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曆的翻動，時光邁入新的一年，來自西伯利亞的超大型寒潮正越來越深遠地影響着整個夏國的氣候，京城的冬天溫度一降再降，哪怕不下雪，氣溫都保持在-18℃左右，這已比較接近三年前的那次極端低溫了。
氣象部門還發布預測，不排除氣溫有進一步下降、跌破-22℃的可能，若真的出現這樣的低溫，将會打破京城近十年來最低的溫度。
如此低溫，整個世界仿佛都籠罩在白茫茫之中，倒是讓京城裏那飄浮着的灰蒙蒙塵埃大大減少，空氣質量顯著提升。隻是嚴寒實在很不方便出行，使得上班族們每一天的早晨從溫暖的被窩裏坐起來，都成爲了極艱難的抉擇。
但對于夏國的高校教育界來說，大多數人都沒空去顧及這雖然給工作生活帶來極大不便，卻不會真正影響到生存的極端天氣，他們更關注的是聽到的風聲——一場席卷全國高校教職人員的清查大行動即将掀開序幕。
糾正高校教研體系裏的不正之風已是老生常談了，年年都有文件下發，可這次上頭的決心之大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雖然具體的細則未出來，但已确定的是，侵占學生的學術成果、在學生論文中強行挂名、利用職權對學生進行各種欺壓甚至是侵害……諸如此類的行爲都将會被嚴查并追責，哪怕超過二十年追訴期的陳年舊事，隻要有足夠的證據，依然要翻出來追究。
清查的方式更是多樣，除了派出數十個督導組外，還開設面向學生的專門投訴途徑，并且将由各個高校的全校學生對本院系的教授進行德、能、勤、績、廉方面的投票，而且投票結果将作爲重要參考……
上頭還再三表明立場，不管有什麽關系有什麽背景，不管有多大的名氣，查到誰就追責誰，全都将嚴格按照相關的規定不折不扣地執行。
相反，能在這次清查行動中确定是恪守師德、關愛學生、在學生中有較高名望呼聲的教師，都将得到破格提拔。
無數越來越确切的細節傳播開來，都能讓高校的老師教授們知道，這回不再是雷聲大雨點小，而是要動真格的了。
就在一部分人惶惶不可終日，一部分人長長地舒了口氣直呼“英明”的時候，掀起這場教育界大風暴的兩個關鍵人物，正“事不關己”地出發去夏科院的物理研究所，準備進行學術交流。
秦克與甯青筠倒不是真的想“事不關己”，隻是陳伯伯“勒令”他倆不得再參與這件注定會得罪無數人的大事件——事實上兩人除了在圍脖上發發聲援消息外，似乎也真做不到别的太多的事情。
“這次我們去物理研究所，下手一定要狠！”秦克“氣勢洶洶”地做了個“挖”的動作：“老婆，你如果發現了什麽人才，覺得不好意思開口，那就告訴我，我來挖！這次不從物理研究所挖到三五十個頂尖人才，那等遠州的研究中心啓用後，我們就别想保持現在這樣隻需動動嘴皮子、下面自然有大堆人幹活的悠閑日子了。”
甯青筠見他搞怪，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如果文院長知道你是打着去挖牆腳的主意，怕根本不讓你邁進物理研究所的大門。”
秦克厚着臉皮道：“我也隻是爲了讓真正的人才有更好的發展平台，整天呆在物理研究所裏有什麽意思？不是我貶低物理研究所，它固然是國内凝聚态物理方面研究的頂尖機構，但在人事管理、人才發揮、經費問題、薪酬激勵方面還是存在不足的。别的不提，起碼就工資薪酬而言，咱們青檸科技就能秒它兩條街。讓有足夠實力的科研人員，過上與之能力相匹配的體面生活、享受到相符的社會名望地位，才能真正地激勵人才不斷地提升自己、更加全身心地投入科研工作中，取得更優秀的成果。”
現在未啓動的“青檸新能源及淡水資源再生利用技術研究中心”可謂是空架子一個，人才缺口極大，“青檸量子計算實驗室”想要進一步提高研究水平、加快研究進度，也必須擴招，将主要研究人員從目前的三十人提升到四十五人左右。
秦克一方面在圍脖上發布招聘啓事，歡迎國外的留學生回國加入他的實驗室、研究中心，另一方面也積極地在國内尋找人才。
在爲期四天的物理學術交流會議上，秦克帶着甯青筠到處溜達，通過交流、觀察，一共發掘到了六十多名水平天賦都不錯的博士生以及博士後，其中絕大部分人在短暫地考慮後，都表示願意加入青檸科技，他們當中的大多數會到遠州設立的研究中心從事科研工作，餘下的七人會到量子計算實驗室工作。
但這些擅長新能源、清潔能源、化學物理方向五十多個博士生、博士後都隻能稱之爲科研人才，是精兵，秦克的“青檸新能源及淡水資源再生利用技術研究中心”還缺了強将，以及統帥。
量子計算實驗室距離理想狀态也還缺了八個研究人員。
而缺的這些高端人才，國内最容易找到的就是物理研究所了。
