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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近一個多月又過去了，已經進入崇祯十五年了。
這段時間，李自成的大軍遲遲都不曾，對朱仙鎮的明軍發起進攻。
反倒是明将不斷試圖派兵返回開封，卻遭到了宋獻策所部的不斷攔截，雙方在新城一帶展開了數次激戰。
丁啓睿這樣做，其實并不是真的要撤往開封，隻不過是爲了迷惑闖軍罷了。
時間，崇祯十五年一月二十三日，新城戰場。
這是一處荒野，地勢平坦，兩側有丘陵起伏，而此時就是這片荒野之上，卻早已經被滿滿的屍體所鋪滿。
有明軍的，也有闖軍士卒的。
雙方上萬人馬，剛剛在這裏進行了一場慘烈的厮殺，最後并未分出勝負，誰也沒讨到好處，各自退回大營。
此時，整個河南戰場的局勢是這樣的。
陳永福率領近兩萬明軍守軍，拒守開封，他是怎麽也不敢出來的，除非有十足的把握。
而丁啓睿率領的近二十萬明軍，則聚集在朱仙鎮，與西南方向，隔着一條沙河的李自成主力，遙遙相望。
而原本，宋獻策率領的八萬多闖軍，是一直圍困在開封城的。
但自從一個月前，他們便移師新城，阻止朱仙鎮的明軍，試圖從開封獲取任何補給。
這個時候，開封的局勢，隐隐有一種李自成的闖軍，将朱仙鎮明軍包圍圍困的意思。
宋獻策不僅阻斷了明軍前往開封的路途，甚至李自成的主力都直接擋在明軍南下，返回襄陽的必經之路上。
可以看得出，這一次李自成的野心很大，他試圖一口将丁啓睿的這近二十萬明軍吃掉，一勞永逸。
而李子霄的三萬人馬，還一直駐紮在陳留，并沒有随意出擊。
所以到現在爲止，李自成都不知道旁邊還藏着李子霄這一支精銳。
丁啓睿這一個月的時間裏，陸續朝着新城方向派出數次人馬，都未曾突破宋獻策的防線。
此時，新城戰場之上，正有數百雙方士卒，正在打掃戰場，清理他們己方陣亡将士的屍體。
這是雙方派出專門清理戰場的士卒，雙方彼此敵視着，卻沒有大打出手。
不管是明軍還是闖軍，都很默契的遵守了這份規矩，如果戰事打平，他們會各自派出少量人馬清理戰場屍體。
雙方将領都明白，雖然此時正值隆冬，但也絕不能坐視這些屍體擺放着那裏不管。
先不說，這些人都是他們的戰友，任其放在那裏不出來，會讓手下将士寒心的。
但更爲重要的是，是他們都明白，任由這些屍體放任不管，很有可能爆發疫病，像他們這樣動辄幾十萬人馬的軍隊，最怕的就是瘟疫了。
一旦爆發瘟疫，别看李自成的四五十萬軍隊，亦或是明軍這邊的近二十萬人馬，隻需要短短時間内，就能讓他們死的幹幹淨淨。
“媽的，這些賊兵還真不好對付，也不知道那李自成給他們灌了什麽迷魂藥，一個個上了戰場，跟吃了藥似得，悍不畏死。”
虎大威一身鐵甲上，沾滿了鮮血，之前就是他率部出戰，此時一臉冷寒的說道。
“是啊，這些闖賊士卒，絕對不是他們的精銳人馬，你看看他們一個個連最基本的甲胄都沒有。
每個闖賊士卒頂多穿件破爛棉襖，甚至有些人連棉襖都沒有，武器也不行，很多人都拿的是削尖的木矛。
而且看他們的樣子，根本就沒經過多少戰陣訓練，打起仗來，全靠一股不要命的勇氣。
但不得不說，現在就憑這些烏合之衆的不要命打法，卻給我們制造了不小麻煩。
今天這一戰，我們這邊足足損失了近四千人馬，闖賊士卒少說得死了八千人以上了。
你看看到了最後，那宋賊竟然還在不斷的往戰場派兵，實在是他們手下這樣的炮灰士卒太多了。”
一旁的方國安聽到虎大威的話後，無奈的苦笑搖頭，說道。
方國安不知道的是，這些闖賊士卒中，之所以有那麽多連棉襖都沒有的士卒，不是他們沒有棉襖。
而是，這些士卒在臨出戰之前，全部将自己身上的棉襖，脫下留給了自己的親人。
