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月似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表情很平靜,但眼神中卻透着一股無奈。自始至終,她都是一枚棋子而已。今夜,是她這枚棋子作用最大時候,她便成了一個死人。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所有人都以爲假烏小昭是想拿隴月當做人質一邊逃走,所有人也都以爲假烏小昭要将短刀刺向依詩詩。
當段玲珑将依詩詩救下後,衆人也看見了真相。
假烏小昭殺死了隴月,那她怎麽逃走?
周雲瑞腦中突然閃過這一絲火花,瞬間明白了一個道理,假烏小昭本來就沒想逃走。
“不好!要活的!”周雲瑞喊了一聲。
卓青搖聽到喊聲,再看假烏小昭的的動作,瞬間明白了過來,剛要将手指按向天機匣的機關,卻見假烏小昭已經将刺入隴月身體内的短刀拔了出來,毫不猶豫的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皇上,你想要的太平盛世……不會再有了……”假烏小昭說完這句話後便抱着隴月一起倒在了地上。
血液從二人的身體中流出,濕透了地上的石闆,兩枚棋子毀了一個太平盛世。
不遠處有吵雜聲傳來,巡城禁軍跟京畿衙門的人往這邊趕來。
“林将軍留下來處理此事,詳細檢查屍體。”
周雲瑞吩咐後,又轉向段飛陽,并沒有掩飾他一臉地失落:“段城主遠道而來,随朕進宮吧。”
段飛陽不谙朝政,不知道剛才那二人的死會帶來什麽後果,他也不關心,他隻關心段玲玲的幸福。聽皇上吩咐後,便與段玲珑、魏夫子一起回宮。
左小青跟一頭霧水的烏小昭也急急回了瑞王府。
林若成安排人将依詩詩送入翠雲閣後,自己帶着幾個人留在現場等巡城禁軍跟京畿衙門的人,今夜發生這等大事,他怎麽也要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行。
周雲瑞回宮之後,命人給段飛陽安排了地方休息,借口天色已晚便再沒有召見。段玲珑則将禦膳房送來的熱粥輕輕放到了一邊,然後立在旁邊沒有一句話。
周雲瑞閉眼沉思,今夜發生的事情,他有些能想通,有些又難以想通。但事實告訴他,今夜,他被算計了。他自以爲布局缜密,卻不料掉入了别人的布局之中。這個局顯然有郞蒙的,但恐怕還不止如此。
好半天之後,周雲瑞才睜開眼,看了看桌上的熱粥,又看了看段玲珑,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段玲珑知道皇上會問,便如實回道:“皇上,玲珑來暖陽閣陪讀,聽宮裏的侍衛說您早就出去了,等了一下午不見您回來,而且聽說您隻帶了魏公公一人,玲珑擔心……所以就……”
“知道了。”周雲瑞看得出,段玲珑是真擔心他。
“玲珑私自打聽皇上的行蹤,請皇上降罪。”段玲珑在宮内待的時間不短,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忌諱。
周雲瑞擺手示意段玲珑起身,說道:“起來吧,你是擔心朕的安危,朕理解。說起來,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局面恐怕還會更亂。”
段玲珑心中自然有很多疑問,但是起身後隻是靜靜的立在旁邊,不敢多問半句。
周雲瑞喝了兩口粥,便又放下,說道:“天色不早,你先去休息吧。替朕去看看段城主。”
段玲珑明白皇上的深意,上前将粥端起後便退了出去。在外面遇見了等候多時的魏夫子,淡淡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便猜測今夜皇上又将無眠。
段玲珑離開後,魏夫子才進入暖陽閣。
“魏公爺對那名更夫的功法來曆可清楚?”
魏夫子倒也不隐瞞,如實回道:“此人施展的乃是大般若功法,最後比拼内力時,他已達九層。不過,老奴從他身上還看到了一些中原之中并不多見的功法技巧,有西域特色。”
周雲瑞自然知道魏夫子所說的,但他的疑問是在于更夫第一次出手時的情景。那時他從翠雲閣跳下,被卓青搖擋住了乞丐射來的飛刀,卻不料陳媽埋伏在樓下,刺出了一劍,而更夫扔出的銅鑼恰好擋住了陳媽那一劍。
當時,局面比較混亂。第一眼看上去,顯然是更夫跟陳媽同時襲擊周雲瑞,隻不過,巧合的是,二人沒有抓準時機,導緻二人的出手有了偏差。
事實上呢?可能并非如此。
更夫的實力與魏夫子不相上下,又豈能将那面銅鑼扔偏?更夫要想襲擊周雲瑞,恐怕是十拿九穩的事。這是第一個疑問。
還有第二個疑問。
魏夫子實力高深莫測,更夫應該是心知肚明的,而且現場還有林若成的隐衣衛。那時,更夫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大批禁軍趕來,按理說,他應該速戰速決,或者說,他意識到局面失控時應該第一時間逃跑。
實際上呢?他不但沒有逃跑,反而饒有興緻的與魏夫子比拼内力,而且絲毫沒有分個高下的打算。
當然,還有第三個疑問。
乞丐也好,陳媽也好,他們二人被縛,作爲同夥的更夫應該非常緊張并且快速出手相救才對。但結果并非那樣,他仍舊按照自己的節奏進行,似是那幾個人跟他沒有半點關系一般。
如此分析的話,周雲瑞得出了一個不成熟的結論:那名更夫根本不是來刺殺他的,跟隴月等人也并非一夥,當時他出手是爲了擋陳媽突然刺來的一劍。
直白來講,更夫救了周雲瑞。
既然有了這個結論,那就要分析更夫的動機,他爲什麽會這麽做?
