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爲先自然也翻看過這份文件，這份文件正是他和郭維陽單獨整理的，整個流體力學實驗室隻有他倆知道，這份報告還曾以保密渠道，發送到甯宗訓的研究所，隻是沒有後續消息傳回來。
“說來秦克和小甯，最近在遠州還弄了個海水淡化處理的研究中心，瞧他倆的意思，是想解決人類淡水資源緊張這個大難題。”姜爲先對自己這兩個弟子的“不務正業”有點無可奈何，明明此時憑兩人在流體力學方面的造詣，應該更專注于這個方向，隻要他們肯投入大量精力，别的不說，光是在航空航天、天氣預報方面就會取得舉世矚目的成果。
但這兩個孩子除了全國極端天氣現象的研究課題外，就沒繼續往流體力學方向深入鑽研的意思，平時在流體力學實驗室，也是以帶隊指導各個課題小組爲主，很少親自參與，反倒将精力放到了量子超導材料，以及海水淡化的一體化處理方案上。
這些郭維陽也早聽姜爲先“抱怨”過，老院士想到秦克和甯青筠，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倒是與他們聊過，比起往某個方向持續深入地鑽研到極緻，他們更願意當一個開拓者、引路人，或者說是點燃火把者，至于火把點燃後，将之越燒越旺、發揚光大，那就交給其他聰明才智者。所以N-S方程的奧秘全解開後，流體力學方面已沒有太多值得他們親自出手潛心鑽研的細分領域了，他們更願意充當‘指揮官’、抽出更多精力到其他未解決的科研領域，也就可以理解了。”
姜爲先也明白兩個弟子的這份心思，隻是覺得可惜而已。不過轉念一想，大概每一個期待着他倆在數學上再創輝煌的人都産生過與自己類似的“惋惜”吧？
兩位老院士聊着聊着，話題又回到了有些沉重的方向。
郭維陽院士道：“說來秦克在一年多前就提出這個全國極端天氣現象的成因分析課題倒是有點意思，不知道是否巧合。聽聞甯宗訓院士他們也開始運用N-S方程的通解來研究極端天氣了，他們那邊的團隊比我們這邊的團隊更加成熟，經驗也更加豐富，可惜他們研究的方向是極端氣象的出現概率與變化趨勢，與我們這邊主要分析研究其成因，方向不同……”
姜爲先搖頭道：“方向不同固然不能形成合力，但也正好形成互補。現在N-S方程的通解已被兩個孩子計算出來了，這個全國極端天氣現象的成因分析課題也有可能在一年内取得較重要的成果，這可能會解開不少的謎團。兩個孩子不在，我們還是先幫他們盯着這個課題，争取早點研究出成果吧。”
郭維陽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也感慨道：“這個世界如此美好，真是很難相信會有什麽大災難發生，隻希望一切都是我們杞人憂天。”
……
在遙遠的不知名神秘研究所，姜爲先和郭維陽剛才提及的甯宗訓夫婦也正好在開着會。
研究所裏數學應用組的組長關偉兆打開簡潔的PPT道：“目前有了秦院士和小甯院士的N-S方程通解，我們的數學建模有了極大的提升，對于未來的極端天氣預測也有了更準确的估算。在我國的領海範圍内，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會出現嚴重的‘厄爾尼諾現象’，但海嘯的風險系數依然較高，尤其是七八月份是常規的台風天氣，東南沿海依然有較大機率受到台風的侵襲……”
“随着沙漠紅薯的大規模推廣種植，最新的數據顯示，沙漠化的擴張趨勢已明顯減緩，借着這個良好的勢頭，今天秋冬季，北方出現沙塵暴的概率降低至16%，出現大規模強沙塵暴的概率不到1%，而且根據我們的數學模型推演，隻要沙漠紅薯保持種植，預計最快會在三年内達成抑制沙漠擴張的目标，而在五年後，沙漠範圍将會開始縮減……”
“今天出現極端炎熱夏天與極端寒冷的冬天的概率都已降到了10%以下，但今天夏天，我國大多數地區的最高溫度較之往年都會提升0.5攝氏度到2攝氏度……”
