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過,聽見槍聲,吓得我兩天腿都軟!”老煙槍故意哆哆嗦嗦地說道。
又過來一個士兵嚷嚷道,“你看他吓得那個慫樣,讓他趕緊走!看多了還壞弟兄們吃午飯的胃口!”
“多謝各位軍爺!”老煙槍低着頭,趕緊繼續朝東走,不敢回頭,也不敢扭臉,用自己的餘光一掃,看見一個人躺在血泊中,又聽見盤問自己的士兵說道,“這幫不怕死的,爲了喝點水,命都不要了!真是不劃算!”
剛才嚷嚷的士兵說道,“被困在這花山上,沒有一點雨水,今年山上的山泉因爲幹旱也幹涸了,人喝不上水,哪裏能行!”
盤問的士兵又說道,“還是都督的辦法好,山下給他們備上點水,我們藏在暗處,守株待兔就行了!”
“你還不趕緊走!說你那乞丐!”嚷嚷的士兵嫌老煙槍有的太慢,呵斥道!
老煙槍加快了腳步,心想張黎他們還在花山上,因爲缺水快撐不住了!不行,我得想個辦法,把攻城的時間告訴他們!
等到深夜,老煙槍繞到後山,手裏提着一堆孔明燈。
原來離開下山口,他冥思苦想了半天,始終想不出怎麽将攻城的消息,送到張黎他們手中。看着後山陡峭的山崖,隻有鳥在期間飛來飛去。此時的老煙槍真恨不得長出一副翅膀來,啪啪啪一拍,飛到花山之上,把消息親口告訴山上的人。
“這真是白日做夢!我怎麽這麽沒用啊!”老煙槍在心裏罵自己。在後山坐了半天,不覺已到黃昏,早上哨官請吃的面,早就消化得徹徹底底,自己不争氣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來。
“這真是事無眉目,肚皮又響!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先填飽了肚子再說!”老煙槍心裏盤算着吃什麽充充饑,摸了摸兜,又數了一遍哨官給的幾十文錢。走了兩三裏,看見一個燒餅攤子,買了幾個燒餅,坐在路邊,給老闆讨要了一碗涼水,狼吞虎咽起來。五個燒餅一碗涼水下肚,老煙頭一個勁地打嗝。燒餅攤的老闆看着,一直笑着搖頭。一通嗝打完,老煙槍頓覺胃口象火燒過一般,甚是難受,實在走不動,直接躺在路邊,休息休息,待好點了,再返回後山,想應對之策。
可是不知什麽時候,老煙槍被一陣哭聲驚醒了。剛才自己胃口太難受,竟然一下睡着了,這時燒餅攤的老闆已經挪走了,眼前是一群哭哭啼啼的人,看相貌言談,倒象是一家子。每個人手中都提着一個大大的白燈籠,上面用毛筆寫着:先考亡靈保佑後世吉昌!
老煙槍心想,這估計是家裏辦喪事,不過這武城的風俗和别處比起來,确實有趣,人人不披麻戴孝,隻提着一個不點燈的大白燈籠,還期望先人能保佑自己。我要是他家逝去的先人,我老人家可不保佑這幫不肖子孫。他終歸還是看走了眼,那家人把大白燈籠舉起來,點燃燈籠下面吊着的油紙團,冒出的熱氣,慢慢托住大白燈籠,竟然飛了起來。這下老煙槍徹底看明白了,大白燈籠不是個什麽稀奇的玩意,在自己平城老家,當地百姓都叫這種飛天燈籠叫做孔明燈,相傳是由三國時的諸葛亮所發明。小時候老聽老人們講,諸葛亮被圍困于平陽,無法派兵出城求救。由于孔明通曉天文,算準風向,制成會飄浮的紙燈籠,系上求救的訊息,才搬來救兵,最終脫險,于是後世就稱這種燈籠爲孔明燈。
看着那家人升起來的孔明燈,越飛越高,先考亡靈保佑後世吉昌,那幾個寫在孔明燈上的字,映襯着白色的燈籠,被油紙團燃燒散發出來的光,照得透亮,下面的人仰起頭,誰都能看清楚這幾個字。
“這不就是解決之法嗎?”老煙槍顧不上自己還隐隐作痛的胃,樂得忘乎所以地拉住那位放風人的手笑着問道,“這位小哥,你的孔明燈在哪裏買的?”
小哥見是一個笑嘻嘻的乞丐,心想這個人估計不是傻子就是瘋子,看着他人家先人去世,他倒挺開心,還能笑哈哈地求人問事,真是豈有此理!
于是呵斥道,“你沒有見是辦白事嗎?你怎麽這等開心?”
老煙槍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賠禮道歉說道,“小哥莫怪!我得了一種怪病,有時碰見悲傷的事情,情緒會失常,不能自控,想哭的時候,臉上沒有淚,皮肉痙攣得竟象笑。剛才多有得罪!”
那位小哥看他衣衫褴褛,佝偻着腰,臉色蠟黃,身材消瘦,語氣如此真誠,心想看他這樣子,是個病秧子不假,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有怪病在身,就暫且原諒他了。
“原來如此!不知你想問什麽?”小哥問道。
“我想問問小哥,你祭奠先人的燈籠,在哪訂做的?”老煙槍慢慢說道。
“原來你家裏也有先人亡故啊!我在李家棺材鋪訂的,那家老闆人不錯!”小哥說道。
老煙頭哭笑不得,強忍着對小哥說道,“多謝小哥!令尊在天有靈,知道你的孝心,定會保佑你們洪福昌隆!”