夏科院的物理研究所有“超導、磁學、表面物理”三個國家重點實驗室，“光物理、電子顯微鏡、納米物理與器件、極端條件物理、清潔能源前沿研究、凝聚态理論與計算”六個院重點實驗室，“國際量子結構中心、量子模拟科學中心、京城散裂中子源靶站譜儀工程中心、清潔能源中心、超導技術應用中心、功能晶體研究與應用中心、量子計算研究中心、應用物理中心”八個研究中心；有兩個一級學科博士研究生培養點，兩個專業學位碩士研究生培養點，兩個一級學科博士後流動站。
秦克瞄準的就是“超導”實驗室、“清潔能源前沿研究”實驗室、“量子模拟科學中心”、“清潔能源中心”、“超導技術應用中心”、“量子計算研究中心”裏，三十五周歲以下、水平高超的研究員，以及博士後流動站裏的博士後，還有即将畢業的優秀博士生。
當然，秦克說的“挖牆腳”是開玩笑的，事先他已通過楊伯伯及文選平副院長，和物研所這邊打過招呼，将以“人才交流”的形式，從物研所裏“分流”約五十名人才，也算是幫物研所解決部分就業問題——畢竟物研所的博士生博士後可不少，真正能留下在物研所工作的不到一半。
等秦克的車子來到物理研究所的大門前時，夏科院副院長文選平院士，所長何士達院士，副所長石展濤院士以及其餘十一個院士、四十多位在家的教授都齊齊在大廳裏等着，細碎的風雪并沒有影響到他們迎接秦克二人的熱情。
秦克忙拉着甯青筠下車上前問候，笑道：“文伯伯，還有各位院士、教授、前輩們，伱們擺出這樣隆重的迎接儀式，是要給我倆一個下馬威，還是想吓得我倆以後不敢再來拜訪學習？”
他與文選平極爲熟悉，與副所長石展濤院士也見過幾面，說話便輕松诙諧些。
文選平笑呵呵道：“誰讓你們自從領了物研所的特邀教授聘書，就沒到過物研所裏露臉，老何他們怨氣很大，這才決定給你倆來個下馬威，看你們以後敢不敢長期不來這裏交流講學。”
所長何士達院士也露出了笑容，不過能看得出來何院士平時應該不拘言笑，笑起來有些僵硬：“歡迎秦教授、甯教授。再過一個月，就得稱呼兩位爲秦院士、甯院士了。”
夏科院要在春節前的科學院院士大會裏增加一項全員表決的議程，以表決秦克、甯青筠破例額外增補爲夏科院院士的消息，早不是秘密了，起碼物研所裏已傳了個遍。
誰也不認爲這樣的表決會有什麽意外——上頭已毫不掩飾對這兩位青年教授的鍾愛與器重，不管有沒有哪個院士心裏妒忌萬分，也隻能老老實實地舉手同意這項提議，并眼睜睜地看着這兩位年輕人打破科學院院士的年齡紀錄，成爲夏國有史以爲最年輕的科學院院士。
一番寒暄與相互引薦後，由何士達所長帶隊，帶着秦克、甯青筠參觀了物研所的各個實驗室、研究中心、博士培養點以及博士後流動站。
“我們物研所主要招收博士生，也吸納了不少博士後，還請秦教授和甯教授手下留情，可别把我們培養的人才都挖光了。”何士達所長開玩笑道。
物研所現在有在讀研究生九百多人，其中六百多人是博士生，三百人左右是碩士生，還有近兩百名博士後，可謂是人才濟濟，論起物理方面的科研實力，還在清木、燕大等國内頂級名校之上。
不過物研所的工資水平較之大公司肯定是遜色的，這使得它的人才流動率較高，每年都會有一兩百名研究人員跳槽到科技公司裏，所以當秦克提出想從物研所裏招收五十人時，物理研究所也樂意順水推舟地給這兩位前途無限的未來院士一個面子，結個善緣，便爽快答應了下來。
當然，雖說物研所願意放人，但能拉走什麽人，就要看秦克和甯青筠的本事和努力了。
在參觀期間，秦克很熱情随和地與各個年輕的博士、博士後握手，與一些三十歲出頭的研究人員也多有攀談。
不少研究人員早聽到消息，知道秦克和甯青筠的來意，但凡有心想跳出物研所這個小圈子，到更廣闊舞台施展才華的，都對他倆的到來表示關注。
參觀完之後就是講學，由秦克與甯青筠各進行一個小時的學術報告。
兩人早有準備，也爲了展示實力，吸引人才投效，連講稿都反複數易其稿。
甯青筠作的報告主題是《N-S方程在流體力學中的深度應用》，秦克的報告主題則是《超導材料的與量子計算的應用前瞻》，都是從理論到應用，務求講出深度，講出新意，講出專業水準。
以兩人的實力，又是全力以赴認真準備，确實一鳴驚人，起碼在場的十幾位院士、近兩百名博士後、六百多名博士生、三百多名碩士研究生，包括打掃衛生的阿姨們，都聽得one愣one愣的，全程沒找到尿點。
好幾位老院士甚至還拿出紙和筆，認真地全程做着記錄。
到了交流環節，兩人再次展示出了讓人歎爲觀止的實力，尤其是秦克，面對任何提問都是秒答，讓衆人無不暗暗驚歎。
不少即将畢業的博士、博士後，以及有跳槽念頭的研究人員、都開始心動了。
畢竟跟對一個厲害的老闆，才可能更快地取得科研成果，而不是長年累月地在重複實驗中蹉跎歲月。
