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7日一大早，天色還未亮，夏國氣象中心外便已聚集了大量的媒體記者，許多進入氣象大樓的工作人員都被記者們攔下來采訪。
記者們采訪的主題隻有一個——“你們認爲今天中午是否會出現厄爾尼諾現象？”
一個全球氣候現象的出現，肯定不會是在某一刻就無中生有地蹦出來，而是早早就有一定的迹象與端倪。
夏國氣象中心作爲夏國最大型的氣象監測中心，最權威的氣象發布部門，自然成爲了媒體們獲取第一手消息的首選目标。
不過夏國氣象中心上下人等像是事先約好了一樣，人人面對記者的提問都三緘其口，隻是統一回複：“我們不了解最新情況，請以我們的氣象中心網站正式公布的消息爲準。”
記者們對此頗爲無奈，其實他們也清楚，5月17日中午會不會出現厄爾尼諾現象已成爲了全國乃至全世界民衆關注的焦點，誰敢随便開口？
說中了還好，說錯了豈不是會被噴成篩子？
氣象預測千變萬化，除非有明确的出現證據、确定厄爾尼諾現象正式發生，不然任何似是而非的迹象都可能發生逆轉。
何況這還事關秦克、甯青筠這兩位在民衆當中擁有崇高聲望的年輕院士，人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自然不願開口了。
不過這個新聞又實在太受關注了，任何與之有關的新聞标題都點擊量大增，媒體們誰也不願錯過這樣的巨大流量，既然夏國這邊最權威的夏國氣象中心不發表任何事前觀點，那媒體們便想方設法地重金邀請業界的專家進行現場直播和分析。
蘇省的金陵衛視便邀請到了南大的大氣科學學院著名教授曾益祥作客《焦點新聞訪談》的直播間，對話的内容自然是當前最爆點的話題——厄爾尼諾現象。
這是一場同時在電視與網絡直播的訪談節目，鏡頭前，女主持人露出職業笑容道：
“今天我們有幸邀請到了本市著名氣象學專家曾益祥教授，爲我們講解厄爾尼諾現象的科學知識。曾益祥教授是南大的氣象學博導、也是我們市氣象中心的特聘顧問，從事厄爾尼諾現象研究超過二十五年，是我國在這方面的頂級專家。下面有請曾益祥教授！大家掌聲歡迎！”
金陵衛視在國内還是相當有名氣的，這場節目吸引了大量的觀衆，網絡直播間人數節節攀升，很快就突破100萬人。
女主持人對這樣的熱度暗暗高興，她笑着對曾益祥教授道：“接下來先請曾教授開始給我們科普一下什麽叫厄爾尼諾，相信觀衆們有很多對這個概念都不是很了解呢。”
曾益祥教授五十歲左右，身材發福，臉也圓圓的，笑起來很有親和力，他呵呵道：
“所謂的厄爾尼諾現象，又稱厄爾尼諾海流，是太平洋赤道帶大範圍内海洋和環境相互作用後失去平衡而産生的一種全球氣候現象，也是沃克環流圈東移造成的結果。在過往的年份裏，厄爾尼諾現象曾帶來過猛烈的暴雨和泛濫的河水，在沿岸地區造成了嚴重的經濟損失，也會導緻海洋的異常熱帶化，極大地破壞了生态平衡……”
等他洋洋灑灑地講個不停，瞧這樣子起碼還能再講十多分鍾，女主持人忙找了個機會，笑着打斷道：“請問曾教授，現在網上對于厄爾尼諾現象到底會帶來雨水洪洪澇還是高溫幹旱有很大争議，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從理論上來說，厄爾尼諾現象确實會帶來氣候異變，比如通常幹旱少雨的地區可能發生洪澇，多雨地區可能出現幹旱，網上的說法都有可能……”
見這曾教授油滑至極，不肯給個準确的答案，主持人有些急了，觀衆們誰想聽這個啊！
此時直播間的評論區已有不少觀衆刷起負面評論了：
【廢話連篇，連亮明觀點都不敢嗎？】
【說了半天，一點幹貨都沒，就這些内容我擺度都能找到啊，還用着得聽他說？】
【散了散了，沒意思。】
主持人咬咬牙，直接發問道：“曾教授，您認爲是否有可能出現北半球大多數國家持續高溫幹旱的情況？”
“從過往的數據記錄來看，這樣的情況從沒出現過，主要還是以不同國家出現不同的災情爲主，有幹旱也有洪澇。但也不能完全否定這種可能性，畢竟産生氣候異變，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目前我國對于氣象預測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說不定存在着一些特别的因素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就像現在的台風預測一樣，明明預測它的路線是沿着東南方向的，可能在半小時後它就忽然轉向，轉到東北方向去了，具體的成因依然未明……”
