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山腳,一條土路出現在眼前,路面竟然還有拖拉機的印迹!我還以爲這地方是原生态的無人區呢。六叔說這是一條通往龍潭水庫的小路,廉價的毛竹就是通過這條路用拖拉機運到水庫邊,再由船從水路運出大山的。
進了竹林,居然還有一條棧橋樣的木闆路,曲曲彎彎地通往竹林深處。
木棧道很幹淨,似乎有人打掃過。但不時出現在木闆上的蝸牛,告訴我們這裏其實人迹罕至。陽光透過竹林,在棧道上投下閃閃爍爍的影子,深深淺淺的枝痕葉迹一路鋪開,仿佛斑斑駁駁的墨竹長卷。
棧道有些殘破,一行人走在上面,腳下咯吱咯吱響。
六叔說:“兩年前,有個在外地發财的老闆在這裏投資竹雕工藝兼旅遊開發,爲鼓勵老闆們回鄉創業,政府部門也積極配合修建環水庫公路。結果,路還沒修到三分之一,老闆就跑了。有人說老闆的資金鏈斷了,也有人說是因爲一些部門吃拿卡要,還有人說是大旗山的一位老風水先生打斷了老闆投資的念頭。”
“這年頭,這類投資失敗的故事,實在是太多了。”萬清遠說。
梅姨說:“不過,這等清幽境地,真是難得!要是在小說裏,這裏該是高士隐居的好地方!”
萬清遠說:“哈哈,那是。全世界沒有哪個國家像中國人這樣喜歡竹子,喜歡到骨子裏去了。曆代文人墨客無不喜愛詠竹畫竹,晉代不就有‘竹林七賢’嗎?宋代的蘇東坡也說‘甯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那個自命清高的林黛玉就聽了他的話,選居種有許多湘妃竹的‘潇湘館’。”
六叔笑道:“不要說的這麽高尚!其實人之愛竹,皆因潛意識裏的‘自私’。文人愛竹,是自比竹的‘傲骨、虛心、有節’,實屬自戀;道人愛竹,是因爲幻想像竹子一樣經霜耐雪、長青不老;百姓愛竹,是因爲可建房舍、作桌椅、編器皿,爲我所用;小孩愛竹,是因爲有筍可吃,還可以做水槍、竹蜻蜓……”
“竹子長青不老?不是說竹子是草本植物,一開花,整片林子都會死的麽?”我問。
“是的,一般來說,像這種毛竹,60年開花,生命即宣告終結。但竹子開花與環境有關,隻有在幹旱、蟲害或其它惡劣氣候、土壤變化時,才會開花。山裏的許多百歲老人,一生都沒見過竹子開花的。你奶奶八十多歲了,不信,你問問她見過竹子開花沒有。”
……
正說着話,竹林深處突然傳來清悠的笛聲。
這笛子的音色有些奇怪,吹奏的曲子也沒聽過,空曠幽怨,帶着異域風情。
“還真有隐士高人呐?”萬清遠感歎道。
“中國竹笛,f調,梆笛。”六叔肯定地說,“模仿愛爾蘭哨笛的音色,吹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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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首愛爾蘭風格的曲子。聽這水準,真的是位高手!”
“走,去看看。說不定還是一位武林高人!”大磊說。
“嗯!肯定是位白眉白袍的道人!”我說。
循聲而去,我們來到一幢竹屋前。
進得屋來,才發現裏面其實是有牆的,竹牆竹瓦隻不過是裝飾。屋内幹淨整潔,竹窗、竹簾、竹桌、竹椅、竹茶幾、竹屏風……還有一些圓木凳,石制魚池,藤蘿花草,裝點得十分雅緻。正面牆上挂着一幅書法鬥方,很古拙的樣子,有點像六叔的字體,寫的很正楷,所以我還是認得的:
岚氣連曉月,
松風入我懷。
研墨清泉潤,
煮茶高客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古詩,不過,讀來還真有些隐士高人的味道!
見有人進來,裏間走出一位眼鏡男,個子不高,四十來歲,完全沒有武林高手的樣子!
我和大磊相互對視了一下,有點失望。
我叔見了那人,大步跨過去,拉手摟肩地打招呼:“春山舅,是你呀!什麽時候回來的呀?”
