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中的那些石頭也沒有之前的那麽大塊頭了,大的兩三米,小的不過一米。石頭小了,顔色深了,外形更圓潤了,靜靜地卧在河面上,像烏龜,像蛤蟆,像大象,像河馬……在明亮的河面投下深色的倒影。
我們踩着亂石和枯倒的樹幹,在河面上跳躍前行。
有趣的是,一隻黑色的小鳥飛飛停停,始終在我們前方五六米遠的石頭上,尾巴一翹一翹的。
等我們靠近,它馬上又飛走,停在下一處石頭上,仿佛在幫我們當向導。
我們擔心青苔濕滑,于是脫下鞋子,光着腳丫,走在苔石間的河床上。
河水清淺,剛過腳踝,最深的地方也不過膝!
大磊卻依然身手敏捷地在苔石上躍進。
“下來下來,小心滑倒啊。”我叔叮囑。
“沒事,這青苔又厚又軟,沒下雨,根本不滑!”
正是炎夏,我更願意體驗赤腳涉水的感覺。松軟的細沙摩挲着腳闆底,癢癢的,不時有不怕人的小魚貼着腳背滑過。還有一種像蛙蛙魚樣的小動物,背部黑色,腹部是鮮豔的橙色,布滿黑色斑點,靜靜地趴在水坑裏……
正當我們想撈幾條看清它們的模樣,陳大磊腳底一滑,從石頭上跌落水中!
我們大笑:“哈哈哈哈,看你還逞能!”
“哎呀,真爽!還是水裏舒服!”
大磊尴尬的笑着站起身,在水裏跳了幾下。
水花濺到我和小剛身上、臉上。
我們馬上還以顔色,以腳擊水,攻擊大磊。
大磊敵不過我們左右夾擊,一邊奔跑一邊還擊。
“哎,小心!你們别亂跑,跟着我們大人!”我叔在後面大聲喊道。
突然,跑在前面的大磊停了下來,喊道:“哎——,你們快來看呐,水裏面有字!”
我們停止了水仗,向那個小水灣圍過去。
隻見水底的細砂上,好像有人用木棍寫了個大大的“從”字,旁邊不遠處還畫了個大大的螺旋紋呢!
大人們也圍了過來。
“看到沒?叫你們别亂跑。”六叔笑道,“知道這字的意思啵?‘從’,一人跟一人,就是叫你們聽從大人的話,跟着大人走!”
“是啊,這是大自然神秘的警示!”萬叔叔也在附和。
“哈哈,‘從’字第一個‘人’小,第二個才是大‘人’,不是叫大人跟從小孩麽?”我狡辯道。
(本章未完,請翻頁)
萬清遠說:“不對,念書是‘從左向右’,右邊的‘大人’,才是位置靠前的呀!”
我叔說:“是啊!告訴你們,其實這是兩個字,一個是楷體,一個是篆體。旁邊的那個螺旋就是篆書,認得是什麽字啵?”
這也是字?不就是個圖案嘛!
我們面面相觑。
“不知道吧,這是‘回家’的‘回’字!”六叔笑了。
接着,我叔故意一本正經地說:“‘從’,是叫你們要聽大人的話;‘回’,是警告我們,不要再往前走,現在必須回頭!”
我們都笑了。
不過,在這人迹罕至的地方,水底居然出現兩個漢字,的确有點神秘!
“這字是誰寫的?你們三個想知道麽?”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等着六叔給我們答案。
六叔得意地說:“現在就跟你們揭曉謎底!來來來,你們三個,還有清遠、梅林,跟着我,各伸出一隻手來,從這,這,這,還有這裏……好,一,二,三,把手插到沙子裏去!哈哈,掏出來!”
我們五隻手裏各抓到一隻六七公分長的河蚌!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原來,這些河蚌就是神秘的“書法家”!那些字不過是它們在沙面爬過的痕迹!
