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主任郭維陽院士見到兩人頓時露出了親切的笑容，他放下茶杯，開玩笑道：“小秦、小甯，你們兩個做得不錯，原本以爲你們隻是用來應付老姜期末考試的論文，居然直接就發表在PRL上了，哈哈哈，老姜，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姜爲先對老朋友的調侃充耳不聞，對兩人道：“伱們準備一下，周五進行碩士學位的論文答辯，就用這篇發表在RPL上的論文。”
秦克與甯青筠早有心理準備，當下應道：“是。”
旁邊的郭維陽院士又搖頭歎道：“老姜啊，當你的弟子太不容易了，換了别人，這樣的論文都夠博士畢業然後評個副教授了，你才給個碩士學位。”
“你别整天捧着他們。”姜爲先淡淡道：“學習是永無止境的，他們在理論方面确實很強了，但在實驗方面的經驗還是不足，想要當一個真正的物理學家，離不開實驗與實踐，哪怕将來不必他們親自做實驗，如果不了解所有細節，也沒法子設計出合理的實驗方案來。秦克，甯青筠，今年我會盡可能地抽出時間，親自帶着你們做實驗，以及到各地走走，多做實踐，你們會比去年還要辛苦得多，有沒有問題？”
秦克二人心裏感激，老院士培育他們成才的一番苦心，他們又怎會不理解？當下認真道：“一切聽從您的吩咐，我們沒任何問題。”
原本打趣着的郭維陽院士先是給秦克和甯青筠各倒了一杯紅茶，然後起拍了拍秦克的肩膀笑道：“老姜對你們嚴格是對的，别人想培養的是物理人才，他想培養的，卻是真正的物理學家，未來的物理院士。好了，不打擾你們師徒聊天了，我先走了。”
他揮揮手，便潇灑地走了。
姜爲先示意秦克和甯青筠先喝茶，待得兩人都喝過紅茶，神色放松些後，才低聲道：“你們最近辦的事很好，操作系統關系到國家未來科技發展的基石，必須牢牢握在自己手裏。”
見秦克與甯青筠露出訝色，姜爲先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倆是我的弟子，有些事上頭自然會和我說的，而且他們還在想托我問問，你倆是願意走信息學方向，還是繼續走物理方向。如果是前者，你們可以直接獲得信息學方向的博士學位以及教授職稱，若是走物理方向，就隻能按着我的要求來，會比較嚴格。”
秦克毫不猶豫便答道：“姜老師，我希望繼續跟着您學習物理。”
甯青筠也點頭堅定道：“我也一樣。”
姜爲先認真地看着兩人，再次确認道：“我是你們的物理老師，自然希望你們繼續學習物理。我始終認爲，你們在物理方面的天賦，是絕不會比數學、信息學遜色的。但這也要看你們的興趣與志向。當初你們還是高中生時，就研發出了第一個純國産操作系統，在信息學方面的造詣與興趣顯然也是很大。現在國家也很需要這方面的人才，我不希望你們是因爲我而選擇了一個不是最喜歡的方向。”
秦克拿起茶壺，給姜爲先老院士滿上茶水，才笑道：“我們确實對信息學有興趣，但對物理更感興趣，我們讀大學選擇物理專業，而不是信息學專業，不就說明了我們的抉擇了嗎？至于所謂的國家需要，其實在信息學方向現在夏國并不缺人才，這次的青檸操作系統事件，說到底就是源代碼洩露導緻的，這是人禍，或者說是管理方面的漏洞導緻的，與技術本身無關。青檸操作系統V3.5的安全審核機制原本是非常優秀的，它的弱點隻是在于太過依賴源代碼的保密。”
他又順手給旁邊的甯青筠也滿上茶水，續道：“信息學方向，我們現在隻對芯片比較有興趣，但芯片也離不開物理電子、物理材料學，我們知道您在物理材料方向也是頂級水準，跟着您學習，是我們的福氣。”
姜爲先聽得心裏舒服，他向來嚴肅的臉上也忍不住再次露出笑意：“難怪有人說你這嘴，哪怕走上仕途也會一片光明。既然你們已決定繼續跟着我學習物理，我自然會傾囊相授。對了，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我也要征詢一下你倆的意願。”
