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又開始密起來,如果沒有樹頂的陽光,真的分不清方向了。
“要是天陰了,沒太陽,在樹林裏迷路了怎麽辦?”小剛說。
知道小剛着急,我和大磊一路跟他讨論着叢林裏辨方向的法子:什麽南坡樹密北坡樹疏啦,什麽樹皮南厚北薄啦,還有什麽看樹樁的年輪啦……
“哈哈,其實都是不實用的損招。”萬清遠笑了。
“對呀,這才是我們最靠譜的向導!”我叔舉了舉手中的砍刀。
哦,怪不得這一路來時,每走三五步,我叔就東砍一刀,西砍一刀的,哪怕根本沒障礙。這樣,樹枝上留下的刀痕便成了回頭的路标!
奇怪的是,這鬼天真的突然變陰了,樹梢上的陽光消失了。
都怪小剛的烏鴉嘴!
好在跟着有經驗的大人,我們也不是太慌張。
“大家放心,回去的路快,五點之前,我們一定能走出黑松林!”我叔說,“過了河我們不走原路,不用爬杜鵑林,不用爬懸崖,直接向東南斜向上大旗嶺。那個出口離小剛外公家最近,隻要三十分鍾。大家行動快點,谷深林密,這個季節五點天就會黑……”
印象中,不管去哪裏玩,回頭總是最快的,因爲路熟,更因爲不用東看西看。
可是,走了半個小時,我們還沒走到河邊。
“是不是走錯路了?”萬清遠問。
“沒有沒有,這棵栗樹枝就是我來時砍斷的呀。”我叔說,“你看,新鮮痕迹!”
“不對呀,這栗樹前頭應該是一片灌木叢,還有一堆骸骨,記得不?”
“對哦,但我們一路都是跟着刀砍的痕迹走的呀?看,這杉樹枝,就是你用棍子打斷的。”我叔說。
“不對,我記得那栗樹周圍沒有這樣的大石頭。”萬清遠說。
“也許是你們記錯了,那堆麂子骨頭應該就在前面。這兒的地形是有些像,但不管怎樣,沿着來時的刀棒痕迹走,一定沒錯!”我叔肯定地說。
我們沿着刀痕标記,繼續前行。
終于,我們聽到了前面有隐約的河水聲!
大家歡呼起來。
然而,透過樹林,前面是層層疊疊的一片白——居然是亂石瀑!隻不過角度不同。
這轉來轉去的,我們又回到了原地方?!
“還真是見了鬼了!”六叔氣極敗壞地用刀亂砍旁邊的樹枝。
“這樣吧,國強,這山谷裏就一條河,我們幹脆沿河上溯,不就回到了我們來時的路了嗎?”萬叔叔說。
六叔說:“從亂石瀑順河往上,到我們吃燒烤的地方,得拐好大的彎,而且河岸陡峭,根本走不了。要是好走的話,我帶你們看桫椤樹,選擇順流而下不就是了?”
萬清遠說:“别急,我方向感好。讓我好好梳理一下:記得看桫椤樹,我們是從吃燒烤的地方往東走了約二百米,看到了栗樹下的白骨;再往東南密林穿行約三百米,就到了亂石瀑看桫椤樹;既然前面就是亂石瀑,那麽,我們現在必須先往西北,再往西,對吧?”
“可是我們現在看到的亂石瀑跟開始不是同一位置啊。”梅姨說。
“不管怎樣,站在亂石瀑的位置,要回到當初過河吃燒烤的地方,必須往西北,這個總不錯吧?”
“問題是,現在你知道哪邊是西北呀?還真的去刮樹皮看厚薄呀?”我叔說。
“那當然不靠譜。”萬清遠說,“可别忘了我是戶外‘老驢’,我有指南針呀!”
說着,萬清遠從包裏摸摸索索,掏出一個帶鎖扣的指南針來!