曾益祥教授顧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正面回複，也不說任何明确結論。
他可不傻，拿點出場費講講科普也就罷了，真要直接附和或者反對某位著名院士的觀點，那就是自己往火坑裏跳。
從理性和專業角度來說，曾益祥并不認同秦克的預測，但秦克過往創造過太多的奇迹，使得曾益祥又不敢百分百地肯定秦克的預測就是錯的——哪怕最終确定秦克真的預測錯了，他在這麽多觀衆面前公開發聲反對，不就相當于打了這位前途無量的年輕院士的臉嗎？這樣做又能獲得什麽好處？
踩着秦克的名望上位？他才沒作這樣的奢望，前段時間的“飓風行動”餘威尤在，錢鴻賓和何福源就是前車之鑒！
他可不覺得自己身上幹淨得随便調查組來深究調查。
而且這次作客直播間，是學校領導在電視台的反複邀請下推卻不過，才派出他作爲代表參加的，事先還暗示他注意說話的内容，曾益祥在這時自然果斷選擇“又穩又苟”的話來作答。
對于他這樣的言論，評論區裏的冷嘲熱諷根本就沒停過。
【呵，這就是國内的專家啊，像秦院士這樣敢于發聲公開自己研究結果的終究還是極少數。】
【瞧瞧國内專家的嘴臉。這曾教授說的話與那些股評專家每天的觀點有什麽差别？——今天的股市可能會跌，但不排除在特殊消息的刺激下出現上漲……這不特麽全是廢話嗎！】
主持人看到直線下跌的在線觀衆人數，額上都急得冒出細細的汗珠了，幸而就在這時，她看到了編導打了個手勢，亮起一個提示牌。
主持人眼睛一亮，馬上讀着提示牌上的内容：“曾教授，現在米國氣象中心的馬奎斯教授正在進行全球直播，你點評一下他的觀點可好？”說罷不等曾益祥答話，便示意助手切換大屏的畫面。
曾益祥擡頭看去，隻見對面的大屏上已切換爲一個全英文的網絡直播間界面，一個白人男記者正與一個棕發的白人老頭聊個不停，下方還有自動同步翻譯的中文字幕。
馬奎斯教授？
曾益祥也聽過這個名字，這位算得上是米國氣象學界的名人，米國科學院的院士，曾多次在《科學》《自然》上發表論文。
隻聽馬奎斯教授搖頭道：“5月17日這天基本上不可能出現厄爾尼諾現象！夏國那個秦克的預測基本上可認爲是錯誤的。”
曾益祥咂了咂舌，這白人老頭真敢說，但一想米國人又不care秦克，有什麽話不敢說的？
白人男記者一臉的驚訝：“馬奎斯教授，你就這麽不看好夏國秦克院士的預測？”
馬奎斯教授指了指手表，哂笑道：“現在距離5月17日淩晨，哦，也就是夏國時間的5月17日中午，隻剩下半個小時左右了，伱以爲厄爾尼諾現象是忽然發生的嗎？這樣大規模的氣候現象，它的發生一定有着充分的條件。”
馬奎斯教授侃侃而談：“厄爾尼諾形成要經曆四個主要過程，首先是全球氣溫的上升，然後是春季西風帶的加強，跟着是沃克環流回歸點的東移，最後是安第斯山對回歸的沃克環流的阻擋，前兩個屬于全球性的，後兩個屬于區域性的，而形成厄爾尼諾的關鍵是沃克環流的變化……”
馬奎斯教授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下沃克環流與大氣環流、大氣能量收支及厄爾尼諾的關系後，續道：“現在這四個過程确實都現出了端倪，尤其是近年來全球氣溫都在上升，而今年春季西風帶的加強也很明顯，但關鍵的全球大氣能量平衡未打破，沃克環流的高度未超過安第斯山，不具備跨越安第斯山繼續東進的條件！也就是說，第三第四個進程未完全出現！”
白人男記者問道：“您的意思是，目前不具備出現厄爾尼諾的條件？”
“對，我這些觀點都是根據最新的氣象數據分析出來，你看這個氣象圖就很清晰了……哦，你們可能看不太懂。”馬奎斯教授大手一揮：
“總之我的結論是，我認同秦克院士的一部分觀點——也就是今年會出現厄爾尼諾現象——但我認爲厄爾尼諾的出現，絕不會是在接下來的十天半月裏，更大的可能是在6月底、7月初。秦克院士有關5月17日出現厄爾尼諾現象的這個預測，基本上可以判斷是錯的。”
将來自米國的直播畫面聲音調小了，金陵衛視的女主持人瞧見自己直播間裏的人數再次開始出現急速的攀升，而評論數也密密麻麻地出現，有罵的有懷疑的有支持的，總之熱度再次爆漲！
女主持人松了口氣，“好奇”地問曾益祥教授：“曾教授，請問你對馬奎斯教授的觀點和判斷怎麽看？”
