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雪大風急,上百人浩浩蕩蕩的在雪中趕路,到達必經的灤河大橋時,一堆人直接傻眼了。
灤河大橋上面不知被什麽人潑了水,現在已經結了冰。趁着夜色望去,整座木制大橋成了光溜溜的冰橋。橋兩邊沒有任何圍擋,隻要走上去一個不留神就得滑倒,橋下十幾米位置是已經結了冰的灤河。人要是掉下去,連殘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摔死。
宋然咬牙切齒,猜也能猜到是灤河山匪所爲,不由恨恨的怒道:“這幫不知好歹的山匪,等解決了這件事,本官絕對會上奏朝廷派大軍剿殺了他們!”
“來人,上橋!”宋然示意身後官兵上前探路。
跟在後面的官兵又不傻,即便身懷武功,誰又能有本事在冰上行走時如履平地?可是,官的一級壓死人,總不能抗命吧。
官兵統領點了兩個身手不錯的官兵,讓他們上橋。
那二人也自認倒黴,慢吞吞上前,用腳試了幾下,倒還不是那麽滑溜。但倒黴就倒黴在天上還刮着風呢,腳下本來就不穩,風一吹,不直接吹飛了才怪。
宋然一臉的無奈,下令道:“凡是順利過橋者,賞白銀百兩!”
一聽有賞,試探上橋的那二位也來了精神,暗自用力,盡量穩住身形。前幾步倒是還沒有問題,可越到最後,橋面上積雪覆蓋住的冰塊越滑,二人接連摔倒,也就是仗着身手不錯,才沒有掉下去。但是,眼看前面還很長一段距離,二人也有些打退堂鼓了。
就在二人在做心理鬥争的時候,橋對面突然冒出一夥蒙面人,也不打招呼,彎弓搭箭,嗖嗖幾聲,幾支飛箭射入橋面的冰塊之内,吓得那二人連滾帶爬的往後撤。
一看眼下這情形,宋然氣得差點吐血。冰橋已經十分難走,對面居然還有山匪埋伏,那還不得過多少人就死多少人啊?
宋然擡手指了指橋對面那夥人,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掉頭回撤。
“繞路過去!”
宋然一聲令下,一幫人趕緊屁颠屁颠的跟上。
灤河橋是甭想順利過去了,隻能繞遠路,從旁邊的叢林之中穿過。林中無大路,全是錯綜複雜的羊腸小道,馬跟轎子是沒有辦法通過的,也隻能安排人送回府衙。
上百人磕磕絆絆的從林中穿過,原本一個小時的路程如今變成了三個多小時。等走出那片叢林時,天都快亮了。宋然走了一路,又讓人背了一路,又累又冷,簡直是叫苦不疊。現在真恨當初自己貪财,跟山匪們談了條件才沒有繼續上奏朝廷剿匪到底。
現在想來,後悔是來不及了。看來,隻能等把朱純救出之後請朝廷發兵剿匪。之前剿匪還需要想個理由,現在根本不用操心,一個首席丞相被山匪搶盜便是一個恰當的不能再恰當的理由。
出了山林後,便遠遠的看見孤山上有座破廟,看來那就是朱純暫時躲避的地方。雖然那座破廟在視力範圍之内,但真要趕到跟前,最起碼還得兩個小時。
宋然很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帶着人繼續趕路。
朱純還在破廟内守着火堆呼呼大睡,而皇城内暖陽閣的主人卻一直未睡。
皇上現在正考慮兩件事,兩件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事。
第一件事,是段玲珑動用萬武城的力量去追殺孫無極。孫無極雖然是個怪胎,但怎麽說也是從朝廷征天監出去的,如果此時将孫無極納入麾下,再許以官職,那萬武城所追殺的便是朝廷官員,罪過可就大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孫無極那小子武功高強,神出鬼沒,又豈是一般人所能降服的?之前從卓青搖那裏聽說過,葉青陽正在全力追擊孫無極,真希望能有個好消息。
屆時,孫無極有朝廷暗中支持,萬武城要麽硬生生的忍了,要是敢繼續膽大妄爲,那朝廷就可以發兵清繳。
第二件事,便是雲太後欽定的爲皇上選妃一事。這件事可大可小。皇上選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無可厚非,走走流程也就那樣了。但是,如果選妃過程中出了大問題,那負責此事的人可就得承擔非常大的罪過了。
那誰負責選妃呢?雲太後定了内務府和禮部。
禮部這個部門無關緊要,而且歸司馬南分管,基本算是皇上的人。最需要處置的便是内務府,但凡與皇親國戚、與皇宮内事等相牽扯的,幾乎都跟内務府有所牽連。
雲太後讓内務府來辦此事,表面上來看是十分信任自己的人,不想讓其他人來插手,尤其是皇上的人。而實際上呢,皇上一直想解決内務府這個宮内中樞機構,這一次便是絕佳的機會。