“你也真是!開頭懷疑走錯的時候,就該拿出來呀!”我叔抱怨道。
“你不是說最靠譜的是你手中的刀嗎?”萬清遠說,“再說,戶外用刀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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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或者是用系布标的方法,才真是最靠譜的,指南針對方向感不好的路盲完全不中用!所以,這個指南針我一直放在包裏,幾乎從來沒用過!”
“别啰嗦,時候不早,快點辨認方向。”
萬清遠将指南針晃了幾晃,放在掌心,定了幾秒。
“沒錯,回頭路的方向就是西北!”說完,萬清遠将指南針挂在褲腰上。
“說明我做的記号就沒錯呀!奇怪,我們怎麽就走回原地了呢?”我叔嘟嚷着,“走,回頭!快點,天黑之前我們必須走出黑松林!”
我們立即調頭,沿着砍刀的标記往回走。
樹林間隻聽到大家的腳步聲、喘氣聲,還有衣服與樹枝摩擦的聲響。
“清遠,看看,我們方向對了沒?”
“跟着記号走,應該不會錯!”
萬叔叔說着,往褲腰上摸指南針,沒找到!
又掏遍了口袋,沒有!
再往包裏掏了半天,還是沒有!
“完了完,可能是剛才沒勾穩,被樹枝挂掉了!”
“唉,你看你,真是的!”我叔責怪道。
“指南針會不會壞?有沒有不準的時候呀?”我問。
萬叔叔說:“會呀,比方說消磁了,又比方說周圍有高壓線、磁鐵礦什麽的。”
“對呀,我們大旗山不就有鐵礦嗎?是不是幹擾指南針了?”小剛說。
“大旗山又不是磁鐵礦!”我叔說,“磁鐵礦是四氧化三鐵,黑色的;大旗山的鐵礦是紅色的,三氧化二鐵……”
“這也不好說,赤鐵礦伴生少數磁鐵礦,也是有可能的。部分磁鐵礦,經過氧化,三氧化二鐵變成四氧化三鐵,就成磁鐵礦了……”
“所以說,指南針真的沒有砍刀靠譜。”
“停停停!真的錯了!這方向又是朝桫椤樹去了!”我叔說。
“是啊,這就是我們看桫椤樹的原路。”萬清遠說,“你看,這根刺條我記得清清楚楚,是我用棍子挑過去,挂到樹上的!”
果然,沒走多遠,我們又聽到嘩嘩的河水聲!
再往前,又是亂石瀑了!
“他奶奶的,還真有‘鬼打牆’不成?!”六叔氣得開始罵髒話了。
“鬼打牆”?聽爺爺奶奶說過,遇到鬼打牆,就地撤泡尿,解開衣扣,敞開胸懷,大步流星地走,鬼就吓跑了,也就不再迷路了。
雖然我不相信,但眼見着天越來越暗,又幾次兜兜轉轉,轉不出林子,心裏真的害怕起來!這一緊張,還真就有了尿意。
于是我說:“你們等等,我先尿個尿。”
說完,我大着膽子,落在隊伍後面。
匆匆完事後,又趕緊追了上隊伍。
“莫非這大旗山的鐵礦真的造成磁場紊亂了?”萬清遠說。
“按道理,我們一路做了記号,跟着記号走就是對的,完全可以不理會磁場!”六叔說。
“那我們爲什麽會一次再次走回頭路,陷入怪圈?”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除了我們,還有人從此經過!而且他們也是用刀開路。”我叔說。
“對,我們一定是被帶偏了。兩條路的交叉點,很可能就在那棵栗樹附近!”我叔說。
“走,調頭!”
于是,我們再次沿着記号往回走。
回到那棵栗樹下,我們停下腳步,仔細察看。
“真的,這裏有刀痕,那邊也有刀痕!”萬清遠說。
“這邊也有,就是我們剛走錯路的地方,從另一方向通向亂石瀑的。”我叔說。
通過查找對比,我們發現果然有兩條路在這裏呈弧狀交叉。
“對的。我們是從這裏去亂石瀑看桫椤林,他們是從亂石瀑那邊過河的。”
“那我們幹脆沿着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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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河,行嗎?”
