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參加晚宴的人可謂是整個大周王朝所有掌權者,雲太後、皇上、李太妃,他們可是當今權力最大的三位,按照禮儀規制率先坐下。分坐兩旁的則是功勳卓著的重臣,以郞蒙爲首的三公自然少不了,再就是各個嫔妃、親王等,剩下的就是以司馬南爲首的朝廷重臣。
晚宴開始之前,周雲瑞便讓魏夫子率先宣讀了他早就想好的幾項政令。
第一項,大赦天下。
大周有明确律例,新皇登基時,便可以大赦天下。之前周雲山駕崩,周雲瑞執政,但因爲有雲太後垂簾聽政,且認爲周雲瑞根基不穩,要求他一年之後再登基。所以,當時也未頒布新的年号,更沒有什麽重要措施進行推行。
如今,近四個月的時間,周雲瑞對權力的把控非常迅速,而且他的各種舉動也未有不妥,雲太後也就默認了。此時此刻,雖然周雲瑞仍然沒有正式登基,但卻有足夠的權力去大赦天下的。
在正式下發大赦令之前,周雲瑞特意請示過雲太後,雲太後同意了此事。
此次大赦的範圍并不是太廣,規定,但凡沒有命案的,年齡在四十歲以上者,皆可赦免一切罪過。不能看出,此次大赦中最大的限制條件就是年齡。這是周雲瑞的一個最大的用意。
周雲山統治時期,不理朝政,奸佞橫行,導緻很多忠良官員無端獲罪,此次,恰好趁機舉行大赦,算是解救了一大批忠良之士。
第二項,減免稅賦。
州郡一級在新的一年内減免一半的稅賦,村鄉一級則全部減免,貧困地區及邊關地區上報奏請後可全部永久減免。
這項政策在制定的時候,雲太後曾提出過很大的異議。誰都知道朝廷能夠正常運轉就是是靠百姓交稅養起來的,本來國庫銀兩緊缺,此次稅賦減免太大,會影響朝廷穩定。周雲瑞自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早有準備,他給雲太後呈了一張名單,那張名單上的官員皆是大貪污犯,證據收集已經進入尾聲,隻要将他們拿下,便抵頂了全國百姓少繳的稅賦。
既然皇上已經有了應對之策,而且還是一箭雙雕,雲太後也不再多話。
第三項,允許異族通婚。
這項政策看起來意義不大,但實際上影響甚遠。此項政策沒有正式頒布之前,各州郡都是各自不同的規定,有的禁止通婚,有的默許但無明确指導意見,還有的是大力支持。
由于大周一直在擴張疆土,難免不會涉及到異族戰争,戰争期間,雙方征戰厮殺,戰争結束,一方便統治另一方。爲了緩和不同種族之間的沖突,這項允許異族通婚的政令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通婚,就意味着當朝承認了異族人的合法地位,就不是以前那種統治與被統治的局勢。
第四項,舉行春考。
周雲瑞執政以來,屢屢難以施展拳腳,主要原因就是沒有值得用的人才。要麽都是些迂腐老人,要麽就是一些見風使舵之人,要麽就是一些可有可無的,但是,他又不能一鍋端了,要不然整個朝廷就隻剩下他一人了。
所以,科舉考試選拔人才一直是他最迫切要舉行的一件事。
四項政令宣讀完畢之後,衆朝臣都是謝主隆恩,但各人心中都有各自的打算,他們也紛紛猜測當朝皇帝的心思到底在哪裏。
随後,便是群臣向當朝太後及皇上祝酒賀新年,最後,便是莺歌燕舞,群臣相互敬酒。
郞蒙是三公之首,向他敬酒的人不在少數,但是他沒有半點心思。他已經看見了陪在雲太後身邊的傅婉莎,既然女兒已經沒事,他就放寬了心。但是,他跟皇上之間的恩怨還需要有個了斷,他必須趕緊回到燕州行營才行。
往年,郞蒙都是大宴西北軍,但凡将軍一級,他都會親自敬酒賞賜黃金美女,即便是不普通士卒,也會在除夕夜收到上面派發下來的白銀。年年如此,衆将士已經形成了習慣,但是,今年郞蒙卻被困在京城,隻覺得讓全軍将士失望了。
郞蒙眼見敬酒的人少了,且見雲太後身體有恙,不由再次端起酒杯上前,說是敬酒,其實是爲了在皇上面前要一句話。
“老臣感謝朝廷多年的信賴,再敬太後一杯酒,祝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郞蒙痛苦的幹了一大碗。
雲太後笑着點了點頭,輕啜一口藥湯,她最近咳嗽厲害,偶爾還有血絲吐出,現在全靠藥湯養着。但是,她又不能讓所有大臣看出來,表面上的文章還是要做出來的。
“郎國公還是那麽豪爽,打仗豪爽,喝酒也豪爽,朝廷文武百官得好好像你學習才是。”雲太後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又轉向周雲瑞說道:“皇上執政以來,政務繁忙,需要處理很多事情,日後還需要朗公過鼎力輔佐才是。”
郞蒙見雲太後将話題轉移到皇上身上,便舉杯敬酒,道:“老臣爲皇上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老臣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郞蒙又是将碗中酒一飲而盡。
周雲瑞用小杯也是喝了一大口,說道:“如果我朝文武百官都有國公這等本事,何愁天下不定?”