他們明知這一戰上去，兇多吉少，他們爲自己的親人留下了最珍貴的棉衣。
正因爲如此，很多闖軍士卒上了戰場，全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戰鬥的。
當這樣的抱着必死之心戰鬥闖軍士卒，多到一定程度上時，足以讓他們彌補在裝備和訓練上的不足。
畢竟，明軍這邊的情況，也實在是好不到那裏去，他們的武器甲胄，也僅僅是和闖軍這些炮灰士卒相比，顯得好不少罷了。
他們要是和此時闖軍的精銳人馬相比，這些明軍的武器甲胄，反倒比不上李自成的手下精銳。
這就像是在比爛，在矮子裏挑高個，其實明軍也是差勁的很。
今天，虎大威和方國安兩人，各自率領五千手下人馬出戰，和宋獻策派出的三萬大軍厮殺在一起。
戰鬥從早晨打到午後，雙方才罷戰收兵。
虎大威和方國安能在，敵我參戰士卒比例，達到三比一的情況下，還能打出一比二的戰績，可見他們手下的明将士卒已經很強了。
最不堪的是三天前，左良玉率領一萬手下士卒，與宋獻策派出兩萬闖軍大戰，打到最後，竟然是左良玉這邊的士卒，先撐不住了。
要不是丁啓睿及時派出楊德政救援左良玉，左良玉那一萬人馬，很有可能就被闖軍給擊敗了。
最後，左良玉那一戰損失的士卒，和闖軍傷亡的差不多。
在此時朱仙鎮近二十萬明軍，他們号稱‘五十萬’大軍當中，虎大威的兵馬是最強悍的，可惜人數才僅僅兩萬人出頭。
而左良玉率領的人馬，是最多的，多達近六萬人，可是他們的戰力水平，實在是差的可以。
也就左良玉手下那最爲精銳的一萬心腹精兵，或許還有些戰力，但左良玉絕不會輕易派他們上戰場的。
此外，還有楊文嶽率領的兩萬人馬，丁啓睿親自統帥的一萬多人馬，剩下的方國安，楊德政等幾支明軍人馬，加起來還有六萬多人馬。
也就是，實際上算的再精确些，此時朱仙鎮丁啓睿統帥的明軍，這支号稱‘五十萬大軍’，實際隻有十七萬多人馬而已。
當然，丁啓睿這邊，也沒有讓虎大威，方國安他們派出自己的精銳出戰，畢竟此時丁啓睿也是在算計李自成。
丁啓睿甚至都沒打算，讓虎大威他們，真正突破宋獻策的防線，他們派上去的也全都是最差的人馬。
他們需要留下真正的精銳，然後對付入套的李自成。
這裏不得不提一下，在半個月前，戚威率領‘飛羽營’三千五百騎兵，也從洛陽趕到了朱仙鎮。
畢竟，崇祯也是下令，讓戚威率軍馳援開封的，戚威沒敢善自做主，派人請示李子霄。
後面李子霄也給戚威去了命令，讓他可以率‘飛羽營’前去，但不要帶步兵。
并且告訴戚威，到了朱仙鎮之後，不要強出頭，也不要被人當槍使，以保存實力爲主，等到機會與他彙合。
等戚威率領飛羽營抵達朱仙鎮後，飛羽營的精銳，一眼就被丁啓睿看重了，直接将其劃歸自己麾下。
“磐石（方國安的字号）兄，我對這一戰不樂觀啊！”虎大威轉頭，對方國安說道。
“嗯。”
方國安點點頭，神色凝聚，沉聲說道：“到現在爲止，我們也還沒看到闖賊派出精銳人馬上場。
不過，從之前我們在許州等地，收到的情報來看，李自成手下，确實有一支強橫的精銳人馬。
前段時間，鄢陵的吳爲青将軍，是我的同鄉好友，率八千人馬救援許州，卻在半路遭遇五千賊軍的攔截。
一戰下來，我那老鄉竟然敗了，而且還是慘敗，被一路反殺回了鄢陵。
幸虧李自成打下許州後，暫時沒向鄢陵進發，否則鄢陵也守不住的。
不好好在，現在丁督師的計劃，似乎真的起效了。
我們這段時間，對李自成的迷惑戰術，讓他真的認定我們此時糧食已經告罄。
我估計，李自成應該快要動手了。
如果，李自成真能跳入我們的陷阱，我們在這一個月來，發出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但願如此吧，我們這一戰不能敗了，否則開封不保，中原就完了。”虎大威歎息一聲，說道。