午飯過後，秦克又笑着提議：“既然文伯伯還有何所長都說我倆這個特邀教授之前太過懈怠，那現在我倆來了，怎麽也得替物研所出點力吧？物研究目前在進行着的研究中應該有遇到些難題，要不我倆接下來的兩天，就和大家交流交流這些難題的看法？我看物研所的實驗室和研究中心涉及到十幾個方向，我們也不必限制主題了，盡情交流如何？”
盡情交流？不限主題？這豈不是表示任何物理方面的問題都可以交流？
衆人盡皆愕然。
雖然知道秦克與甯青筠名氣極大，秦克更是公認的數學超級天才，了不起的物理學家，但物理涉及到的子科目太多，又豈是一個人能盡數精通的？而且他們聽說過，秦克與甯青筠親自設立的“你問我答”特色課程，據說也是提前收集了問題，挑選研究過後才在每周的課堂上講解回答的。
衆人面面相觑，不過秦克既然開了口，何所長倒不便說什麽，他想了想，也沒讓教授們提問，還是讓博士生和博士後們來提問：“這樣吧，秦教授，甯教授，我們物研所裏的博士生和博士後對你倆都極爲崇拜，一直想請教你們，我們就将難得的機會讓給他們，可否？”
“沒問題。”其實秦克主要目标就是這些博士後和博士生，至于研究人員，他已大概有了目标人選。
很快全所的博士生與博士後便再次雲集到大會議室中，黑壓壓地坐了近八百人。
秦克随意點了一個舉手提問的學生。
那學生其貌不揚，戴着黑框眼鏡，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道：“我是清潔能源前沿研究實驗室的博士後沈勝賢，我想請教一下兩位教授，我目前參與水光互補系統的研究工作，負責解決暫态功角穩定問題。”
秦克微微點頭，最近甯青筠雖然在補上新能源與水處理方面的知識，但水平依然不算高，這個問題隻能由秦克來回答。
所謂的水光互補系統，就是水電與光伏發電互補系統，因爲水電和光伏資源豐富，利用水光資源的互補特性能促進清潔能源的高效消納。而暫态功角，是指電力系統受到大擾動後，各同步發電機保持同步運行并過渡到新的或恢複到原來穩态運行方式的能力，通常指保持第一、第二搖擺不失步的功角穩定。
水電資源一般集中于偏遠地區，與光電資源相距較遠，兩者會因長距離輸電導緻出現暫态功角穩定問題。
“我的研究思路是建立水光互補系統的等效功角曲線，然後光伏接入前後系統的加減速面積變化情況，在研究過程中，我發現光伏的接入對系統暫态穩定性起惡化作用……”沈勝賢滔滔不絕地說了近五分鍾，才問道：
“上面就是我假定的基于等面積定則的水光協調緊急切機控制方法，但三種方法發現都存在問題，導緻在實驗中功率非常不穩定，可又找不到原因。兩位教授能指導一二嗎？”
在場多數人都聽得有點暈了，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哪怕是同是物理專業方向，可不同的細分領域都未必會了解得太多，更别說像沈勝賢這樣直接拿出研究了許久的課題内容來提問了。
何所長聽得直皺眉，怕秦克答不上來難堪，他輕咳了聲正要出聲說這樣的問題臨時提出來不合适雲雲，卻聽秦克出聲道：“我大概有點頭緒了，你手頭上有沒有帶來詳細的實驗數據？”
“有的。”沈勝賢真的從背包裏取出幾十頁厚的實驗數據，跑到講台上交給秦克。
秦克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翻看了幾分鍾後，親自走下來交回給沈勝賢：“根據你剛才的描述和這份實驗數據，我判斷應該是你建立的實驗模型出了問題，你的實驗模型是基于最理想的狀态，即系統綜合暫态特性指标及總的水電光伏功率切除量大小指标來動态優化切機方案，卻忽視了光伏接入的瞬間浪湧值會對系統暫态穩定性起惡化作用，所以在第17頁到第19頁，才會出現功率明顯異常波動的數據。你試着往這方面優化下實驗模型，應該就會找到突破口了。”
沈勝賢喃喃重複了幾句，忽然雙眼發亮地大叫一聲：“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謝謝秦教授！你真是太厲害了！”他興奮地大叫着，直接離席跑出去了會議室，顯然是去做實驗了。
秦克走回到講台上，在無數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微笑道：“好了，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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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