“不,那邊我不熟,還是原路可靠!”我叔說。
“現在,通往亂石瀑的兩條路可以排除了。”萬清遠說,“我們再找找,除這兩條之外,如果隻有第三條路,呈y形交叉,那麽他們來時走的就是跟我們同一條路,也就是我們吃燒烤的河邊,我們排除剛走的兩條路就行了!如果還有第四條,呈x形交叉,那,我們就要做選擇題了……”
于是,我們再次搜尋。
很開心,我和大磊很快找到了第三條路!
很不開心,我叔和萬清遠找到了第四條路!!
“現在怎麽走?左,還是右?”我叔問萬清遠。
“憑我直覺,應該是左邊吧。”
“這個真不好說,我們一路拐來拐去,這會看是往左,走着走着,說不定大方向就變成朝右了。”
“總之,大旗嶺、亂石河在我們西邊,哪條路最終是向西,我們走哪條就對了!”
“理是這個理!可是指南針丢了,又沒太陽,哪邊是東,哪邊是西呢?”
時間已過五點。
正當我們難以抉擇時,太陽出來了,樹梢上灑滿了金光。
“老天有眼!這下好了,看,夕陽在山,那就是西邊!”我叔說。
于是我們信心滿滿地選擇了迎着陽光的那條路。
看來,我的那泡尿真的顯靈了!
“大家快點,必須在天黑之前走出黑松林!”
“要是天黑了怎麽辦?”小剛還是很擔心的樣子。
“沒事,我們有電筒,隻要方向沒錯,就能走出叢林!”
我們跟着刀痕一路向西。
金燦燦的夕晖透過樹梢,爲我們指引西歸的方向。山谷的天暗的特别快,西邊林梢的那片亮光一秒秒變淡、變弱。
要命的是,走着走着,我們又感覺不對勁了!
“真是奇了怪了,跟我們來時的路不像呀。”萬清遠說。
“明明就是往西邊河谷的方向,地勢應該越來越低,怎麽感覺越走越高了?難道這是往大旗尖的路?”我叔直搖頭。
“對的對的,路應該沒錯!你們看,前面有一堆骨頭!”大磊突然說。
在一片灌木叢旁邊,真的有一堆骸骨。
大家馬上湊上去。
“不對,這是野豬的的骨頭,不是麂子。”
我們一看,那灌木叢跟來時是很像,但旁邊沒有栗樹呀!
路,肯定是錯定了!
這時,我們已經走出密林。
擡眼“西”看,我們全都傻眼了——原來,我們看到的亮光并不是夕陽,而是大旗尖的巨大岩體的反射光!夕陽早已落下大旗嶺,餘晖從大旗嶺後斜射過來,投在高高的大旗尖上,而大旗尖的岩體中又含有大量的石英石顆粒……
方向完全搞反了!
我們其實并不是往西邊走,而是一路向東!
筋疲力盡的我們絕望地目送着最後一抹餘晖在大旗尖頂消失!
這時,已經六點鍾了,蚊子開始多了起來。
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我們衣服都汗透了。大量的出汗,讓我們口渴難耐,而所帶的水卻早已喝完。
“走!我們趕緊回頭。”我叔喘着粗氣說。
“天都黑了,怎麽走?”
“沒事的,我們不是有手機電筒嗎?”我叔說,“回頭的路線這下也徹底搞清楚了,我們今晚必須平安趕到小剛外公家!”
是啊,一天沒見到小剛,他外公肯定後悔把小剛托付給我叔。
趁天還沒完全黑,我們加快的腳步。
這一次是我叔打頭,我們三個小孩和梅阿姨在中間,萬清遠斷後。
一群讨厭的蚊蠓始終盤旋在我們頭頂,輕煙般上下翻滾,揮之不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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