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突然造訪,小王有失遠迎,見諒見諒……”肅王一時客氣了起來。
朱純滿面春風,擺擺手道:“王爺客氣了,是老夫打擾王爺休息了,失禮的是老夫。”
“丞相此言真是折煞小王,丞相身居要職,國事在身,能抽出時間光臨敝府,實乃小王榮幸,也令寒舍蓬荜生輝啊。”肅王決定一路客氣到底。
朱純也是拱手道:“王爺客氣,王爺客氣……老夫此來,可是沾了貴府的仙氣,貴府乃是園中有林,林中有園……”
朱純還想誇下去,卻見肅王臉色突然難看。此時,他才突然記起肅王府正在整頓,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夫失言了,王爺莫要見怪。”
肅王一臉鐵青,沒有接話,伸手示意朱純上座,同時大喊了一聲:“給丞相大人上茶。”
朱純心想再這麽客氣下去,正事是談不成了,必須有人率先打破這個尴尬局面才行,而這個人隻能是他。
“來人,将老夫爲王爺挑選的禮物擡上來。”朱純一聲令下,幾名随從便費力的将兩個大瓷瓶擡進了廳内,擺在了門内兩旁。
肅王看了一眼,沒有搭話。若放在以前,他早饒有興緻的欣賞一番才行。
朱純的鑒賞能力不俗,但凡他挑中的東西都有來頭。可眼下,肅王還不知道朱純的來意,隻能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朱純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大談特談兩個瓶子的來曆,而是略有歉意的說道:“王爺,老夫回京有一段時日,但因犬子之事鬧得老夫心神不甯,耽誤了不少時間,要不然早登門拜訪了。”
肅王知道朱肖山死的事情,也能理解朱純的喪子之痛。他不高興的是朱純在中州待了那麽久,居然沒有和他有過一次聯系,恰逢他兵權被解,自然怨恨朱純是見利忘義之人。可他哪知道朱純在中州那邊過的日子也不舒坦。
“丞相客氣了,丞相回京,應該是小王第一時間登門拜訪才是……”
“王爺,無需多言,老夫都明白。”朱純打斷了肅王的話,壓低聲音說道:“聖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老夫是萬萬不能回京後馬上到府上拜訪的,這樣一來會對王爺不利。”
朱純的這句話很簡單,皇上派出了那麽多人監視整個肅王府,我一個朝廷大臣剛回京就登府拜訪,即便沒事,皇上那邊也會有多餘的想法。我一個臣子能被皇上責難什麽?你一個親王,可就不一樣了,跟大臣們走的太近,想幹什麽?拉幫結派,是要造反嗎?
肅王自然聽出其中的話外之音,長出了一口氣,擺擺手道:“丞相大人說的在理。小王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不過,敝府現今也不一定落得個清靜,卻不知丞相大人爲何又敢冒風險而來?”
朱純微微一笑,将懷中聖旨抽了出來,晃了晃,道:“爲聖旨而來。”
肅王一看,下意識的便要起身接旨,卻被朱純攔住:“王爺不要誤會,這道聖旨不是給王爺的。”
肅王瞪了朱純一眼,心想,既然不是給我的,你拿出來晃悠什麽?一個丞相,帶着皇上的聖旨到了親王府,豈不是天大的事情?真是可惡,吓得本王出了一身冷汗。
“王爺先坐,老夫此次前來是送大禮的。”朱純一臉神秘兮兮。
肅王瞥眼看了看門旁的兩個瓶子,哼笑了一聲。
朱純卻對着肅王輕輕搖了搖頭。
肅王眉毛一挑,看了看那道聖旨,輕聲問道:“既然不是這兩個瓷瓶,難道還是這道聖旨?”
朱純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端起茶杯開始一本正經的品茶。
肅王兩眼一轉,明白了過來,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丞相請内室詳談。”
朱純起身跟着肅王到了大廳後面的内室,以前他經常跟肅王在這内室談論機密要事,非常熟悉。
朱純坐在以前他常坐的位置上,将聖旨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推給了肅王,便不再說話。
肅王拿起聖旨,小心翼翼的打開,看完後毫無表情。
皇上裁軍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早就聽說了,跟他又沒有半毛錢關系,他根本不關心。
“丞相何意?”
肅王指了指聖旨,上面是讓西北軍裁軍的旨意,跟他有沒有任何聯系,他不知道朱純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朱純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句:“王爺在京城待的時間夠久了,有心出去走走嗎?”
