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同樣在翻閱文件的甯宗訓擡頭,看到妻子滿臉的煩躁,似乎還有些隐隐的憂色,不由關切問道:
“秀玉,怎麽了?”
紀秀玉眉頭皺起地指着桌上的報告:“宗訓,你看過這份報告了嗎?從流體力學實驗室那邊傳來的。”
“看過了,數學應用組的組長小關也在上面寫了意見。小關根據這份報告,結合他們多年來的數學建模分析來看,今年雖然天氣會比較惡劣,但還稱不上符合世界崩壞的‘第一征兆’特征。”
“雖然還稱不上是世界崩壞的‘第一征兆’,但這份報告上也寫了,流體力學實驗室用秦克和丫頭帶隊建立起來的極端氣候異變預測大模型,進行了未來數年的推演,結果很不妙,未來幾年的極端氣候災害會越來越嚴重,起碼就目前的研究結果來看,還看不到這種趨勢扭轉的可能。若是這樣的趨勢持續下去,恐怕不出五年,我們就迎來‘第一征兆’了。”
紀秀玉心裏沉甸甸的。
年初時國家已正式将那神秘預言的少部分内容“解封”,并将預測未來氣候異變趨勢的重要研究工作,交給了姜爲先院士所在的流體力學實驗室負責,實際就是交給了她的女兒甯青筠和女婿秦克來負責。
這樣有好也有壞處。
好處是她和甯宗訓原本擔心着的、秦克小倆口繼續深入研究氣候異變的課題、然後觸及某些需要嚴格保密的内容時,會被半強制地送過來進行封閉研究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發生了。
國家已看到全球氣候異變的趨勢明顯化,世界各國都開始極爲重視這方面的研究,夏國自然也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一方面讓這處神秘的研究所集中大部分的人力物力、投入到研究“諾亞方舟”和“空中堡壘”之中,另一方面,轉而公開大力支持國内各個科研機構加大力度從事氣候異變的研究。
當中給予了秦克小倆口的權力與信賴是最大的,甚至連“夏國極端氣候災害應對指揮中心”技術總顧問這樣手握千億經費大權的職務都給了他倆。
現在夏國在極端氣候災害的防禦與應對上,這兩個年僅24歲的年輕人就是實際上的總設計師、總指揮,權限之大超乎想象,與歐洲氣象中心的所有合作事務、大規模引進國外先進的氣象監測設備,全是他倆一言決之。
連歐洲的國家政要,見着他倆都得笑臉相迎,視若國賓。
有這樣的女兒女婿,向來要強的紀秀玉又怎會不驕傲、不滿意?
壞處也是很明顯的,秦克和甯青筠肩膀上的擔子可不輕,尤其是随着“第一征兆”臨近,氣候的極端異變越來越劇烈,防災應對的難度也會呈指數式提高。
到時全國乃至全世界的目光與希望都将會集中到秦克和甯青筠身上。
他倆這麽年輕,能扛得住這樣的壓力嗎?能應付得過來嗎?
隻要一想到那幾乎能讓人窒息的龐大壓力,紀秀玉就心疼自己女兒與女婿。
尤其是兩個外孫還這麽小……
不要說她沒有奮不顧身的犧牲精神,她可以和丈夫一起爲了國家、爲了人類的未來而貢獻出自己的健康、自由、時間乃至生命,這是她身爲院士的職責。
而在身爲院士之前,她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媽媽”,所以從本心來說,紀秀玉更希望女兒與女婿不要太忙碌,将更多的時間與精力放回到家庭裏,避免兩個外孫再擁有與甯青筠一樣的寂寞童年。
但從理性來看,紀秀玉又清楚,在氣候異變的研究與應對這方面,現在放眼全國乃至全世界,又有誰能比她的女兒女婿做得更好更出色?
那則“神秘預言”眼看着變成現實的可能性越來越高,若是秦克小倆口不挺身而出,帶領着團隊研究出氣候異變的根源,進而想方設法扭轉這種趨勢,難道眼睜睜地看着天災降臨?