“其實也不盡然。”
方國安拿下頭盔，擦拭掉上面的血迹，繼續說道：“就算我們敗了，李自成的賊軍，也未必能打下開封。
要知道，開封城可不是好打的，現在就算給我二十萬人馬，我都不敢說，能打下開封城。
而且開封城内糧食充足，又有水源，根本就不怕李自成圍困。
再加上，此時的開封守将乃是總兵陳永福，此人是個知兵善用之人，隻要他不犯大錯，守住開封還是很有把握的。”
“也倒是。”
聽完方國安的話後，虎大威也點頭承認，開封城确實很難攻克。
像此時還基本出于冷兵器時代，想要硬攻下像開封這樣一座堅固大城，實在是太困難太困難了。
開封那城牆，堅固到火炮轟不開，甚至在地下埋下大量炸藥，都炸不開。
人數在這樣的龜殼面前，也要顯得很無力。
要不然，曆史上李自成也不會三打開封而不成，最後一怒之下水淹開封，才将這座千年古城毀掉。
當然，後世也有人說，掘開黃河，引水淹開封的，是明軍，理由也有，就是不想讓開封落入李自成手中，甯可毀掉。
兩種說法都有人支持，而到底是誰掘開黃河，真相竟然隐沒在曆史中，無人能解。
要知道，曆史上李自成第三次進攻開封時，力量已經非常強大，卻依然打不下來。
如此便說明，想有強攻下開封的幾率，很小，隻能另辟蹊徑。
當年，李自成能夠輕松攻下京城，那完全是靠帶路黨的功勞，否則他打不下開封，崇祯要是死守京城，李自成就更難打下來了。
所以說嘛，最堅固的堡壘，隻能從内部攻克，你要非正面硬剛，隻有兩個結果，不是你殘，就是雙方都殘。
要不然，李子霄一直在打開封的主意，一直想正大光明的入駐開封。
否則，真要是讓李子霄率領白龍軍攻打開封，李子霄都沒有多大把握。
就算最後真讓李子霄攻下了開封，白龍軍也絕對會傷亡慘重，到時候他還拿什麽去和鞑子以及李自成鬥啊！
這也是爲什麽，李子霄到現在還不肯露出反意的緣故之一。
至少，此時李子霄這身官皮，還有非常大的意義。
就算明朝滅亡，他頭頂着鎮國将軍的名号，才有資格接收明朝留下的部分遺産。
造反，也是要講手段策略的，不是隻一味的殺殺殺，就好的。
就算全世界都被你殺成了白地，你做那個皇帝還有什麽意思，畢竟這是在國内造反，又不是出國作戰。
後世很多網上一個勁喊殺，不殺就是聖母婊的人，大多數都是小學生，考慮問題太片面。
李子霄要是想做皇帝，他甯可相仿宋太祖趙匡胤的‘黃袍加身’，也絕不學‘黃巢起義’
此時，能夠保留華夏一分元氣，就盡量保留一分的，戰後才能迅速恢複，不然到時候李子霄拿什麽爲華夏擴張地盤啊！
廢話說多了，時間轉回戰場。
雙方将戰場的屍體，全都清理回去之後，便各自撤兵了，沒再繼續打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内，丁啓睿偷偷派出很多士卒，讓他們‘逃離’朱仙鎮，其實那都是他故意安排的。
這些‘逃’出去的明将士卒，很快就會被李自成的斥候抓獲。
然後，李自成就從這些逃跑的明軍士卒嘴中，得到重要情報，朱仙鎮内的明軍，已經将糧食徹底吃完了。
而且，昨晚朱仙鎮内，丁啓睿下令将最後一頓糧食，全部吃完。
李自成得到這個消息後，先是狂喜，然後便是大驚，說道：“不好，丁啓睿那老賊要拼命了，宋獻策有危險了。
趕緊傳令，讓劉宗敏率領五千精兵，外加五萬人馬，連夜馳援宋獻策，不得有誤。
傳令全軍，立即開拔，發兵朱仙鎮。”
李自成滿臉紅光，他感覺這一戰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了。
唯有後面的牛金星緊皺起眉頭，他總感覺有那裏不對勁，但卻有一時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