“連這都不知道?!虧你們還是農村的孩子!”我叔又一次吐槽我們。
“是啊,現在孩子少,父母看得金貴,從不讓孩子們下水。”萬清遠說,“不像我們那年代,孩子多,父母也管不過來,上山下河,爬樹上房,連毒蛇都敢伸手去捉!雖然那時窮了點,但真正享受了生活在農村的樂趣!”
“關鍵是我們現在門口河換成水泥砌的了,根本就沒有魚捉呀。”我不服氣。
我叔說:“關鍵是你們的娛樂就是看電視、上網、玩遊戲機、玩滑闆……”
萬叔叔也說:“我們那個年代什麽都沒得玩,僅有的玩具,像風車、陀螺、水槍、火柴槍等等等,也都是自己親手做的!”
“對,城鎮化建設讓這一切變化來得更快。工業文明讓農村孩子的想法、玩法跟城裏的孩子更接近了,這一來,浪費了親近大自然的機會,也缺少了動手能力,使他們失去了農村孩子該有的優勢。”
“唉,豈止是孩子,億萬農村人都在主動或被動地成爲城裏人,他們都在‘跨界’,過程不會是盡善盡美的,但趨勢是不可阻擋的。”萬叔叔說。
梅林阿姨說:“不過,話說回來,你有沒有發現,其實現在農村孩
(本章未完,請翻頁)
子知識儲備更多了,視野更開闊了,道德水準也遠遠高于我們那個年代!”
“說的也是。我們小時候沒少幹打鳥、掏鳥窠的壞事,還故意把鳥蛋摔到地上!還有,拿彈弓打人家窗玻璃,往人家屋頂扔石頭,至于随地小便、亂丢垃圾那更是……哈哈,不堪回首啊!後來到城裏讀書,也沒少拿彈弓打路燈。現在孩子的确文明多了!”
是啊,這才是我們愛聽的話!
“這倒是!‘倉廪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我叔說,“時代進步很明顯,同時,困惑也更多。”
……
玩累了,我們躺在河邊巨大的苔石上休息。
萬清遠深深的吸着山裏的空氣,感歎道:“看,這青苔又厚又密,簡直比席夢思還柔軟,真想在這兒住上幾天!”
“是啊,清新的空氣,清涼的河水,濃密的樹蔭,鳥叫,蟬鳴……這真是神仙住的地方!”梅姨說。
“好吧好吧,你們倆口子就這兒住下來!”六叔說,“我們該回頭了,小剛外公還約我們去他家吃飯呢!”
這時,我的肚子真的咕噜噜唱起歌來。
腳也晾幹了,我們馬上穿好鞋襪,準備動身回家。
“不行不行,我的鞋子還沒曬幹呢!”大磊說。
萬清遠沒動,舉起手腕讓我叔看時間。
我叔一看,說:“完了,都十二點了!真的來不及了,走,現在就得回頭!”
“回頭?那又得爬坡、翻懸崖了!”
“不,回去我們不用往北爬坡、爬懸崖,那路下來容易上去難。下一步,我們向西穿過黑松林,上了大旗嶺再往南,去小剛外公家吃午飯。下午,再從竹海原路返回,到何教授那裏還了背心,之後到茶場取車。太陽下山前,我們一定能趕回白蘭縣城。”我叔說。
萬清遠問:“到小剛外公家得多久?”
“最快得兩個小時吧。”
“那吃午飯還來得及嗎?!”
“沒事,農村飯,晚一點也正常。這樣吧,我們先跟小剛外公聯系一下。”我叔說着轉身問小剛,“你外公有電話嗎?”
小剛說:“有,老年手機。我外公一般中午一點吃中飯,忙起來有時也會晚些。”
“那好,快告訴我号碼。”我叔說。
“别忙活了!你看看,你手機有信号嗎?”萬清遠還躺在那兒不動。
“哦,對了,一急,我都忘了這一帶都是盲區!”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