雖然天災降臨,她和丈夫研究出來的“諾亞方舟”和“空中堡壘”能有用武之地,夏國也會得以保留相當的元氣,但依然無法避免世界超過一半以上的人口會在二三十年内消失,整個世界也會陷入大崩壞之中……
紀秀玉心裏滿是種種複雜的心事,旁邊甯宗訓歎了口氣,合上了手中的文件,也怅然道:
“是啊……現在看來當初國家的未雨綢缪是對的,起碼我們已提前了十幾年研究應對之策,‘諾亞方舟’和‘空中堡壘’基本上成型,五年之内就能投入使用。”
但很快他的聲音裏又透出一絲的希冀:“不過小克和丫頭現在已勝過我們許多,現在國家委派他們來全權負責氣候異變的研究和應對事宜,說不定他倆真能在五年内找到氣候異變的根源及應對的法子,從而避免‘第一征兆’的出現。”
甯宗訓說着,嘴角泛起笑意:“有時我真覺得小克帶着咱們丫頭,在扮演着救世主的角色,也可能是上天的安排,起碼從沙漠紅薯和淡水技術來看,他們的這些研究成果,都極巧合地能有效緩解‘第一征兆’出現後的惡劣後果。哪怕‘第一征兆’真的出現了,情況也不會像那則神秘預言所說的那麽糟糕。”
紀秀玉卻心疼道:“我隻是擔心他們身在風口浪尖,會舍生忘死地做研究……”
她想起秦克前段時間曾昏迷了幾天的消息,咬着唇道:“我甯可丫頭和秦克放慢些研究的腳步,我隻想他們好好的、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甯宗訓伸手揉揉妻子的秀發,笑道:
“想這些也沒用,他們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尤其是秦克,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實責任心很強,在他心裏,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有些事情若是隻有他能做,那無論是爲了人類的未來,還是爲了笑笑與铮铮,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挑起擔子,咬牙努力去尋找解決的法子。咱們丫頭也是差不多的性子。哈,難怪有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你還能笑得出來!”紀秀玉沒好氣地掐了下自己丈夫。
“情況未到最惡劣的時候,沒必要繃得太緊。我們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就行。對于我來說,隻要他倆不被牽涉到我們的研究中、成爲封閉研究團隊中的一員,就是最好的結果。哪怕他們無法子解決全球氣候異變的問題,那也沒什麽,我們在做的研究,不就是爲了那最壞的情況到來之時,保住夏國乃至世界的元氣,以便于将來更好地探索人類的新家園嗎?”
紀秀玉看着丈夫堅毅的神色,忍不住過去用力地抱住他。
正是這份沉靜與豪氣,好強又驕傲如紀秀玉,也情不自禁地愛上他,并與他成爲一輩子不離不棄、共同進退的夫妻兼夥伴。
……
與此同時,清木大學的流體力學實驗大樓正迎來了幾位客人。
姜爲先老院士和郭維陽院士親自出迎,兩位老院士笑呵呵地與來人握手:“杜院士,歡迎歡迎。”
來人正是以夏科院地震研究所所長杜長彬院士爲首的研究團隊。
杜長彬院士今年63歲,年輕時曾長期擔任國家地震工作小組地震預報組組長,從事地震學、岩石物理學、地震風險分析等研究工作超過四十年,是夏國地震學研究方面的權威人物。
杜院士最厲害之處是他的數學水平與物理水平都很高,他編寫的《分形幾何學》出版已有二十年,至今仍被譽爲“分形幾何學”的最優秀教科書,他更是夏國第一位綜合運用物理學的“混沌動力學”及數學的“分形幾何學”對地震進行預測的專家,他曾結合地震學、工程學和經濟學用全新的方法編制了全球地震風險預測模型,受到國際地震學界的重視。
可以說,杜長彬院士是夏國在國際地震學界的一面旗幟,在國内國外都享有崇高的聲譽,所以姜爲先與郭維陽這樣的物理大師、泰山北鬥,聽聞杜長彬院士親自帶人來進行科研交流時,也得聯袂出迎。
杜長彬院士用力地回握,笑容滿面道:“姜院士、郭院士,咱們可是有兩三年未見面了,冒昧而至,希望沒有打擾你們的工作。”
“哪裏的話,你能帶隊過來交流,我們求之不得。”
杜長彬院士看了下流體力學實驗室這邊的迎接人員,意外道:“姜院士,您的兩位高足秦院士與甯院士都不在?”