“您說。”
“關于今年院士評選的事。”姜爲先輕輕放下茶杯，臉上已恢複了嚴肅：“憑着你們在數學上取得的成績，以及最近這次的功績，隻要願意參加院士評選，那當選數學院士基本上是闆上釘釘的事。能當選院士，是名垂千古的好事，尤其是你倆才剛剛滿21歲，如果今年當選，你們将會是夏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院士，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人能超越你倆了。”
秦克與甯青筠都沒說話，隻是認真地聽着老師的分析，他們知道老師是發自内心地希望他倆好，這些話比别人說出來的都是要中肯，都要有用。
果然，姜爲先毫不藏私地繼續道：“當院士既是一個學者、一個科研工作者最高的身份榮譽，也擁有着很多的特權，工資待遇補貼這些就不提了，在醫療保健、住房用車方面，都能享受到優渥的待遇，而且當上院士後，基本在學術上也會有極大的發言權，往往一句話能決定很多事情的走向，甚至能決定一些重大項目是實施還是取消。在學術課題上的經費，也有充足的保障，基本上不用爲科研經費的問題頭疼。”
姜爲先頓了頓，讓兩個弟子消化掉剛才的話，才續道：“但有權利就有義務，院士的義務，除了要繼續深入鑽研學問，促進科研事業的發展，爲國培養人才外，還有很多無法推卻的事務。”
“比如參加科學院的學部活動、會議；比如在國家需要你提供專業的決策建議時，需要在第一時間提供詳細合理的建議；比如承接一些國家安排下來的，重要的課題研究工作，不管你對這項工作是否有興趣，都不能推卻，還必須做出成果；比如代表國家出席國際重要學術會議、陪同領導出國參會并随時提供咨詢回答服務等等，在有必要時，還要配合接待國際學術界來訪的貴賓。”
姜爲先的話讓秦克與甯青筠都有點頭皮發麻。
其實他們也知道姜爲先平時很忙的，除了各種課題研究外，還經常要出差參加各種會議——雖然很奇怪姜老師極少出國，但國内的重大會議幾乎都得去出席——此外還要帶博士生，培育人才等，幾乎忙得分不開身，也從沒見過姜老師有周末假期。
——他倆作爲姜爲先的弟子，在這實驗室也呆了半年，可見到姜爲先的次數加起來都不到三十次。
現在秦克和甯青筠身爲清木大學的在讀研究生，在學校的保護下，在楊伯伯、陳伯伯的呵護下，還有“任性”的權利，隻要是不想參加的學術活動、邀請、采訪等，基本都能推掉大多數，也有非常自由的科研課題選擇權，周末還能輕松地出去約會，過甜蜜的二人世界。
可一旦當上了院士，還能保持這樣的學習、生活、科研自由嗎？
就像姜老師所說的，有權利就必然有義務。
院士的權利……說實話，以秦克和甯青筠此時的身家财産，會缺錢看病、買房買車？會缺少科研經費？會在意什麽工資待遇？甚至在一些重大事項上，楊伯伯與陳伯伯也不時會打電話來征詢他倆的意見，他倆在無形中也有了對重大決策的影響力。
秦克撫額道：“姜老師，您别說了，你再說下去，我這輩子都不想當什麽院士。”
秦克确實對院士的身份沒太大的執着與追求，菲獎都拿到了，院士隻是錦上添花罷了。
姜爲先忍不住笑了出來：“胡鬧，你和小甯以後肯定會當院士的，你倆不當院士，會導緻民怨沸騰，也會導緻别人當選渾身不舒服，影響兩院院士增選工作的權威性。我說這些，隻是讓你們考慮清楚，是打算今年就參加院士的選拔，還是在後年再參加。”
“青筠，你怎麽看？”秦克心裏已有了決定，但還是想了解一下甯青筠的意願，雖然對于小白菜的心思，他也能猜個大概。
甯青筠一直沒怎麽說話，她除了在面對秦克及極少數好朋友如黎琳等女孩子外，就很少主動說話的，哪怕對方是她非常尊敬的姜爲先老師，她也更多的是習慣于傾聽，而不是搶着表達自己的意願想法——尤其是有秦克在身邊時，因爲秦克的決定幾乎都合乎她的心意，她就更不用開口了。
