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文道的話讓在場的專家教授們連連點頭。
嶽文道平靜的看着鄧弘國:“鄧教練,你所在的國家集訓隊就是個試點啊。這次國賽的改革力度很大,讓集訓隊裏的奧數種子選手們多加練習、多提意見,不是最合适不過?至于,其餘往屆國賽成績優異的省份,比如浙、湘、鄂省,以及澄海市,他們的組委會都願意安排這屆國賽的選手參與這次的練習題庫測試,自然得給他們權限,畢竟他們曆年來的成績,已證明了他們有這樣的資格……”
他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一衆專家教授再次紛紛點頭。
他們多數都來自浙、湘、鄂省,以及澄海市這樣的奧數強省或直轄市,這樣對他們有利的條件自然不會反對。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次國賽改革後,卷子上題目多達十五道,是往常的三倍,根本不可能有學生能做得完。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自己一方的學生能多一天接觸新題型,就多一分的把握與勝算,尤其是最終出戰IMO的國家隊成員名額隻有六個,更是競争激烈異常,誰也不想放棄這樣爲國出戰的榮譽——當然,至于出戰後成績如何,那就不用管了,先拿到這個名額再說。
鄧弘國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改革要有試點這個沒錯,可你都試點快兩個月了,眼看離國賽隻剩下二十天左右了,還不肯向各省公布完整最新的國賽題型變化,甚至還有區别地開放最新版本練習題庫的權限,那明顯是對往屆奧數國賽成績就不怎麽樣的省份不公平啊!
比如秦克所在的華海省,就隻能算是三流實力的省份,恐怕現在秦克都不知道最新這屆國賽會有哪些新題型!
而那些得到特殊優待的參賽學生呢?國家集訓隊裏的學生天天都能接觸到最新的題型和解題思路也就罷了,那些常規的奧數強省,也早早能通過最新版本的練習題庫得到新題型訓練!
這無疑會加劇各大省份之間的實力差異!
雖然這也是多年來的潛規則了,可現在經過秦克的事後,讓鄧弘國意識到,那些向來奧數成績普通的省份裏也可能存在極有天賦的學生,隻是因爲長年累月這樣不公平的待遇而影響到國賽成績,從而被埋沒!
一想到類似于秦克這樣真正的天才學生,可能會因爲信息差異而惜敗于國賽,鄧弘國隐忍了多年的火爆脾氣終于按捺不住了。
反正他明年就鐵定退下來了,在這最後一屆的國賽與IMO裏,他決不會再退讓的!
哪怕得罪所有人,他也不能讓秦克以及類似于秦克這般的天才學生,明明天賦過人,卻因出身于二三流奧數成績的“弱省”,遭遇不公平待遇而被埋沒!
鄧弘國拍案而起,大聲責問道:“那其餘省份呢?他們沒法子接觸到最新的題型,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題型的具體變化,這是不是很不公平?”
嶽文道淡然道:“再過十天半月,等題庫裏的新題型完全定下來了,最終的改革方案也就出來了,自然就會向所有省份公開,到時題庫也會全面開放給所有的省份。至于公平?說句不好聽的,那些二三流的奧數省份,就算給他們參與題庫測試,也隻會幹瞪眼,浪費時間,早十天半月,遲十天半月有什麽區别?”
嶽文道頓了頓,看看四周不斷點頭的專家們,繼續道:“鄧教練,上頭的意思很明确了,這屆IMO必須要出成績,所以國賽必須選出真正的奧數尖子生來代表國家征戰IMO!與其浪費時間在那些二三流的省份上,不如将希望寄托在集訓隊以及幾個奧數強省上。”
他手一揮,氣勢大增:“近十年來,哪一年的金牌與銀牌不是從他們當中誕生的?那些二三流省份,能有什麽人才?拿個銀牌就偷偷樂上半天到處敲鑼打鼓地宣傳了。”
鄧弘國越聽越火大,他用力一拍桌子,激動道:“每年國賽拿金牌銀牌爲什麽集中在集訓隊以及幾個奧數強省上?除了各地的教育資源有差距外,更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出在這樣的不公平上嗎?!”
“因爲年年來都是這樣的不公平,最新的題庫、最新的題型、最新的知識點,都隻優先提供給集訓隊以及那幾個奧數強省,此消彼長,才導緻其餘省份的奧數成績年年下降!不知道有多少原本會綻放光芒的天才學生因而被埋沒!”
鄧弘國越說越激動:“好吧,如果你們說這是集中優勢資源,從強省中選出最優秀的尖子生,可爲什麽年年你們選出來的尖子生,都折戟于IMO,連銅牌都沒摸到?不就是因爲他們習慣了這種優待,固步自封,一到了國際賽事上就水土不服?更别說爲了國家隊的名額,有些人什麽手段都敢使出來,使得那些真正有水平的學生反而無緣IMO!”
有人聽不下去了,起身冷笑道:“鄧教練,你别忘記了,你也是國家集訓隊的教練員,集訓隊裏的也是你的學生,你這樣貶低你的學生,不嫌過分嗎?”
