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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八月末,順天府密雲北面有個高家堡,這裏靠近北面長城白馬關,最近的一個村堡,不過隻有百餘個明軍駐紮。
“啊!”
淩晨時分,一個穿着破爛甲胄的明軍士卒,打着呵欠從後面的堡裏走出來,準備去撒尿。
結果,當他站在高聳的堡牆上撒尿,睜開眼睛望向北面的那一刻,他的手一哆嗦,直接尿了一褲子。
而這個明軍士卒,此時面色驚恐,不僅僅是雙手在哆嗦,兩雙腿都在打顫,那裏還在乎尿沒尿到褲子上内。
“鞑鞑……子。”
這個明軍士卒聲音顫抖的說着,眼睛望着北面大地上,一直黑壓壓的騎兵隊伍,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他們這邊沖來。
“鞑子來了!”
片刻之後,這個明軍士卒立即轉身跑回去,便大聲報警。
北面長城白馬關一帶的長城,因爲年久失修,早就出現大範圍的缺口,這一次鞑子的西路軍,便選擇了從這裏入關。
半天過後,這處高家堡便升起滾滾濃煙,堡内雞飛狗跳,大量的鞑子騎兵沖入堡内,大肆殺戮,同時掠奪錢糧,将婦孺全部帶走。
很快,距離高家堡最近的潮河衛所的明軍,最先得到鞑子從白馬關入關的消息。
結果,這處衛所的千戶李又屯索性直接率部,逃回到密雲,連派人偵查鞑子的人手,都沒敢派出去。
而一日後,密雲城也升起濃煙,城内一片狼藉,鞑子破城了。
好在,密雲城被鞑子攻破之前,總算知道派人前往營州左屯衛彙報鞑子入關的消息,然後左屯衛的守軍,立即派人到京城報告朝廷。
“急報!十萬火急!”
直到第二天上午,一匹快馬才一路馳騁沖入京城,一路沖到紫禁城下才下馬,随即崇祯和大明朝廷,便知道鞑子入關的消息了。
“什麽?鞑子從北面白馬關入關了?”
但現任大明首輔盧象升,聽到這個消息後,也是驚駭,大聲喊道。
在今年春天,崇祯終于做出一個正确的決定,提拔盧象升爲大明首輔。
而盧象升擔任大明首輔之後,借助他從李子霄那裏弄來的錢糧,他迅速穩定了河北混亂的軍事,甚至準備重設大明北方的邊防。
可惜,盧象升擔任大明首輔,不過才過去短短半年的時間,鞑子就再次入關了。
這讓得到這個消息的盧象升,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不甘心。
“該死,鞑子怎麽這麽快,又發動進攻呢,可惡,再給我一年時間也好啊!”
盧象升臉色懊惱,不甘心的說着。
盧象升覺得,此時朝廷雖然處境困難,但隻要給他兩年時間,他絕對有把握,重設大明在北方的邊防,不讓鞑子再輕易南下。
但結果,鞑子偏偏沒給他這個機會,松錦戰事結束才半年多些,鞑子就再次大規模入關,來勢洶洶。
“來人,給老爺我備馬,我要進宮面聖。”盧象升對着自己的家仆們,喊道。
“鞑子從北面白馬關入關了?”
而就在盧象升,陳新甲,周延儒等一衆朝廷大臣,得到消息紛紛朝着皇宮内趕去的時候,皇宮内的崇祯,此時也收到了鞑子入關的消息。
然後,崇祯便感覺自己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聖上,聖上!”
這可吓壞了旁邊的執筆太監王承恩,抱起昏迷的崇祯,搖晃着,但半天仍然沒有醒過來。
王承恩轉身,對着後面的一衆小太監,呼喊道:“你們,快去傳太醫,記住不可向任何人洩露聖上昏迷的消息,否則決不輕饒。”
半個來時辰後,崇祯才慢慢醒過來,臉色蒼白,眼神暗淡,精神萎靡。
此時不過三十來歲的崇祯,看上去更像是個六十歲的老頭,兩鬓頭發都已經白了。
“聖上,要保住龍體啊!”
