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物理學院的杜鑒章院士正在清木大學紀興明院士的辦公室裏喝茶。
紀興明院士今年49歲，成爲院士才4年多，目前是清木大學核物理研究院的院長。
核物理研究院與流體力學實驗室一樣，都是國家級别的重點研究機構，更是全國高校裏規模最大的一個原子物理研究機構，曾研究出極先進的核反應堆——模塊式球床高溫氣冷堆，使夏國成爲世界上爲數不多的掌握了高溫氣冷堆技術的國家之一。
今年43歲的杜鑒章院士則是在兩年前成爲院士的，他更擅長理論方向，目前是燕大物理學院原子物理專業的博導，主研方向是慣性約束核聚變。
可以說，這兩位都是夏國原子物理方面的中生代頂級專家了，手裏國家級的重點課題自不會少，平時都是大忙人，哪怕兩人算得上是關系頗好的知交朋友，也往往隻是在各種學術會議裏忙裏偷閑地聊上一會，幾乎不會有這樣騰出時間、坐下來慢慢閑聊喝茶的機會。
不過今天比較特殊，清木大學的首席科學家、雙院院士秦克事先通過助理聯系了兩位院士，說有重要的事項要交流。
秦克的聯絡非常客氣，毫無傲氣，但無論是杜鑒章院士還是紀興明院士都不敢怠慢，趕緊放下手頭上的一切工作，提前在約定好的時間地點等着秦克的到來。
别看大家都是院士，似乎誰也不比誰低一級，而且紀興明院士身爲核物理研究院的院長，身份級别可以與秦克的老師姜爲先院士看齊，但紀興明和杜鑒章都清楚得很，别說他們這樣才晉升院士不到五年的“年輕院士”了，就算是那些白發蒼蒼的資深老院士，在秦克面前都沒有什麽擺顯的資本。
誰叫人家秦克取得的研究成果多不勝數，而且全都是足以影響到人類文明的偉大成果？
最近有個媒體做了一期很火的節目，就叫《秦克院士和甯青筠院士的榮譽與成果展覽》，自首播以來不過三周左右，累計收看人次已突破5億大關，可謂是火到一塌糊塗，節目組賺到盆滿缽滿。
其實節目的内容很簡單，就是介紹這對小夫妻從“出道”以來獲得的所有榮譽、取得的成果，并進行逐一的詳細介紹，不過節目做得很用心，介紹也兼顧了專業和科普，加上“秦克”、“甯青筠”這兩個名字自帶的巨大流量，想不火也難。
說來如果這樣的節目換了其他院士作爲主角，這樣每集40分鍾的專題節目，能做三到五集就很了不起的。
可這期《秦克院士和甯青筠院士的榮譽與成果展覽》的節目到現在已發布了近20集，還隻是講解到兩人剛剛物理博士畢業時取得的榮譽和研究成果！
期間光是柯爾數論獎、數學突破獎、拉馬努金獎、克拉福德獎、夏國陳省身數學獎、菲爾茲獎等大小獎項就占了一半的篇幅，此外什麽國産操作系統、數學教輔材料、種子發明專利、證明孿生素數猜想、證明波利尼亞克猜想、證明冰雹猜想、證明哥德巴赫猜想、證明黎曼猜想……哪一樣不是能做一集專題介紹的？
20集能容納這麽多内容，已是制作組努力壓縮了部分成果與獎項篇幅的結果了！
估計後續還會詳細介紹兩人在流體力學、氣象學、計算種子學、料子物理學、證明世界猜想之類的各種成果，以及取得的包括諾貝爾物理學獎、和平獎、沃爾夫獎、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雙院院士、九大外籍院士……在内的種種獎勵，再來個30集都講解不完。
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兩人還沒到25歲！
要知道一個人的黃金科研時期，是從28歲到45歲之間！秦克和甯青筠還沒邁入黃金時期呢，就已創造了這麽多不可思議的成果、幾乎拿遍了世界上能拿的大獎，誰能預測到他們後續還會取得怎樣的舉世矚目的成果？
對于這樣年紀輕輕就已站到世界科學界最巅峰的科學家，一句話，惹不起惹不起。
再說了，沒見上次秦克意外病倒暈迷，全國近十億人集體爲他祈福的事情了？這樣人氣高到爆表的偶像學神，影響力是何等恐怖，他隻需要在媒體裏說一句重話，就能讓普通的院士吃不了兜着走。
何況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科學院早在去年就給他們打過招呼了，讓他們全力配合秦克、甯青筠有關核污水處理的課題研究，并将這次的配合工作列爲最優先項。