“哎呀,是國強啊,剛回來沒幾天呢。好久不見呐,你看,你送我的字我一直帶着,那,挂着的就是。”
原來,此人叫何春山,前山鎮的名人,是我們白蘭縣至今唯一一個全省高考狀元,也是全縣第一個出國留學的。何春山老家跟我外婆家一個村子,雖然比我叔隻大六歲,論輩份,我六叔要叫他堂舅,我得叫他舅爺。雖然是“爺”字輩的,但聽說到現在還沒結婚呢。在課堂上,我叔經常用他的故事激勵我們發奮讀書。何春山八十年代末在劍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九十年代被早稻田大學聘爲教授,參與當時最前沿的人工光合作用科研項目,叫什麽“人造葉綠體”的。九九年,也就是澳門回歸那年,主動回國投身相關科研工作,在某名牌大學當教授,還經常受邀出國講學……總之,應該就是人們所說的“科學家”吧。
在我看來,一個科學家,笛子竟然吹得這麽棒,有點不可思議。
不過,按我叔說,愛因斯坦也是理工男,小提琴卻拉得不錯。
“‘人造葉綠體’?我們身邊的植物千千萬萬,有取不完的葉綠體,何必要人造?”大磊問。
“這個,問問你們劉老師吧。”何教授笑道。
“植物雖然處于食物鏈最底層,但它們卻能輕而易舉地完成人類無法完成的偉大工程——利用陽光直接把二氧化碳和水變成葡萄糖。‘葉綠體’,就是完成這一神奇過程的工廠。要是人類能夠用化學和物理方法能夠制造一種類似葉綠體的機器,就能夠源源不斷地将水和空氣變成營養物質,這樣,哪怕是在生存條件惡劣的極地、沙漠、太空,隻要有陽光、空氣、水,我們就能長時間地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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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個好!要是真有這樣的設備,隻要有太陽,戶外旅行就餓不死!”萬叔叔說。
“我們初中生物書上隻講光合作用會将二氧化碳和水轉化爲有機物,并排出氧氣。它們到底是怎麽轉換的呢?”
“這是一個複雜的過程。簡單點說,光合作用是葉綠體在可見光的照射下,經過光反應和碳反應,利用光合色素,将二氧化碳和水轉化爲有機物,并釋放出氧氣的生物化學過程。”何教授說,“其中光反應過程中水被光解,氧氣排出,而氫離子在酶的作用下産生促成腺苷三磷酸與還原型輔酶的産生,爲下一步的碳反應提供能量和催化劑,經過一系列的從光能到電能到化學能的轉化,生成了葡萄糖。這一切都是在葉綠體内完成的。”
“葉綠體裏到底有什麽東西,這麽厲害?”
“葉綠體内起關鍵作用的就是色素,有葉綠素、葉黃素、類胡蘿蔔素等。葉綠素α、β由一個與鎂絡合的卟啉環和一個長鏈醇組成,類胡蘿蔔素是由異戊烯單元組成。葉綠素α和β在光照的作用下,分别吸收680納米和700納米波長的光子作爲能量,将從水分子光解過程中得到的電子不斷傳遞給輔酶。而水光解所得的氫離子依靠順濃度差,通過類囊體膜上的蛋白質複合體從類囊體内向外移動到基質,勢能降低,其間的勢能用于合成腺苷三磷酸,以供合成營養物質的碳反應所用……”
什麽鬼腺、苷、酸的!我不關心,也聽不懂。
我隻關心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人,能夠造出直接利用光把水和二氧化碳變成葡萄糖的機器。
于是我說:“人們已經把光合作用的過程搞得這麽清楚,模仿起來還有那麽難嗎?”
六叔說:“幾百年來,在化學和物理學上,人類确實取得了很大的進步。但是,生物學上的秘密,人類所知不過滄海一粟……”
“有人說:人類科學發展到能用物理和化學方法完成生物學過程的那一天,那就是人類滅亡的一天!因爲上帝是不允許人類徹底解開生命密碼的。”萬清遠笑道。
“哈哈,那是!人類要是能用機器完成所有生物化學過程,上帝就失業了。”
何教授說:“《聖經》上說——上帝耶和華按照自己的形象,用泥土造出了一個人,隻吹了一口氣,就有了靈魂,人就活了,能說能走……既然上帝是按自己的形象造了人,當然會賦予人以智慧,不然的話,有損他老人家自己的形象啊!哈哈。但這智慧可能隻有他老人家的萬分之一,有了這萬分之一的智慧,定然能解開世間萬分之一的秘密!”
“大千世界的秘密幾乎就是無窮大,無窮大的萬分之一,還是無窮大啊!哈哈,這就不得了了!”我叔笑道。
“對了,你們等等,我這有樣東西給你們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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