這一次,雲太後錯就錯在太過于自大了,偏偏放心的内務府卻偏偏是最容易出事的機構。
皇上皺眉凝神在沉思,閣老會的人一直都是他想動的,那些老家夥們常常行走于宮内,對宮中秘事自然熟知很多。說不定,從任意一個閣老口中便能探出當年韓妃死亡之謎。
想及此,皇上突然記起了兩個人,劉松和劉鶴。
劉鶴已經爲朝廷認定死亡,但卻還活着,雖然已經發瘋,但難保不會記起什麽來。而且,最詭異的是,劉鶴的瘋竟然是跳崖造成的。一個正常人,一個宮内禦醫,無緣無故爲什麽會跳崖?自然是掌握了什麽秘密。而在時間上最爲吻合的就是當年的韓妃之死。
想來想去,皇上突然覺得當年母妃死亡那件事沒有那麽簡單。可能母妃身上還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而最先知道這個秘密的可能就是太宗皇帝以及雲太後。
外面禁軍巡邏的腳步聲又繼續響起,将皇上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突然記起禁軍首領林縱已經被派往南方平亂去了,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了。
“魏公爺,朕有話要問你。”皇上朝外房喊了一聲,魏夫子立刻快步進來。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竟然能陪皇上接連熬夜,體格可非同一般。
“皇上,不知您有何吩咐?”魏夫子恭恭敬敬。
皇上翻了翻幾天前從南方遞來的奏折,翻開看了看,說道:“林縱将軍去南方平亂有一段時間了,奏折上說南方環境惡劣、地形複雜,叛軍易于躲藏,一時難以徹底剿殺。魏公爺怎麽看此事?”魏夫子稍微頓了頓才回道:“啓禀皇上,正如林将軍所言,南方多爲未開化之地,地形的确十分複雜,而且那邊的毒蟲泛濫、多有瘴氣,我軍多爲北方将士,一時難以适應,又加上叛軍狡猾,的确是不好徹底剿滅。”
“既然這樣……”皇上沉思了會,說道:“那就下旨讓林将軍撤回到山陽關,同時,讓琅琊軍團派兵進駐,以山陽關爲界,東西延伸,叛軍隻要不沖關,便不再出關平亂。”
“這樣以來,是不是有些示弱了?”
“示弱?哼!示弱是爲了更好的強大。”皇上輕笑一聲,邊在紙上寫寫畫畫,邊說道:“南方之地多蠻夷,武力不好解決問題,倒不如換個方式試一下。讓工部派人墾荒屯田,種植我朝作物。同時,讓戶部撥款并派人在山陽關以内建商埠、設集市,每隔半月大開城門,不帶利器者皆可入城,天黑便關城門。城内的人要想出去,必須等足半月時間。”
“皇上聖明!”魏夫子是真佩服皇上的聰明才智。
按皇上的做法,不出半年,山陽關内便是富足之地,而城外乃是蠻荒之地,形成鮮明的對比,以此來吸引叛軍所在的諸州郡入關随俗。
叛軍作亂,除了要解決吃喝之外,還要俘獲民心,要不然如何生存?
但當諸州郡的土著居民紛紛被吸引入關後,叛軍便沒了衣食父母,屆時不攻自破。
處理完此事之後,皇上又随口問了句:“現在朱大人督辦皇陵一事如何了?”
魏夫子哪能忘了朱純,立刻回道:“已經安排了下去,會有人讓朱大人好好留在太平山修建皇陵的,工期絕對不敢耽擱。”
皇上雖然處理朝政了,但還沒有正式登基,還隻能算是一個準皇帝。按大周規制,一年後高宗皇帝遺體入皇陵,如果工期延誤,那皇上登基的時間又得往後拖,誰敢承擔這個責任?
皇上點了點頭,說道:“有魏公爺在,朱大人想必會好好辦事的。對了,朕派出去的那位欽差如何了?”
魏夫子一笑,回道:“啓禀換上,郎将軍幹勁十足,自領了皇命之後便十分上心,聽說已經查到皇陵貪污腐敗的一下線索了,正在一層層的追查。”
“這個家夥!朕倒是小看他了,看來他不但馬上能打仗,馬下居然還能查案。不過,西北邊境還離不了他,郎國公那邊要及時注意,如果有讓郎少傑回去的想法,立刻提醒朕。”
“老奴明白。”
“還有……”皇上說着,擡起頭盯着魏夫子,細聲說道:“魏公爺可認識劉鶴?”
魏夫子一愣,卻又立刻表情平靜,回道:“老奴聽說過,但并不熟悉,應該是當年禦醫館内的一名禦醫,據說已經死了……”
皇上點了點頭,卻脫口而出:“劉鶴還活着!”
“什麽……這……”魏夫子臉色突然難看,半天不知道如何接話。
皇上看着魏夫子表情的變化,心中已經有數,看來劉鶴此人身上的确藏着秘密,而魏夫子也可能知道其中一二。
看來,一場更大的棋局即将步兵布陣,就看看到底誰入此中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