盧象升,陳新甲和周延儒等一衆朝廷重臣,在入宮見到崇祯時,也被崇祯的模樣吓了一大跳,紛紛跪下喊道。
“行了,都别廢話了,你們現在要是有誰,能擊敗鞑子,朕的病立馬就能全好。”
崇祯無力的擺擺手,虛弱的說道。
“說說,北面的情況怎麽樣了?鞑子現在到哪了?”崇祯随即看向盧象升等人,開口問道。
“回禀聖上,根據營州左屯衛送回來的消息,鞑子的大軍以及攻占密雲、懷柔,正朝順義而去。”
“鞑子這次入關有多少人?”
“這個……,暫時不知。”
“營州左屯衛能頂住嗎?”
當崇祯問出這個問題時,他自己都覺得是廢話,當然頂不住了。
此時,營州左屯衛滿打滿算不過區區一萬餘明軍,估計他們連一天都難守住,這一切都是有過教訓的。
随即,崇祯便沒等盧象升等人回答,直接問下一個問題:“諸位愛卿,有什麽良策,可以擋住鞑子的人馬呢?”
下面周延儒這老東西,站在那裏耳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不開一口。
而陳新甲猶豫了片刻,依舊歎息一聲,也沒說話。
隻有盧象升緊皺眉頭,想了片刻之後,上前一步,對崇祯說道:“聖上,營州左屯衛應該堅持不了兩天。
如果鞑子這次入關的人馬,是奔着京城來的,他們頂多三天之内,便可以兵臨京城。
現在隻有派人通知,營州前屯衛,中屯衛,右屯衛,後屯衛,以及興州屯衛的人馬,全部立即趕來保衛京城。
同時,咱們京城的禁軍,也該行動起來,先守好京城,再傳令各地軍隊,趕來勤王。”
盧象升提出的這種,讓大明京城周圍的明軍幾大衛所官兵,率軍趕來保衛京城的做法,其實是很蠢的,但也是無奈之舉。
盧象升這個時候,不知道鞑子這次入關,到底是不是奔着京城來的,但至少目前從鞑子南下的行軍路線來看,鞑子似乎又有包圍京城的想法。
這種情況下,盧象升想到的最重要的,就是先要保護好京城的安全,其他地方他真的顧不過來。
因爲,他非常清楚此時大明那些衛所軍們的戰力,如果讓他們散開,恐怕隻有被鞑子沖散的份兒。
哪怕是京城周圍的那些衛所軍,原本是大明最爲精銳的衛所軍,但現在也基本上腐朽不堪,戰力讓人不忍直視。
前幾次,鞑子每次入關,基本上都先奔着大明京城而來,但實際上他們每次都沒想着攻克大明京城,還是抱着四處劫掠的想法。
但每一次,崇祯和那些朝廷大臣們,面對鞑子這樣的做法,都無能爲力,依舊隻能讓幾十萬大軍圍在京城周圍,保衛京城的安全。
當那些鞑子軍迅速四散,朝周圍地區大肆劫掠時,圍在京城周圍的幾十萬明軍,也是束手無策。
每一次鞑子入關都會這樣故技重施,但大明朝廷這邊卻無人能破解,上一次盧象升還敢率軍出戰鞑子。
但結果便是戰敗,要不是李子霄及時率軍相救,此時盧象升應該是戰死了的。
“聖上,是不是該調甯遠城吳三桂的關甯鐵騎入關啊!”
盧象升說完之後,旁邊的陳新甲立即也提出自己的見解。
每次鞑子入關,朝廷調回關甯鐵騎保護京城,基本上已經成了定式,此時大明朝廷唯一能拿得出手,敢和鞑子一戰的軍隊,也就是關甯鐵騎了。
“不可。”
陳新甲說完後,崇祯陷入思考,還沒有回答,盧象升便立即喝止道。
“爲何不可?盧大人,難道你想看着鞑子攻入京城嘛?”
陳新甲對于盧象升的反對,感到很不滿,瞪着他質問道。
盧象升瞥了陳新甲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對于這個兵部尚書可謂是十分不滿,譏諷道:“陳大人,鞑子還沒殺過來呢,你就開始危言聳聽了
這要是鞑子殺到城下了,陳大人會不會被吓的不敢出家門呢。”
“盧象升,你……”
陳新甲被盧象升這樣譏諷,面色漲的通紅。
“好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有心理争吵,陳愛卿,你退下,聽聽盧愛卿的說法。”
這個時候,崇祯也在等待盧象升的說法,剛才他也在猶豫,要不要立即調回關甯鐵騎。
“盧愛卿,爲什麽現在不能立即調回關甯鐵騎入關,難道你是在擔心,鞑子這次從白馬關入關的鞑子是個幌子。
鞑子真的的目的,是就是爲了讓咱們調回關甯鐵騎,趁機奪取山海關嗎?”