有了上頭這樣的叮囑，杜鑒章院士和紀興明院士聽到秦克要找他們開會，哪還敢有半分的怠慢？
所以盡管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但杜鑒章院士和紀興明院士都提前了三十分鍾就在辦公室裏等着了。如果不是秦克沒說到他的流體力學實驗室裏開會，怕貿然過去不好，這兩位院士甚至都打算直接過去那邊等了。
“老紀啊，你猜得到秦院士找我們會是什麽事？”杜鑒章院士放下茶杯，向紀興明院士提問道。
畢竟同屬于清木大學的教研體系，紀興明院士的消息怎麽會比他這燕大教授要靈通些吧？
沒想到紀興明院士直接一攤手，無奈道：“說實話，我了解的情況不會比你多。自從去年秦院士向我要了所有與放射性元素有關的實驗數據與研究資料後，就沒怎麽聯系過我這邊了，上次聯系還是今年春節後，當時的聯系也隻是讓我補充一些最新的實驗數據。”
杜鑒章院士愣了下：“我這邊也一樣，同樣是春節後，秦院士派了個助理過來要了些最新的實驗數據，也沒讓我們配合做實驗……”
兩人相視苦笑。
上頭有心想他們協助秦克和甯青筠解決日國排放核污水對夏國周邊海域的污染問題，他們自己也樂意全力配合，畢竟一旦成功可是會名垂青史。
可秦克似乎根本就沒找他們協助做實驗的意思，除了要走了他們多年來的實驗數據和實驗方案之外，仿佛就将他們遺忘了，讓他們徒乎奈何。
紀興明院士給杜鑒章院士滿上茶水，有些唏噓道：“我倒是聽聞秦院士的團隊倒是一直在進行着弦理論的研究，打算從弦理論裏入手，找到控制放射性元素衰變随機事件的方法。”
他一生做科研，走的都是“實驗-試錯-修正-總結理論-再次實驗驗證”的路子，對于秦克選擇從純理論入手去解決實際問題，而且是以數學來解決物理問題，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或者說，不太靠譜。
如果理論物理這麽牛，那還要實驗物理這門學科來做什麽？“實踐出真知”、“以實驗來驗證理論”的物理原則還要不要了？
就連愛因斯坦這樣的牛人，不也是因爲他的廣義相對論在這百年來不斷通過實驗得到驗證，才被推上神壇的嗎？一百年前，光靠着純理論的廣義相對論，愛因斯坦連諾獎都拿不了！
更别說弦理論本身就是無法實驗驗證的空中樓閣，純智力遊戲，以這樣虛幻的理論來尋求解決現實中的物理難題，不是搞笑嗎？
若是換了其他人，紀興明院士怕早就嗤笑一聲，不再理會。
但以這種“獨特”方式進行研究的是秦克——那個創造了無數不可思議奇迹的大數學家秦克，那就隻能讓紀興明院士直呼“看不懂”了。
杜鑒章院士搖頭輕歎道：“是啊，我也一直有留意這事，聽說秦院士爲了完善弦理論，還特意帶着團隊創造了一門‘新幾何學’，這門‘新幾何學’現在在國際數學界火得很，已被視爲有史以來最優秀的數學理論學科、以及将來完成數學大一統的希望。秦院士還在采訪直播中用這‘新幾何學’，從數學上論證了平行時空的存在性，以及時間的不可回溯性質。”
“不隻如此。”紀興明院士倒是了解得更多些：“上兩周秦院士又在arXiv上上傳最新的論文，是用‘新幾何學’來解釋論證‘M理論’的維度問題，也引起了很大的反響與轟動，據說是物理學界第一次有人用數學尋找到‘卡拉比-邱流形’和維度問題的答案并進行了論證。論起秦院士的數學能力，天下真是無人能出其右者。不過光靠數學來研究物理問題，實在是……”
說到一半，紀興明院士就收住了聲音。
他還是不願對秦克的這種看不懂的研究方式作什麽負面的評價。
杜鑒章卻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歎了口氣。
就算杜鑒章院士是更偏向理論方向的物理學家，但研究慣性約束核聚變時也沒少投入時間精力到做實驗上，以實驗來反複驗證和完善理論，才是他眼裏的“王道正統”方式。
這與紀興明院士的觀點很相似。
兩人雖然确實認爲秦克的數學水平厲害得無人能及，心底裏卻對秦克以純粹以數學來解決物理的實際問題的方式存有疑慮。
不管秦克的“新幾何學”有多厲害，以數學方式論證了什麽物理猜想，但都隻是數學啊，對于這位一輩子習慣了“王道正統”方式的物理學家來說，一切沒法子通過實驗驗證的“結論”，不管數學上論證得再嚴謹，都有種“鏡中月水中花”的不真實感。
