮”全面襲來還有差不多十天,降溫及風雪就已如此利害,胡雁飛簡直不敢想像十天後這裏會變成怎樣的“冰雪煉獄”。
還好十天時間,怎麽都夠自己逃出這個被秦院士圈起來的“煉獄區域”了。
沿途胡雁飛順手救下了幾位汽車抛錨的夏國同胞。
正如秦院士所說,現在正是人類攜手互助,相互扶持熬過這最後一次極端寒冬的時候了。
“謝謝你,兄弟!你救了我們一命!”
夏國同胞感激道。
“不客氣,真要謝的話,就謝秦院士吧。”胡雁飛看向前方,風雪之下能見度并不高,但仍能看到一望無際的車龍人群。
胡雁飛知道,所有的這些南撤的民衆,都欠着秦院士一條命,如果沒有秦院士的提前預警與強烈建議,大概這些人都會成爲西伯利亞的冰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