“聖上英明,這正是微臣的擔憂。所以,在沒有搞清楚從白馬關入關的鞑子,到底有多少人馬之前。
聖上絕不可下令,讓吳三桂帶着關甯鐵騎入關啊!
隻要山海關和甯遠城還在咱們手裏,鞑子就算一時從其他地方入關,打不下京城,他們在關内也待不了多久,早晚得出關的。
可要是山海關丢了,鞑子便真正可以長驅南下,咱們再也無力阻擋了。
松錦四城已經丢了,山海關絕對不能丢,否則……”
盧象升言辭真切,語重心長的對崇祯說道,最後那個否則後面的‘亡國’二字,他沒敢說出去。
“嗯,盧愛卿言之有理,關甯鐵騎暫不調入關内,立即派人查清楚,從白馬關入關的這股鞑子,到底有多少人馬。
再按照盧愛卿的建議,讓營州和興州給屯衛的将軍,立即率部趕來保衛京師,不得拖延。
另外,再給山西總兵賈長鳴,山東總兵劉澤清,以及河南總兵李子霄傳令,讓他們準備北上勤王。”
崇祯想了想,還是認同了盧象升的提議,同時崇祯雖然心裏有十二個不願意,但還是決定讓李子霄這次率軍北上勤王。
同時,崇祯也在心裏打定主意,一旦發現鞑子這次進攻京城是假,還是以到處劫掠爲主。
那麽到時候,他立即就會調李子霄率軍,去追擊鞑子,讓李子霄和鞑子死戰去,一石二鳥。
而兩天後,北面再傳來消息,鞑子的大軍已經攻破順義,營州左屯衛一萬餘大軍不戰而逃回京城。
同時,盧象升派出去的夜不收,也在暗中檢查了鞑子行軍留下的痕迹,紮營之地的痕迹等方式。
大體估算出這支入關的鞑子人馬,至少在五萬人以上,包括衆多漢軍和蒙古軍。
這些夜不收,可以算是大明爲數不多的精銳了,盧象升這次對從白馬關入關的鞑子軍隊人數,有了初步的了解。
實在是,從高家堡的幾百名明軍,一路南下到順義營州左屯衛的一萬餘明軍,他們見到鞑子的大軍後,立即便潰逃了。
讓他們甚至連搞清楚鞑子具體兵力的機會,都沒有,他們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不敢,沒人願意去送死。
有了前面十幾年裏,鞑子四五次的入關,已經讓大明北方京師周邊的,朝廷多處衛所的将士們,幾乎已經到了談鞑子色變的地步。
面對來勢洶洶的鞑子大軍,他們連守城都不敢,更不要說去和鞑子野戰了。
此時,大明朝廷内,有膽量敢率軍和鞑子作戰的将領,真的不多了。
同樣,有能力率領明軍和鞑子作戰的将領,也不多了。
剩下的,全都是一群貪生怕死,隻想着保住自己榮華富貴,絲毫不管大明是否滅亡的蛀蟲。
此時大明京城内,大大小小幾千官員裏,大部分人在心裏,都已經做好,一旦京城守不住,鞑子攻破了京城,他們立即便會現在投靠鞑子效力的想法。
崇祯十五年九月一日,阿濟格率領的鞑子西路軍,在從白馬關入關後,一路氣勢洶洶的打到了順義。
甚至随後他們更是渡過了榆河,距離大明京城隻有十幾裏地,碰上了周圍好幾支明軍。
鞑子大軍以及如此逼近京城了,那幾隻大明衛所軍的将軍們,就算是在不想和鞑子交戰,迫于崇祯的死命令。
他們也不能再讓鞑子大軍,繼續順利的殺到京城下了,三支最先趕來的大明衛所軍,共計九萬餘人,擋在阿濟格大軍的前面。
直到這個時候,阿濟格才下令,讓鞑子大軍停止了前進。
阿濟格這次當然不是真打算強攻大明京城的,他們這是和往常一樣,入關後先殺向大明京城,吓唬吓唬崇祯。
将大明周圍的軍隊,全都調到大明京城附近,然後他們再掉頭離去,四處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