姜爲先微帶歉意道:“是的,他們離開京城已有一周了。抱歉,他們的行蹤是不能公開的,所以事先無法告知你們這邊。”
杜長彬院士擺手笑道:“沒關系,說來他倆現在的重要性确實無人能替代,行蹤保密是應該的,而且他們名氣太大,一旦他們的行蹤洩露,怕會引起人群大聚集。八月初時聽說他們在某個大商場的餐廳裏露了面,結果半個小時不到,那個商場的人氣就翻了五倍,附近的數萬人便湧入那個商場裏,隻爲了能親眼看看他們……哈,這人氣可比娛樂圈裏的大明星還要誇張。”
郭維陽呵呵道:“他們在年輕人當中确實很有号召力,這還是之前王衡老院士在電視裏呼籲過不要過度關注他們、給予他們更多生活空間的結果了,不然他倆在那餐廳裏怕就會被圍得根本走不了。”他語氣裏透着掩不住的自豪。
雖然秦克和甯青筠并沒有真的成爲他的學生,半個弟子的情誼卻是結下了,在外人面前姜老院士還能忍得住不炫耀,老郭就總情不自禁地多曬上幾句。
姜爲先見杜長彬院士一行人都在悄悄擦汗,顯是剛才從停車場走到一樓大廳這麽小段路便被太陽的暴曬熱着了,便趕緊道:“杜院士,我們先去會議室落座再慢慢聊,可否?我們已備好了茶水。”
“行行,謝謝姜院士,這天氣确實夠熱的,我早上出門前看了下天氣,外面的氣溫居然已超過39°C了。現在我們隻盼着9月7日早點到來。”
9月7日是之前秦克和甯青筠公布過的夏季高溫幹旱災害的轉折點,從這天開始,從西伯利亞湧現的微弱冷氣團會南下,氣溫會慢慢回落,也會出現斷斷續續的雨水,緩解被曬得幹涸的大地,而高溫幹旱災害完全消失的時間節點,則要到9月20日了。
其實不隻是杜院士,北半球大多數國家都在盼着這一天。
今年的高溫幹旱災害比去年還要嚴重兩分,夏國還好,缺水最嚴重的西北地區也受益于各個鹹水湖旁邊興建的十幾座采用了“青檸科技新能源及水資源淡化淨化一體化技術方案”專利技術的淡水工廠,保證了基本供水不受影響。
歐洲的四個國家也因爲引進了青檸科技的海水淡化專利技術、興建了海水淡化工廠而極大地緩了口氣,其他國家,比如鵝國、米國之類的北半球國家就比較慘了,到處缺水、糧食減産甚至枯萎、熱浪導緻很多地區出現超過萬例的中暑病例,經濟活動受到嚴重的損害。
無數人都在向上帝禱告,祈求降雨,不過上帝顯然沒作回應,因爲北半球從6月起,就幾乎沒有哪個地區出現過有效降雨,現在絕大多數人都咬着牙苦熬着,将希望寄托到秦克和甯青筠公布過的“轉折點”,也就是9月7日上來。
閑話不提,各自介紹、寒暄一番後,衆人到了會議室分賓主落座。
杜長彬院士一口氣喝幹了送上的茶水,便開門見山道:“姜院士,郭院士,兩周前我們所裏接到你們實驗室發來的數據使用申請,想要近三十年來我國的全部地震數據。”
姜爲先點頭道:“确實有這樣的事,秦克和小甯想到地震、台風、海嘯等可能與全球的氣候變化有關聯,所以分别讓流體力學實驗室這邊向國内的幾家著名研究所發出了數據協助的請求。我也知道忽然就向你們伸手要這麽龐大的數據,這些數據又是你們辛辛苦苦積累多年的成果,确實……”
杜長彬院士忙道:“姜院士言重了,夏科院早就在年初就向全體下屬的研究所、科研機構下發了文件,要求全力配合流體力學實驗室的研究,要人出人,要資料給資料,要數據給數,不得有任何的延誤或者阻撓。所以你們這邊要數據,我們是義不容辭的。隻是數據量較大,我們直到昨天才全部梳理好導了出來,今天便送過來了。”
姜爲先與郭維陽對于杜長彬院士的爽快也有些意外,忙起身道謝。
雙方客套一番,杜長彬院士又道:“姜院士,郭院士,這次我們過來呢,除了送拷有數據的一百多塊加密硬盤外,主要有兩件事,想和你們商量一二……”
抱歉,身體未完全恢複加上出差、工作繁忙,更新晚了。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