杜鑒章院士将茶杯裏的茶一口飲盡，把話題拉回到最初的問題上。
“不提這些了。老紀啊，你猜這次秦院士找我們會是什麽事？會不會是那個核污水的課題實在沒大的進展，終于想起需要我們的實驗配合了？”
紀興明院士：“應該是吧？要不就是找我們要手頭上各個課題項目最新的實驗數據來進學數學建模。說來秦院士和甯院士以前提出來的‘計算種子學’，就是建立在海量的實驗數據基礎上。不過光靠之前我們手頭裏的數據，恐怕遠遠達不到解決核污水問題的建模要求吧？”
杜鑒章院士想了想，又道：“聽說伱們上周在去除锕系元素的TRPO流程研究上又有了新的突破，會不會是秦院士想來取取經交流交流？”
紀興明院士目前帶隊研究一直研究着“分離-嬗變“技術，目标是将高放核廢料裏長壽命的強放射性核素分離出來，在反應堆或加速器中使其嬗變爲穩定的或短壽命的核素，從而減少放射性的長期危害并實現高放核廢料的減容。其中最具亮點的成果就是去除锕系元素的TRPO流程，已達到了世界最先進的水平。
秦克想從實驗上着手解決核污水的問題，紀興明院士團隊的成果頗有借鑒與參考意義。
紀興明院士搖頭道：“我們這些成果也僅能去除锕系元素，對其他強放射性核素如Sr-90和Cs-137都做不到有效分離，更别說核污水的幾十種放射性元素了。秦院士怕瞧不上。”
“哈哈，不管如何，秦院士也不可能找讓我們想辦法将他的數學論證用實驗方法驗證出來。畢竟弦理論也好，時空維度也好，連CERN的大型粒子加速器都沒法子驗證，更别說用我們的核研究實驗設備了。”
兩人其實也隻是随便瞎猜來打發時間，話題各種發散思維。當時間來到14：50時，有工作人員來通報，秦院士和甯院士聯袂而至。
紀興明院士與杜鑒章院士趕緊起身出去相迎。
沒想到秦克夫妻倆居然提前了十分鍾到來，不管是否認同小倆口以數學解決物理問題的方式，光是這份守時的态度，就讓紀、杜兩位院士心生好感。
紀興明院士事先已通知了院裏的同仁們，這時帶着大批人員到研究院門口迎接秦克夫妻倆。
一番寒暄後，紀興明院士又帶着秦克和甯青筠簡單地參觀過研究院，雙方才到會議室分賓主落座。
會議室裏，紀興明院士也不問秦克的來因，首先表态：“秦院士，甯院士，你們有什麽用得着我們核物理研究院的盡管開口，我們全體人員必定會全力以赴，最優先辦理您兩位的事情。”
杜鑒章院士也趕緊跟着拍着胸膛表達同樣的态度。
秦克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當下也笑容滿臉道：“那就感謝紀院士和杜院士了。其實我和青筠這次過來，主要是設計了一些實驗方案，需要兩位院士幫忙安排實施。”
他說着從甯青筠手裏拿過兩份厚厚的材料，分别交給紀興明與杜鑒章：“您兩位之前給我們的曆年來的實驗數據與實驗方案我們都仔細看過了，這份實驗方案裏用到的設備與材料都是你們手頭上就現有的，麻煩你們看看在實施上有沒有問題，多久能完成實驗？”
紀興明與杜鑒章驚訝地接過，看到封面上赫然寫着——
《控制放射性元素“衰變随機事件”的七種實驗方案》！
哪怕紀興明與杜鑒章也算是見慣了風浪，看到這個标題時也愣了整整十幾秒，還是紀興明最先出聲問道：“秦院士，您的意思是……你們已找到了控制放射性元素衰變随機事件的方法……還根據我們現有的實驗設備，制訂了具體的實驗方案？”
因爲太過震驚，紀興明的聲音都有些結巴。
秦克自信一笑：“是的。隻要這些實驗都順利成功完成，那核污水的問題應該可以輕易解決了。”
紀興明與杜鑒章再次陷入到失聲之中，他們的腦海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真的假的？無數物理學家爲之絞盡腦汁而無解的核污水問題，這……這就有解決方案了？而且解決方案就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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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