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教室,大磊左手食指的指頭開始紅腫。
仔細一看,指頭上有道1公分長、像頭發絲一樣細的傷口。
奇怪,他被花“咬”的那會兒,我和小剛都看過,本來就沒有傷口的呀?
對了,大磊在草地上擦過手,肯定是被草劃破的。
我問他痛不痛,他說不痛。
同學們都在讀課文,背單詞。我放心不下,又轉身問大磊怎麽樣。
大磊沒做聲,從桌底伸出指頭給我看。
這一看,把我吓壞了:紅腫已擴展到第二關節,而第一節指頭已經發黑!
看來,那花真的有毒!
不行,得向老師彙報。
然而,英語老師剛好不在教室,六叔又到縣城辦事去了……
等不及了!我趕緊解下鞋帶,紮緊大磊手指的第二關節,拉着他飛一般地跑向校醫室。
同學們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們。
小剛見狀,也跟着追了上來。
校醫王老師聽我們匆匆講完早上發生的事,說:“快,送醫院,去鎮上!”
校門口就有個開三輪摩托出租的,也姓王,是校醫的堂弟。
我們四個人跑向校外,王老師一邊跑,一邊用手機跟他堂弟聯系。
等我們跑到校門口,三輪早已經候在那裏了。
還好,從學校到鎮上隻有兩公裏,而且剛鋪上水泥,不像過去的土路那麽颠簸。
王師傅緊握三輪車把手,目視前方,全速前進。
一向膽大自信的陳大磊用右手擡着受傷的左手,眼裏露出少有的慌張。
我和小剛不知道怎麽安慰大磊,一左一右,默默攙着他的胳膊。
校醫王老師用手機跟周校長彙報情況,一邊跟大磊說:“沒事,孩子,醫院馬上就到,那花可能隻是有點小毒,”
平時我們總覺得自己長大了,有時還跟老師對着幹。現在,才真正體會到跟大人在一起的那種安全感。
不到十分鍾的路程,我們覺得是如此的漫長!
到醫院了,大磊的爸媽早已在門口等着。
這時,大磊的左食指已腫得像胡蘿蔔一樣!第二節也已經開始發黑。
聽完我們簡短講明情況後,醫生們紛紛議論開了。
“真是怪事,擴散這麽快!好重的毒啊。”
“看,第一關節肌腱組織已經潰爛。”
“怎麽辦?我們醫院從來沒收到過這種病例。”
“要不要送縣裏、省裏?”大磊媽着急了。
“看這情況,怕是來不及了!”有醫生說。
“陳老闆,看來隻有截掉手指了,這是小手術,我們能做。同意的話,現在簽字,馬上手術!”院長說,“按這速度,要是拖到省城,恐怕就要動大手術,整條胳膊都得鋸掉!”
聽說要鋸掉胳膊,大磊媽哭了:“吳院長,就沒别的辦法?”
“我跟陳老闆都是好朋友,不會害你們。這事拖不得,不要猶豫了!”
大磊爸簽字了,手抖得跟篩糠一樣。
醫護人員很快把大磊推進門診部裏的小手術室……
課不能耽誤,而且我們在場也起不了作用。于是,校醫王老師帶着我和小剛又坐上三輪車,先回學校去。
剛到學校,下課鈴就響了,我和小剛跑向竹林。
我們得早點除掉那“怪物”,免得它再禍害其他人!
到了竹林,隻見好多同學圍着地震室裏的沙土指指點點。
等我們擠進人群一看,那株“芋苗”早已不見了。
原來,在我們去醫院時,地震室發現“怪物”的消息很快就在全校傳開了。周校長馬上叫來幾個學生,用鐵鍬連根鏟掉了,根、莖、葉、花都斬得粉碎,連土帶渣扔到公廁的糞池裏了。
我找到挖“怪物”的同學,問他:“挖到根麽?是什麽樣的?有沒有像人形的?”
“什麽人形?不就幾條須根,和南瓜、葫蘆的根沒什麽區别!”
“有沒有像毛芋、土豆之類的東西?”我又問。
“看葉子,我也以爲是一株毛芋。但挖出來,什麽都沒有!”
“你以爲真有什麽鬼怪呀!周校長說了,那就是一種有毒的植物。斬草除根,就沒事了!”另一位同學說。
我和小剛跑到廁所糞池邊,隻見裏面漂着三四片綠色的葉渣子。
我們不甘心,又找來鐵鍬,把地震室的那個角落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什麽都沒發現!
傍晚,六叔從縣城回來了。我把從發現“芋苗”到大磊出事的經過告訴了他。
“怎麽不早說!走,帶我去廁所那邊看看。”
說着,抓起手電筒,先一步沖出房門。
學校人多,廁所糞池很大,從露天的口子往裏看,一片漆黑。六叔打着電筒,仔仔細細地掃了好幾遍,連我白天看到的葉渣子都沒了。
接着,又來到地震室前,拿電筒四處掃。
“挖的好深呐。小雨,沒挖到什麽嗎?”
“他們說了,什麽都沒發現。”
“唉,都怪我粗心。”六叔歎了口氣,“走吧。”
晚自習時,許多同學還在議論白天發生的事。
我們班是初一5個班中的“重點班”。據說上頭不允許搞重點班,學校分班時也說沒有重點班和普通班之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許多有關系的家長都削尖腦袋把孩子往我們班送。前山鎮不是很富裕,但所有家長都望子成龍,特别重視孩子讀書,就指望着下一代能通過這條路走出山村。學校也抓得特别緊,學生早上六點起床,晚上九點下自習。像我這樣有關系借宿在教師宿舍的同學,大多數還會開燈繼續學習到十一點。
下晚自習了,小剛和我回到宿舍,照例接着做一小時作業。
可我們哪裏做得下去!
這時,周校長來了,他直接走進裏間找我叔。
“周校長,大磊那邊怎麽樣?”
“唉,莫談!左手食指切除了。”
“幸虧是左手。”
……
我和小剛一面假裝做題,一面豎起耳朵聽他們的談話。
原來周校長也到醫院看大磊去了。
“你那侄兒真聰明……小雨!”周校長提高嗓門,對着外間大聲喊,“醫生說多虧了你那根鞋帶,要不整隻條胳膊可能都保不住。”
小剛朝我擠了一下眼,我有點不好意思。
“晚上九點就出院了。那個陳龍生,還硬拉着我去他酒店吃宵夜。”隔着虛掩的門,裏間傳來周校長的聲音。
“是嗎?我還擔心陳龍生會到學校鬧事呢。”
“鬧什麽事!這能怪我們嗎?再說,我們學校迎人送客的,哪次不在他龍生酒樓消費?!當然,也可能礙于我曾經是他的老師這個面子……”
第二天早操後,周校長在全體學生面前例行講話,嚴肅地要求大家不信謠不傳謠,說那毒花已經根除,希望大家心無旁骛,安心學習。
晚讀報時,班主任告訴大家:就在下午兩點半,千裏之外的s市發生了8級特大地震!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大家幾乎把陳大磊的事全忘了。電視、報紙、網絡,鋪天蓋地都是有關大地震的消息,領導、老師、家長、同學,全都在議論這次死傷近十萬人的特大災難。兩個月之間,學校組織了紀念、捐款、學習抗震救災英雄、消防演練、開展地震應急逃生訓練……等等一系列活動。
遺棄的地震室,詭異的“吃人花”,特級大地震,這些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在學生中越傳越神秘。
最後,有人得出結論:“吃人花”的出現,就是大地震的先兆。
于是,開始有人叫它“地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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