一席話,說得那位小哥,掩面流淚。
顧不上和小哥道别,老煙槍按照小哥說的方向,找到了那家李家棺材鋪,把自己兜中所有的錢都拿出來,訂了二十幾個孔明燈,并讓老闆在孔明燈上寫上:取經歸來,明日升天!催促着老闆天黑之前,趕制出來!在和老闆的交談中,老煙槍才明白,在先人去世經年之後,放燈惦念祈福,是武城的風俗。
今晚的天氣,沒有一絲風,甚是适宜放燈。老煙槍舉起燈,用火石點燃,把二十幾盞孔明燈放了起來,目送着孔明燈飄上後山,越來越高。老煙槍看着這些孔明燈微笑着,腦海裏出現了自己領賞之後,躺在滿是煙土的煙槍旁,猛得來了一口煙!
張黎和李賀等人被圍困花山之後,生怕下山中了埋伏,隻好呆在花山之中,沒有幾日便吃光了背着的所有幹糧,爲了能填飽肚子,每天組織士兵打獵充饑,山上有野味,好歹還不怕餓死,最要命的是,除了一個地溝亂石堆中每日還能滲出的一點點先前保留雨水之外,由于天旱,所有山上的泉水都斷流了。就爲了這點活命的水,自己人中間還發生多起分水不公的械鬥。還有些人實在受不了渴,明明知道下山口附近是革命黨設的陷阱,爲了那一口的痛快,就再也沒有回來,被暗槍打死在水坑旁。張李二人也商量過,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也不受這個憋屈苦!幾次在李賀的勸阻下,張黎才沒有莽撞行事,煎熬地等待王志遠的消息。
當晚,張黎和李賀帶着士兵們都沒有睡,因爲沒有人敢睡,大家都在眼睜睜等着天亮,等着去搶先舔花草葉子上最早的露水。士兵們躺在地上,嗓子裏都快冒煙着火了,望着天空,真想把天上的星星,拿下來當冰塊吃了,涼一涼自己的嗓子。
忽然,有一個士兵喊道,“放燈了!放燈了!”其他士兵順着那位士兵指着的方向看去,從自己隊伍的背後,也就是花山的後山,飄上一個孔明燈。于是,大家都嚷嚷起來,很快相同的方向,又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總共有十幾個之多的孔明燈。
在一個簡易搭起的草棚裏,張黎和李賀各自鋪着一張破布,躺在上面休息。王志遠已經走了一段時間,如果一切順利,也應該回來了,不回來起碼也應該有一點消息吧!兩人心中都在愁這個事!張黎起身對李賀說道,“起來吧!知道你也睡不着,你說王志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或者是沒有借到兵,又沒有辦法把消息帶給我們!要是這樣,我們隻能靠自己了,下山殺出一條血路……”
李賀向來是不同意動不動就魯莽行動的,可是此時,他也沒有任何阻止張黎的理由,因爲連他自己也亂了方寸!
“兩位大人……兩位大人……快來看呐!放燈了!燈上還有字!”一個親兵闖進來,向張李禀報道。
“放個燈,那有什麽好看的,恐怕又是哪家百姓祭奠先人了,自己都快變成死人了,還有心思看給死人放的燈?”張黎不耐煩地說完,沒有起身,繼續躺在破布上。
李賀卻沒有說話,和禀報的親兵出了草棚,天空中十幾盞孔明燈,很是漂亮!
“你剛才說這些燈上還有字?本官怎麽沒有看到?”李賀問道。
“大人,你看那個離我們最近的那個燈上面!”親兵用手指了指離兩人最近燈說道。李賀瞪大眼睛,仔細一看,那個白色的孔明燈上,寫着:取經回來,明日升天。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興奮地朝身邊所有的士兵們喊道,“你們瞪大你們的眼睛,看看燈上面都寫了什麽字!”
士兵們都是二十歲上下,心靈眼亮,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每個人都說,孔明燈上寫的都是一樣的字樣:取經歸來,明日升天!
“看來不是我李某人眼拙!”李賀心裏自己念叨着,不聲不想跑到草棚裏,叫起躺着的張黎,忽然放聲大笑着說道,“兄弟我們有救了……有救了!”
清風自從返回碉樓,每天安排辛雲和林鐵一幫侍衛,日夜輪班巡查方圓兩三裏的防衛。又秘密派人去城中打聽武城城中的軍情,陳雷霆和遜武師兄,還有王查理先生提前舉事的消息,自己已經知曉。
隻是這幾日,夜觀天象,主星較前幾日暗淡無光,客星光彩奪目,大有喧賓奪主之勢,清風甚爲擔心,心想依天象來看,天時對遜武師兄他們不利,客星犯主星位,大有從外易内之嫌,莫非又有人攪和武城之事,陷遜武師兄他們于危局?學道之人,本應循天象而動,然可憐天下蒼生,最大的天道即是人道,師父曾經說過,事在人爲,上天念天地蒼生,或許此次有一線轉機,也未嘗可知!看此危機已現,我必須親自再去一趟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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