曾益祥心裏是完全認同馬奎斯教授的判斷，但嘴裏不敢直接說出來，隻是措辭婉轉道：“馬奎斯教授說的内容是符合當今主流厄爾尼諾理論的，論據也是來源于最新的氣象數據，我昨天也從市氣象中心那邊了解到，并未出現厄爾尼諾現象的迹象，也就是東太平洋赤道以南海域冷水區的消失、太平洋赤道地區東南信風的消失、西太平洋赤道地區的熱水向東部擴散等都還沒未見端倪……”
女主持人追問道：“現在已經是11：42，馬上就要迎來中午時分了，您也認爲不太可能在今天中午出現厄爾尼諾現象？”
曾益祥看了眼挂着的時鍾，奇迹幾乎不可能出現了，他說話的壓力也減輕了大半，他點頭道：“确實，在今天中午出現厄爾尼諾現象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但不排除特殊情況。”
“請問是什麽特殊情況？”
“除非……還有其他影響到厄爾尼諾現象出現的因素，是我們目前的理論所不知道的。厄爾尼諾現象的形成本身就是大自然多種因素的巧合，我們也隻知道其中一些因素組合起來會形成厄爾尼諾現象，但不确定是不是還有其他特殊情況，同樣會導緻厄爾尼諾現象的出現。”
女主持人緊接着問道：“如果真的出現這樣極低概率事件呢？”
曾益祥的一句“不可能”已到了嘴邊，但還是強行咽了回去。他剛才說那句隻是爲了兜底，不敢把話完全說滿而已。
厄爾尼諾現象在1600年代就開始被科學家研究，至今已有四百多年曆史了，理論已非常完善，哪可能還有什麽“特殊情況”？
曾益祥想了想，才說道：“如果真的出現了這樣的奇迹，我隻能說，作出這個預測的秦院士和甯院士，在厄爾尼諾方面的研究一定已遙遙領先于世界……”
“非常感謝曾教授。”主持人看到評論區的熱度不斷提高，在線人數節節攀升，便又調大了米國那邊的直播聲音，打算繼續讓曾益祥點評。
這時米國那邊的直播間，白人男記者正與馬奎斯教授讨論着七月出現厄爾尼諾後，會給北半球帶來怎樣的異常天氣，馬奎斯教授依然旗幟鮮明地表示，最大的可能是像往年一樣，有地區會以洪澇災害爲主，比如夏國，也有地區會出現炎熱與幹旱，比如米國北部、鷹國部分地區等。
“所以，我認爲夏國秦克院士作出的另一個預測也是錯的，北半球大多數國家迎來高溫幹旱夏季的可能性幾乎爲0！”馬奎斯教授一錘定音。
曾益祥看得簡直想拍手稱快了，馬奎斯教授幾乎将他想說的話全說了出來！
就在這時，他旁邊的女主持人輕呼了一聲：“現在是12：05，已經是中午了。”
她飛快刷新了夏國氣象中心的網頁，見沒任何新的消息公布。
這是不是意味着塵埃落定？秦院士的預測事件最終有了定局？
此時直播間的評論區已炸開了鍋，網絡上尤其是圍脖上，#秦院士預測有誤#已蹿了上熱搜的榜首。
女主持人穩住情緒，保持微笑問曾益祥：“曾教授，這次的預測事件，算是有結果了吧？”
曾益祥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放松的笑容：“雖然‘中午’不是一個時間節點而是一個時間段，但哪怕将11：00-13：00當成是中午，到現在都沒任何出現厄爾尼諾的端倪，那基本上可以說明，起碼在今天的中午，是不可能出現厄爾尼諾了……”
事已至此，秦克基本上沒有翻盤的可能了，曾益祥說話也就更大膽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看了個來電顯示，曾益祥道：“是金陵氣象中心打來的電話，我接個電話。”
女主持人笑着做了個請便的動作。
曾益祥之前就和金陵氣象中心約好了，如果厄爾尼諾現象沒發生，中午時就打個電話來告知一聲，此時他神色輕松地接通電話，但很快他的眼睛就越瞪越大了，神色就像見了鬼般：
“什麽？你說氣象衛星顯示，東太平洋赤道以南海域冷水區的開始消失，赤道附近的太平洋東部和中部表層海水出現異常升溫的迹象？這是厄爾尼諾現象的前兆吧……這……這怎麽可能——！”
他失魂落魄地呆立原地，連女主持人接連叫了他好幾聲都沒聽到。
二十三分鍾後，夏國氣象中心與世界主要國家的氣象中心，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布了一條公告：
“夏國時間5月17日中午12：28，厄爾尼諾現象出現！”
下一秒，整個世界的網絡，炸開了！
感謝“明朗”的大打賞！收到打賞好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