鄧弘國把心一橫,直接掀開了衆人的遮醜布:“真正的天才未必肯加入集訓隊,現在集訓隊裏的學生怎麽選進去的,你們心裏不清楚?如果不是有足夠的優待資源,他們能在國賽裏拿到好的名次?”
立時有人哂笑着站起,陰陽怪氣道:“呵,你所謂的真正天才,不會就是你到處提起的什麽秦克吧?那不過是個嘩衆取寵的小醜!如果這樣的學生算是天才,我一天就能制造幾百個!背了題庫再錄個視頻,有什麽難?”
“就是,鄧教練,你不自重身份、親自去替那所謂的天才學生站台也就罷了,還要在評論裏将他誇得要上天了,好像整個夏國就他一個是數學天才學生似的,難道我們的學生就是垃圾?”
“這秦克如果真是數學天才,怎麽不加入國家集訓隊?不就是怕加入國家隊,露餡嘛!”
“沒錯,他的水平一定不行,才不敢加入國家集訓隊的!我就不信有哪個學生不樂意加入國家集訓隊!這是多大的榮耀!”
“哼,鄧教練,這樣嘩衆取寵的小醜,你視之爲寶,卻将我們認真努力的學生視之爲草,你得給我們一個交待!”
鄧弘國平時剛正不阿,誰的面子也不給,從沒有關系戶能從他這裏進入集訓隊,早就得罪了大批的人,這時群起而攻之,立時讓鄧弘國幾乎被唾沫釘子淹沒。
刺耳的話語聲不斷傳入耳中,怒火直沖腦際,鄧弘國隻覺得心髒處不斷地傳來鑽心的絞痛,他努力地強忍住,但額上全是冷汗。
他知道自己身體撐不住了,不能再浪費時間和那些家夥争吵了,他咬緊牙關,勉力按在桌子上撐住身體,用盡最後的力氣對嶽文道大聲道:
“嶽組長,我以夏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國家集訓隊一級教練員、夏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國家隊副教練的身份,鄭重向你提議,請盡快将當前已基本上議定的國賽改革方案以草稿征集意見的形式下發各省,并将最新的練習題庫權限向所有省份開通!”
旁邊的老好人,奧數國家集訓隊主教練、國家隊教練汪存仁看不下去了,他過來拉着鄧弘國,低聲勸道:“老鄧,你别争了,這事大家都在開會,自然會有定議,你犯不着爲了那些二三流成績的省份成爲衆矢之的……”
“我……我不是爲了那些省份……我是爲了那些不應該被埋沒的天才學生……還有我們夏國數學界的未來哪……”鄧弘國痛得已站不穩了,他身子顫抖、臉色蒼白,卻緊緊地握住汪存仁的手,顫聲道:
“汪教練,爲了夏國數學界的未來……請你務必……支持我這……這……”
最後的一個“回”字沒說完,他眼前一黑,人便栽倒在地。
汪存仁忙扶住他,大駭叫道:“老鄧!”
“出事了!鄧教練的臉色不對勁!”
“快,快叫救護車!”
……
遠州大學教授、華海省組委會的施存遠在當天晚上就知道了鄧弘國在會議上心髒病發,被送到醫院搶救的事,幸而送院搶救及時,沒生命危險,但估計得在醫院呆在兩三個月了,這屆國賽的題目,他終究是無緣參與編寫。
施存遠問清楚事情的前後經過後,緩緩放下手機,站到陽台之上,望向漆黑的夜空久久沒說話。
林海波教授就在他家裏作客,将他電話裏的内容聽得清清楚楚。林海波原地愣了好一會,才走過去陽台那裏,問:“施組長,我們怎麽……”
他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爲他看到那個向來堅毅、哪怕因爲堅守原則而受到無數的诽謗攻擊,也從沒露出過半分軟弱神色的施組長,此時眼裏臉上全是悲憤的濁淚!
林海波老教授鼻子一酸,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眼眶也濕濕的,他沙啞着聲音道:“施組長……”
施存遠深吸了口氣,擺擺手道:“我……我沒事。最新的改革方案和練習題庫的權限,明天就下發到各省,這是我那老同學,用自己的命掙回來的……明天你打印一份,給秦克送去。他不參加我們省組委會的集中特訓,但弘國争取回來的這份權利,不能漏了給他。”
林海波用力地點點頭:“放心,我一定會親自交到他手裏。鄧教練的事,要不要告訴他?”
施存遠的拳頭用力地握緊:“先不要告訴他,别影響到他備戰國賽的心情,等國賽開始前,我們到了京城,我再帶他去見見弘國……相信那時的他,一定會願意拼盡全力,替弘國争回這口氣!咱們華海省這個被戲稱三流的奧數弱省,一定要用最好的成績,給那些家夥一記狠狠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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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四章,也成功日更萬字了(五章的話大概1W2K字數),唉,碼這章的時候作者眼睛都濕了……
卑微的小作者繼續熬夜碼字,準備明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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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一般是傍晚六七點之間一次更新保底三章+加更。如果有事,就可能會延遲到在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半之間更新。敬請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