“皇上過獎了,老臣得先帝重用,今日又得太後和皇上誇獎,實在是有愧。老臣定當守好西北邊疆,還百姓安康穩定。不過話說回來,老臣在京城之中已經停留多日,甚是挂念西北情勢,還望皇上準許老臣及時回燕州大營。”郞蒙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請示。
周雲瑞早已料到,他如果繼續滞留郞蒙,可能其他大臣也多有微詞。
“好,朕準了。國公随時可啓程回燕州。”
聽聞此語,郞蒙倒是一愣,他沒想到皇上今天竟然這麽痛快。
“老臣叩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郞蒙難得此機會,趕緊謝恩,恨不能馬上啓程回燕州。
謝恩之後,郞蒙又擡頭看了看服侍在太後身邊的傅婉莎,眼中盡是父親的愛惜之情,但傅婉莎卻使勁擺了擺頭,裝作根本沒看見,而是乖巧的去給雲太後捶腿。
郞蒙深知自己那個女兒的脾氣秉性,也實在拿她沒辦法,隻要她安然無恙即可。
晚宴進行到一半時,雲太後已經多有疲憊,周雲瑞看在眼裏,便找了個理由及時安排宮女将太後送回蕙蘿宮。同時,周雲瑞立刻安排魏夫子偷偷到禦醫館宣禦醫到蕙蘿宮服侍。
雲太後離開不久後,晚宴也很快結束,衆朝臣也各自回府。此時,他們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這個人物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曾經在整個朝堂之上呼風喚雨,這個人就是當朝首相朱純。
曆年除夕晚宴,都是朱純率領文武百官向太後、太妃及皇上敬酒祝賀的,可如今,可憐的朱首相正在中州府衙内喝着清冷的酒。旁邊的屋子内是郎少傑及他帶來的士兵,他們正雅緻極高的喝着唱着,唯獨朱純這邊是中州郡守在尴尬的陪着。
想及此前自己的地位,又想及往年的景象,朱純心中直恨周雲瑞。他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趕回京城,他不能放棄自己首相的身份。而此時,他卻不知道他的二兒子朱肖山已經被抓進了天牢。
朱純雖然被派到中州修建皇陵,但實權還是有的,因爲首席丞相的官職還是他的,朝廷隻是爲了便宜期間,将他的部分權力轉交給了司馬南。
也正因爲如此,被關進天牢的朱肖山才有些嚣張。
在被押往天牢時,朱肖山一路就罵罵咧咧,當然還不忘把他的丞相老爹擡出來,但是,下令抓他的乃是皇上,搬出誰來都不管用。
直到進了天牢,朱肖山才知道事情有些嚴重了,真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那個禮部侍郎是朱純硬安排過去的,平時除了吃吃喝喝、貪污受賄、買-官賣-官之外,他什麽也不會,而且得罪的人也不再少數,此時,沒人會幫他。
見外面的幾個獄卒吃吃喝喝,大聲嚷着,朱肖山一肚子氣,但好在他還有點腦子,他決定寫信給遠在中州的父親。但考慮沒人願意幫他,他就得出點血才行。
“獄卒大哥……喂,獄卒大哥,麻煩您過來一趟。”朱肖山扯着嗓子看着。
正在喝酒的一名獄卒瞪了一眼,喊道:“臭小子,瞎嚷嚷什麽?小心割了你的舌頭!”
“獄卒大哥,您過來一趟,小的這裏有點東西要孝敬您。”
獄卒一聽,半信半疑。在進天牢之前,所有犯人都已經通通搜身,身上連點灰都沒。
“臭小子,敢騙大爺,讓你沒好果子吃。”獄卒走到近前看着那個細皮嫩肉的家夥。
朱肖山滿臉堆笑,說道:“小的身上沒有,但家裏有。你隻要幫小的一個忙,别說是黃金白銀了,就是讓你當天牢典獄長都不成問題……”
朱肖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巴掌扔了過來,打的他滿眼冒金星。
“膽子也真大,連老子都敢騙?就你這德性,還想提拔老子當什麽典獄長……我呸!”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這狗眼看人低的獄卒……”朱肖山捂着熱辣辣的臉,一臉的不服氣。
“喲?今天還碰上個硬茬!臭小子,看清楚,這裏是天牢,有多少大官進來就沒能出去?敢罵你大爺,我讓你罵!”
話音落下,獄卒擡起便是一腳,正好踹到朱肖山的臉上,将他的鼻梁骨踹斷。
朱肖山哪受過這等待遇,捂着滿臉是血的鼻子,又怒罵道:“我可是當朝丞相的兒子,等我爹回來,我讓他殺你全家,誅你九族……”
“媽-的!騙人都不會騙!當朝丞相是司馬大人,你姓李,算老幾!大爺我今天讓你知道什麽是天牢規矩!”
這獄卒新進不久,隻知道司馬南,哪裏會想起朱純來。
天牢大門一開,獄卒進去就是對着朱肖山一堆拳打腳踢。朱肖山從小都被供着養,從來沒受過這等待遇,眼見被打的快不行了,突然趁機去抽獄卒的腰刀。
“好大的膽子,敢搶老子的刀……”
獄卒大喊一聲,想要去奪腰刀,卻有些晚了,眼見長刀要刺向自己,獄卒一個急閃後用力的踢出了一腳,将朱肖山踢的倒飛了出去,砸在了牆上。
正在喝酒的那幾個獄卒見慣了天牢内的這種情形,也沒多管,直到聽見剛才的獄卒大喊一聲後才趕了過去。
朱肖山被獄卒那一腳踢飛後撞在了牆上,腦袋撞破,已經沒了氣息。
除夕夜,當朝首席丞相朱純的二兒子斃命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