“今年起，我國接近沙漠地區的淡水資源緊張情況會有所加劇，主要原因是幹旱少雨，以及沙漠紅薯的大規模推廣種植，使得農業用水與生活用水均有了較大的提高……”
最後，關偉兆給了結論：“也就是說，今年整體會比較平安，甯所長，紀院士，您兩位可以放心休假，返回家鄉參加秦院士與小甯院士的婚禮了。”
會議室裏的衆人都熱烈地鼓起掌來。
一級研究員，資格最老的張遷院士笑道：“就是，甯所長，紀院士，你們早該休假回去探望親人了，這回正好趁着參加令愛與女婿婚禮的機會，多休息一段時間，陪伴家人。這裏有我們在就行了。”
對于甯宗訓、紀秀玉這兩位研究所裏的一二把手，絕大多數人都是發自内心地尊敬與愛戴。
先人後己，以身作則，可以說是他倆的真實寫照。研究所裏幾乎人人都休過兩次以上的假了，唯獨他倆十年未曾歸家，比當初大禹治水三過家門不入還要難得。
所以衆人都起哄道：“請幫我們向兩位年輕院士問好，送上祝福！”
“歡迎他們再來作客！”
“祝他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最好三年抱倆！”
甯宗訓與紀秀玉疲憊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謝謝大家！我們替兩個孩子謝謝大家！我們不在期間，管理工作由張院士負責，我們會争取在八月初就回來。”
甯宗訓握住妻子的手，朝衆人微微鞠躬：“在這期間，研究所就拜托大家了！”
一想到即将可以踏上歸途，兩夫妻都百感交集，尤其是想到家裏的老人，更是有點近鄉情更怯。
回到辦公室，助理小王敲門進來，悄然遞上一份簡短的報告。
甯宗訓夫婦接過一看，臉色微微一變。
因爲上面寫着：“秦克與甯青筠在飛往巴黎的航班上遇到極端氣流，受到一定的驚吓，但最終平安飛抵巴黎，并成功拿到了本屆的物理學突破獎。”
爲了讓研究人員不用太惦記着家人子女，研究所安排了特殊的“福利”，那就是研究人員每月都會定期收到親屬動态報告，主要一些有關家人的近況報告，比如家裏有老人生病了，組織已做了妥善安排住院；比如孩子念書拿了第一名，附上站在學校領獎台上的照片……
這些都會令長期無法休假回家的研究人員能及時了解家裏的動向，安心搞科研，也更有科研的動力。
甯宗訓與紀秀玉可以享受更高的待遇，那就是拿到親屬動态報告的頻率是每周一次。
紀秀玉拿着紙條的手有些發抖，好會兒才平複下來，但聲音裏依然透着後怕的顫抖：“宗訓，我們明天就回去吧……我想女兒了。”
甯宗訓輕輕摟住了妻子，将心裏曾急劇湧起的翻騰壓了下去，溫聲道：“啊，我們明天一早就走。”
……
關注秦克與甯青筠上次航班上遇險的，并不隻是姜爲先、郭維陽院士以及甯宗訓夫婦。
事實上那趟航班剛降落到巴黎沒幾分鍾，這個消息就已傳回到國内，送到一些大人物的辦公桌上，讓這些大人物驚出了一身冷汗。
秦克和甯青筠這兩位最年輕的夏國院士，說是國寶級别絕對不誇張，光憑着他們作出的貢獻，以及将來可能作出的更大貢獻，就讓無數大人物在百忙之中，都會将目光投注到兩人身上，更别說遇到這樣驚險的事件了。
向來視秦克和甯青筠爲子侄的楊承科楊伯伯、陳敬學陳伯伯甚至爲了此事擔憂得連晚飯都沒心思吃。
據說好幾棟建築的會議室裏燈火通明，連夜開會，内容是如何保證兩位年輕的院士能平安無恙地返回祖國，是通過火車還是通過遠洋渡輪還是依然乘坐國際航班。
……
這天，巴黎，秦克與甯青筠接到了随行人員衛鋒的通知。
衛鋒歉然道：“秦院士，甯院士，您兩位回國的時間可能要稍稍推遲三天。”
推遲三天倒無所謂，就當是多三天的旅遊觀光時間好了，反正兩人的婚禮是在7月20日，今天才是7月2日，時間充裕得很，不過秦克還是意外問道：“怎麽了？有什麽變故嗎？”
“原本我們這邊是安排您兩位乘坐國際航班返程的，但國内傳來了新的指示，正在協調安排安全系數最高的專機過來巴黎，單獨接您兩位回國，以确保安全。”