周雲瑞想了半天,根本找不到與更夫之間的任何交集,唯一有關聯的是,更夫會大般若的功夫。但話又說回來了,周雲瑞今夜的計劃和行動非常缜密,更夫又是怎麽知道的?
當然了,更令人蹊跷的是,林若成發現的那個鳳凰圖騰标識是烏小昭留下的,後來被證實是更夫擦掉的。如果說更夫是順手而爲,那他爲什麽會在肅王府外跟隴月有所接觸?
隴月已經被隐衣衛密切監視,除了與更夫那次接觸外,便再也沒有跟其他人通過消息,還是說明是更夫傳遞了消息。
那名更夫到底是什麽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周雲瑞徹底掉入迷局之中。
他已經安排林若成派出精英隐衣衛去查探更夫的住處,并根據更夫逃走的路線追查了下去,但他猜測結果并不理想。
更夫的迷局暫時無法解開,但一個禍事算是發生了,正如假烏小昭死時說的那句話:太平盛世不會再有了。
隴月是誰?如今是肅王府的王妃,雖然入王府的時間短,但卻頗爲肅王欣賞,成了他最喜愛的妃子之一。
肅王幹什麽去了?按照朱純的建議替皇上到燕州裁軍了,結果還比較理想。那他得到的回報是什麽?表明上看,是皇上設局殺死了他的愛妃。如果再經過各種版本的演義,到了肅王耳中時,恐怕就成了皇上親手殺了他愛妃這麽一個結局。
周雲瑞與肅王争奪皇位時就針鋒相對,後來周雲瑞稱帝後又一再打壓肅王的勢力,肅王倒也識趣,老老實實待着。眼下,他遠赴燕州爲朝廷立了功勞,卻不料愛妃橫屍街頭,這個仇焉能不報?
以肅王的脾氣,顯然不會善罷甘休了。如果說以前他是顧全自身安危,他認栽,那麽現在的話,他遠在燕州又豈能被如此欺負?非得造反不可!
再說與隴月有關系的另一個人,白文俊。他親自挑選的美女,并得到了郞蒙的認同,結果呢,死了。這可是明擺着的在打臉。
郞蒙身爲一等國公入京時沒占到任何便宜,不但丢了幾座城池,還差一點被扣下。他的愛女傅婉莎先是被囚禁宮中,如今又遭受冷落。好不容易給人家肅王送個美女去,結果還死在了街頭。
這些賬累加起來,郞蒙恐是再也坐不住。
巧合的是,肅王如今就在燕州郞蒙的行營内。二人頗受壓迫,恐是一拍即可。
郞蒙有軍隊,肅王有身份,此時,出師也有名。如果皇上就隴月一死之事給不了合适的解釋,肅王恐怕就真的會帶領西北軍入京興師問罪。
這件事還有一個被動處,便是周雲瑞私自設的局,并沒有讓朝廷其他任何人知道。隴月一死,恐怕會讓周雲瑞陷入非議之中。
整個事件就是一個局中之局,對付的人就是當今皇上周雲瑞。此事如果得不到妥善解決,太平局面恐怕真的會被打破。
周雲瑞想了好久,仍舊想不到一個萬全之策,他現在唯一的希望都放在了已經死了的假烏小昭身上。隻要能查實假無效招待身份,便可能翻盤。
“魏公爺想必也知道朕如今的處境,破局之處還在于那個假烏小昭身上。魏公爺這幾日辛苦一些,讓你的人全力偵查此人來曆。”
“老奴遵旨。”魏夫子也是頭一次遇見如此蹊跷和難纏之事,必須全力解決才行。
想了半天沒有什麽進展,周雲瑞讓魏夫子下去休息,而他則回了寝宮躺下。他總覺得整個事件之中有個破綻,但卻怎麽也抓不到那個破綻到底在哪。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夢見了母妃,也夢見了母妃縫制的那個鳳凰圖騰,各種顔色的都有,煞是好看。他想去摸那些鳳凰圖騰,當手剛要觸及的時候,一切都消失了,而他也醒了。
鳳凰圖騰?
周雲瑞腦中閃過一絲火花,花那個鳳凰圖騰的可不是假烏小昭,是被人親眼看見進出瑞王府的,也就是說整個事件的突破點還是在真的烏小昭身上。
周雲瑞從一開始就覺得烏小昭有問題,看來是時候讓她交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