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出有多少種蟬麽?”六叔問。
大磊說:“有兩種,一種叫聲斷斷續續,一種一直在叫。”
“不,至少有四種!”我叔說,“聽,大合唱中,那種大嗓門、一口氣唱個不停的,叫蚱蟬,個頭大,黑色;歌聲斷續、有節奏的,就是常說的‘知了’,個頭小一些,身體是淡綠偏藍灰色的;還有一種跟‘知了’很像的,個頭更小,體長隻有2、3厘米,聲音尖細些,‘吉吉兒、吉吉兒’,聽出來沒有?”
是麽?我們側耳仔細分辨,好像是有。
“還有一種長相更奇特,叫聲更細的,”我叔說,“也是一口氣唱個不停的,聽出來沒有?就在我們腳邊,你們來看。”
說着,六叔伸手扒開路邊的灌木叢,我們都圍過去。
隻見一叢黃荊條上,密密趴着許多黑翅紅身的奇怪蟲子,有的還沒長好,翅膀是灰白色的。那種連綿不絕的、尖細的聲音正是它們發出的。
“這也是蟬麽?”
“是,黑翅紅蟬,又叫紅娘子,是一味中藥。”
可能是剛吃飽飯,也沒休息,有些疲憊吧,接下來一路上都沒人說話。
聽着蟬鳴,更覺林間寂靜。
而石頭越來越少,大的如椅子,小的如磨盤。
林子卻越來越密,因爲除了高大的黑松,馬尾松、杉樹、栗子樹等其它樹種也開始多了起來,還有各種灌木、蕨類,競相争奪着高高矮矮的叢林空間。
“看,那裏又有一堆骨頭!”小剛指着一片灌木叢後面說。
我們一看,灌木叢後有棵栗樹,樹下果然一堆什麽動物的骨架,很完整的。
寂靜的叢林,白森森的骸骨,讓人頓生恐懼感。
六叔和萬清遠向那邊走過去,想看個究竟。
我們三個和梅姨呆在原地,不敢跟過去。
一會兒,他們回來了,說那是一頭麂子,應該有一個多月了。
在六叔的帶領下,大家繼續向前。
“麂子是什麽?就是小學課本上說的狍子麽?”
“都是小型鹿類的,狍子好奇心強,似乎不怕人,所以書上
(本章未完,請翻頁)
說‘傻狍子’;麂子生性膽小,人幾乎見不到。”我叔說,“麂子我們這裏老人家又叫猄,我小時候到山裏走親戚,夜裏經常聽到猄叫,很是凄厲,吓得直往被窩裏鑽。”
也許是看出我們有點害怕,我叔一邊走,一邊吹着口哨。
那曲子我熟,一部外國電影裏的曲子,叫“上校進行曲”什麽的。
走着走着,我們三個人就不由自主地走在隊伍的中間了。
打頭的是我叔,手裏拿着砍刀,一面走,一面東砍一下,西砍一下。
走在隊伍後面的是萬清遠和梅姨。萬叔叔拿着根棍棒,梅姨拿着根登山杖。
走着走着,不知過了多久,石頭又多了起來,而且還聽到了河水的聲音。
原來,亂石河拐了個彎,再一次出現在眼前。這裏河水開始變急了,在亂石間形成千萬條小瀑布,滿耳都是嘩嘩聲。這些亂石瀑落差不超過一米,大大小小的石頭被河水打濕,全都呈現青黑色,襯着雪白的瀑流,千絲萬縷,層層疊疊,十分壯觀。
我叔說,河水往下出了山谷,就是我們上次來大旗山看到的那條河。
“你們看!那是什麽?”我叔指着坡下的一片樹林說。
“桫椤!”萬清遠、梅姨同時叫了起來。
那是一小片桫椤樹林。寬大的羽狀複葉,呈輻射狀輪生在樹冠,披滿鱗片的樹幹上,層層挂着枯折的枝葉。折斷的葉柄基部,長着松蘿樣的毛茸茸的寄生植物。中午的陽光透過輻射狀的羽葉,橙黃碧綠相間,色彩綠得耀眼,仿佛一隻隻開屏的綠孔雀……
我們坐在亂石瀑邊的石頭上,一邊休息,一邊欣賞這罕見的景緻。
“真想不到,這裏居然有桫椤!”萬清遠說,“這可是現存最古老的樹種,跟恐龍見過面的!從泥炭紀到現在,兩億多年,地球經曆過多少劫難,它們居然還能繁衍下來,存活在這個小旮旯裏,太漂亮了!”
“劉老師,我覺得其實跟椰子樹長得差不多啊。”大磊說。
“萬叔叔說它漂亮,不隻因爲外形,更因爲它的罕見,人稱‘活化石’。”六叔說,“桫椤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是靠孢子繁殖的,是孢子植物中唯一的木本植物
(本章未完,請翻頁)
!要知道,靠孢子繁殖的大多是非常低等的生物,如真菌類,藻類,苔藓類……唯獨桫椤,能長成高大樹木,真的是奇迹!”
“桫椤現在已有人工繁殖,有的地方作爲園林觀賞樹木。”萬清遠說,“但這種天然野生的,尤其是生長在我們這裏,實屬罕見。”
這時,一截枯枝砸到我頭上,吓得我脖子都縮到肩膀裏了。
我擡起頭,恍惚間,就見桫椤樹枝上有個小猴樣的黑影子,肯定是它!那模樣我太熟悉了!
“六叔,我看到那東西了!”我輕聲說。
順着我的手指,大家都擡起頭來。
午後的陽光照耀着足有六米高的桫椤樹,在一根低垂的羽狀枝葉上,那家夥正弓着身子,眯着眼,背對陽光,毛發根根豎起,像被電過似的!對了,高一輪的枝頭也伏着一隻。再仔細看,旁邊那棵樹上也有一隻!它們各占領着一根向陽的枝葉,刺猬一樣支起毛發,一動不動地趴着……
“它們莫不是在睡午覺?”我跟大磊說。
“趁這時候幹掉它們,真是好機會!”
說着,大磊就要從書包裏掏飛镖。
我叔按住了大磊的手,說:“它們正在進行光合作用,沒有危險的。”
梅姨輕歎道:“好一派安甯祥和的景象!”
我叔說:“是啊,人們和這些小精靈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唉,一切皆因貪婪!好了,該看的也看了,該給的驚喜也給了,我們回去吧。這個地方不能久留,白天沒事,天晚就不好說了!”
“這就打道回府了?我還沒玩夠呢。”萬清遠說。
我叔說:“出發時怎麽說的?往哪兒去,呆多久,一切由我說了算!已經快四點了,山谷裏的天說黑就黑,此地不可久留!”
“是的,早點回頭吧。這裏連手機信号都沒有,樹林裏的地形又差不多,天一黑怕就找不到路了。”梅姨說。
說到手機沒信号,小剛開始急了:“是啊,快回去,我外公還在等我們呢!午飯沒回去吃,手機又聯系不上,外公肯定急死了!”
“好,不能再等了,原路返回!”我叔說。
于是,我們開始往回走。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