秦克與甯青筠面面相觑，跨國專機接送？有沒有這麽誇張？
“另外上頭那邊也與米國克雷研究所進行了溝通，邀請克雷研究所将原定在馬達加斯加舉辦的‘克雷研究獎’頒獎典禮、‘千禧年數學難題懸賞獎金頒發典禮’，改到我國的遠州市舉辦，這樣就不用麻煩您兩位去米國了。”
米國克雷研究所之前聯系過兩人，打算在今年九月時，在波士頓市舉辦一場隆重的慶典，專門給兩人頒發第二次的“克雷研究獎”以及破解千禧年數學難題的100萬獎金。
秦克撫額：“是不是意味着以後我倆出國就會困難得多了？”
“建議您兩位以後盡量減少非必要的出國長途飛行次數，目前我接到的指示是，您兩位以後在國内、國際上的飛行都将乘坐專機……”
“停停停。”秦克哭笑不得：“不必這麽誇張吧，起碼國内我倆正常坐普通民航就行了。從統計學來說，飛機還是最安全的出行方式，比步行還要安全1000倍，像上次遇到極端天氣的情況，從概率論來說是可以低到忽略不計的。”
衛鋒堅持道：“您的意見我會反饋到上級，但目前請兩位配合我們的工作，确保你們的絕對安全是我們的最優先項。您兩位對于我們國家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國寶級存在。”
送走了衛鋒，秦克攤手道：“真是地位越高受到的限制越大。老婆，我想我們還是優先研究一下類似‘鋼鐵俠’那種随時可以穿戴的飛行铠甲吧，大概那樣我們才有自由出國旅遊玩耍的權利。”
甯青筠輕笑道：“研究出那種铠甲難度有點高呀。不過我們接下來出國的次數本來就不會太多了，我也不是很想出國。”
甯青筠說的是實話，随着兩人拿到的大獎越來越多，值得兩人出國去領的獎項已不多了，也就諾貝爾獎、阿貝爾獎、沃爾夫獎、狄拉克獎章之類的頂級獎項了，次數也不會多。
“我還想多帶你到其他國家轉轉旅遊，看看不同的風光民俗呢。”秦克有些惋惜道。
甯青筠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因爲我爸媽的關系，原本我就不能随便出國的，現在每次出國都是特事特批，也沒必要太麻煩國家了。”
她對出國倒不是特别熱衷，這三年來到處出國領獎，旅遊觀光的國家也不少了，而且最期待的出國婚紗照也拍好了，她又對出國參加學術交流興緻不大，以後出國，頂多也就是參加一些頒獎典禮。
“出國的事先不多想了，這時是屬于應激反應階段，過段時間他們就會放松下來了。”秦克伸了個懶腰：“要不要戴上面具，易容出去走走，看看這裏的夜景？”
甯青筠搖頭道：“不要啦，天都要黑了，現在瞧着衛鋒他們緊張兮兮的，我們還是不要再給他們增加壓力了。明天白天再出去吧？”
“也罷，還好我們前些天已經将著名的景點都轉悠過了，就算接下來三天不出門也沒什麽所謂。”
兩人已換了一處新的酒店，之前的酒店已被記者們包圍了，實在太過吵鬧，也不算安全了，所以衛鋒又重新安排了新住處。這裏離巴黎市中心有幾十公裏的距離，是個典雅的小鎮。
兩人就住在一處獨幢的木質三層别墅裏，刷着藍色屋頂、白色外牆的别墅極爲漂亮，還有個單獨的小院子。
秦克和甯青筠也沒離開别墅的範圍，就在園子裏散步。橙黃色的燈光将這個典雅的花園照得溫煦而悠然，别墅裏還養着一條大金毛，此時擡頭看了兩人一眼，又溫順地趴下了。
兩人手拉着手漫步其中，夜風吹來極是舒服。
秦克笑道：“我現在就有點想退休了，雖然學術很有趣，但像這樣與你一起什麽都不用想，悠閑地散散步也很惬意。”
甯青筠心裏也滿是難得的安甯與平靜，她摟緊秦克的手臂：“我想養條小狗呢，但我們又計劃要孩子了，是不是不方便再養小狗了？”
“應該不要緊吧，我們可以在清木大學的花園别墅養一條小金毛，定期驅蟲，不讓小狗上二樓就行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砰”的爆鳴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