這時聽秦克問及自己，她想了想，才答道：“我想後年再說。這兩年，我還是更想安安靜靜地學習，以及做些喜歡的課題研究，不想摻和那些雜事。”
非常有甯青筠風格的回答。
她原本就是比較文靜、不喜歡交際應酬，更不喜歡參加一些假大空會議的女孩。
雖然身份地位上升得很快，她卻依然是那個單純的學術女孩，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麽大人物，也沒因爲自己取得的成就就自覺高人一等，要到處炫耀什麽的。
比如看到自己的家變成“故居”和“文物”，她感到的不是高興與榮幸，而是困擾。
她還是更喜歡像現在這樣，與秦克兩個人心無旁骛地呆在象牙塔裏，一起學習，一起做喜歡的科研，一起過些甜蜜自由的生活，而不需要理會外面的風風雨雨。
聽罷甯青筠的回答，秦克笑了，伸手握住單馬尾少女的小手，對着姜爲先道：“姜老師，我和青筠是一樣的心态。說實話，如果要我像您這樣忙碌得連假期都沒，我可受不了，這個院士不當也罷。”
“好，那就再遲兩年吧。如果你們确定要繼續走物理的路，接下來的一兩年确實是最需要靜下心來，專注于學習上的關鍵時期。”說着姜爲先臉露微笑：“說實話，如果你們今年就當了院士，再在我實驗室裏呆着也不合适了。”
他起身道：“你倆将來的院士身份是闆上釘釘的，至于兩年後是數學院士還是物理院士，就看你們的努力了，作爲你們的物理導師，我更希望你們能成爲物理院士，将來接手我和老郭的這個實驗室。當然，如果你們有意願想到外面另外建個實驗室，我也樂意看到，畢竟當老師的，沒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學生能青出于藍。”
今天是姜爲先老院士第一次與秦克、甯青筠談這麽久，談得這麽深入。
秦克兩人也能深切地感受到老院士的殷切期許與鼓勵。
所以秦克拉着甯青筠，肅然道：“我們必定不會讓您失望。”
……
重新回到實驗室，秦克與甯青筠的生活又回歸了正軌。
周一到周五的早上一般是研究N-S方程，下午則是在姜爲先的親自指導下，參與“湍流小組”的課題實驗操作，學習以及掌握每一台實驗儀器的工作原理、運行要點，以及在實驗中發揮的作用。
而每一個實驗方案的制訂，兩人都會參與其中并發揮着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姜爲先有事要出差或者離開實驗室期間，則是由郭維陽院士來指導兩人。
在兩位老院士毫不藏私的傾囊相授，以及随時可以進行的實操訓練下，兩人的實驗水平直線上升，期間還抽空完成了碩士學位的論文答辯，拿到了學位證，正式成爲了博士生。
除了呆在實驗室外，兩人每周還會到求真書院裏各講兩次課，每月到燕大進行兩次數學方面的學術講座。
秦克的職業級講授水平，使得他無論在講課還是舉辦學術講座時都能遊刃有餘，甯青筠在這方面就要遜色得多，不過她也有自己的優點，那就是耐心講解與認真備課，隻要學生是專心聽她的課程與講座，都會有很大收獲。
據說得益于兩人的課程及講座，無論是求真書院還是燕大的學生，數學水平都有了一定的提升，這又讓兩人圈了一波粉，兩個學校的數學系學生，見着兩人都已是清一色尊敬地稱呼“秦教授”“甯教授”，誰也沒因爲兩人的年輕而有半分的不敬或者輕視，心生愛慕者更不計其數，隻是因爲都知道兩人是情投意合的一對情侶，那些青春躁動的大學生們也沒好意思表白或者做出什麽不智的舉動，而是選擇了默默祝福。
時間在充實及忙碌中轉眼便來到了三月三十一日，春暖花開，綠草與花卉的姹紫嫣紅鋪滿了校園。
而這個時間節點也是兩院院士增補候選人資料報送的截止日期，因爲秦克與甯青筠的名字并沒出現在候選人之中，引起了一系列的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