“丞相大人是在開玩笑嗎?自從九哥稱帝後,小王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皇宮。”
肅王奪帝失敗後可謂是一敗塗地,皇上又私下派人監視肅王府,他還想出去走走?簡直是癡人說夢。爲了不給自己找麻煩,他的活動範圍就是在王府跟皇宮之間,大部分時間都是兩點一線。也就是他誠意十足,監視他的人才被撤走不少。
朱純沒有多言,隻是又重複了一句:“老夫就想知道王爺有沒有想出去走走的心思?此處安全,王爺對老夫大可不必隐瞞。”
“當然想!小王都快被憋瘋了!”肅王倒也信得過朱純,脫口而出。
“好!王爺爽快!”朱純指了指聖旨,輕聲說道:“這就是絕佳的機會,恐怕隻此一次,還望王爺謹慎考慮才是。”
肅王有些不解,問道:“這是給西北軍的旨意,與本王有何關系?”
朱純也不隐瞞,回道:“聖上将此事全權交給老夫,本意是讓老夫去一趟燕州,但王爺也清楚,如今朝局動蕩不已,老夫恐京城再發事端,隻能在此坐鎮。所以,老夫必須要找一位相當可靠而又志同道合的人走一趟燕州。老夫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王爺,故而登門造訪。”
肅王心動,但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他起身在室内來回踱步,皺眉思考。朱純倒也不催促,隻在一邊悠閑的品茶。
過了好一會,肅王才問道:“本王真能出城?”
朱純認真地點了點頭。
“皇上他……他會允許?”
肅王非常想要這個機會,尤其是面對的是郞蒙與西北軍這麽大的誘惑,但他擔心是皇上給他設的陷阱。萬一他大搖大擺出城,結果被城門守衛給扣住,豈不是丢盡了臉面?日後即便他再次大權在握,可這段屈辱是抹不掉的。
他敗了一次,可不想再被羞辱。
朱純右手一伸,示意肅王坐下,說道:“全國各大軍團裁軍,皇上派出去的是宮裏的公公,而唯獨西北軍裁軍,皇上卻要讓老夫親自處置。很顯然,皇上是要讓老夫騎虎難下。老夫如果按照旨意去燕州宣旨,難保京城不會再出亂子,皇上再趁機來個整肅朝綱,呵呵,老夫的人可能就所剩無幾了。但是,如果老夫不親自去燕州宣旨,難免會惹怒郎國公,他既會以爲老夫擺架子,又會以爲此次裁軍一事是老夫出的主意。所以,分析來分析去,皇上對付的應該是老夫。”
“所以,丞相大人就想到了小王?你就那麽肯定小王不辱使命嗎?”
“王爺,皇圖霸業隻在一瞬間!你就甘心一輩子隻被人稱作是十三王爺嗎?你可别忘了,按照皇室血統,這個皇位本就是你的!”
肅王狠狠地咬了咬牙,他一想起此事便怒火中燒。
“他周雲瑞算個什麽東西?韓妃的身份本來就不清不楚,他生下的兒子也高貴不到哪裏去!而我,可是當朝李太妃的親生骨肉,是先皇的親兄弟,血統最正,皇位本該是我的!”
朱純沒料到肅王竟然敢直呼皇上名諱,看來他們之間的仇恨可不是說解就能解開的。既然如此,隻需再激一激,肅王便十分聽話的前往燕州了。
“王爺所言甚是,老夫及朝中文武大臣都是支持王爺稱帝的,可偏偏有雲太後從中作梗,才讓我們一敗塗地。不過,老夫前段時間去拜見太後時,發現太後身體越來越差,恐怕不久之後就……”
朱純沒敢說下去,但肅王自然聽的出其中的深意。前幾日,肅王下朝後想到太後處請安,卻被擋了回來,便又去了母妃去處,也聽說了一些關于太後身體的傳言。
“如果皇上失去了太後的支持,朝中由我等大臣把持朝政,而王爺一旦再有了兵權,這天下……”
肅王嘴角露笑,接話道:“這天下還是我的!”
朱純很合事宜的上前兩步,說道:“這就是爲什麽老夫不能離開京城的緣故,既是聯絡朝中諸位大臣,也是留意雲太後的身體情況。而燕州宣旨的重任就隻能交給王爺了。”
肅王咬咬牙,點頭道:“皇上此時忙于裁軍,還想方設法對付丞相大人,卻疏忽了本王。哼!此次機會千載難逢,本王又豈會讓它溜走!丞相,本王即刻準備,馬上奔赴燕州!”
“好!京城之事就放心的交給老夫吧。能否得到西北軍的支持,可全指望王爺了。”
肅王應聲之後,便送走了朱純。
他自己則十分利落的收拾行裝,挑選了五十名精壯府衛兵快馬加鞭的趕往燕州。
肅王出城時還擔心會受到守衛的阻撓,卻沒想到聖旨一亮,守衛便乖乖開門放人。
眼見幾十匹馬離京城越來越遠,六扇門總捕頭方輝才重重地舒了口氣。皇上既然已經将肅王支出京城,那他就可以放心的潛入肅王府中搜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