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一個人在染坊旁的大榕樹下發呆,幾個富家子弟恰好路過,見她長的标緻可愛,就非要讓她笑一個。
笑一次,給一張銀票。
詩詩很窮,但是連頭也沒擡,繼續發呆。
有個稍微年長的富家子弟覺得被掃了興緻,便要上前動手打人。卻不料手剛伸出去,突然飛來一塊石子,不偏不倚敲中腦袋。
富家子弟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八九歲的藍衣小男孩。
被人敲了腦袋,富家子弟火氣暴漲,從地上撿起一塊青石磚便要拍向藍衣小男孩。卻沒料到,青石磚還沒扔出去,突然從旁邊飛出一個個子稍高的男孩,竟一腳将青石磚踢碎,然後又跟上一腳,直接把富家子弟踢翻在地。
那個子稍高的男孩還想繼續暴打富家子弟,卻被藍衣小男孩喊住。
“林大哥,教訓教訓就夠了,不用下手太狠!”
“好嘞,瑞公子。”
雖然嘴上答應着,但個子稍高的男孩下手卻絲毫不輕,專門打臉,打的那富家子弟嗷嗷直叫。幾秒鍾而已,富家子弟已經被打成了豬頭。而那藍衣小男孩隻管在旁邊咧着嘴呵呵笑着,似是絲毫不懼怕得罪人。
旁邊那幾個富家子弟一看這等情形,哪能袖手旁觀,就地撿起磚頭、木棍等就要動手,卻見藍衣小男孩不急不躁的将手中折扇潇灑一甩。
“認識字的,老老實實給我讀一遍,不想死的都給我滾!如果不知道這幾個字的份量,那就打到你們知道!”藍衣小男孩臉色一變,冷冷的說道。
折扇不大,一面是精緻山水畫,另一面隻有三個字:周天下。
在整個大周王朝,再笨的孩子看到那三個字,也得吓傻!況且那個出手打人的姓林的男孩竟然從腰間抽出了一把纏腰細劍,更是把那幫富家子弟吓得屁滾尿流,趕緊趴在地上猛磕頭。
“有點錢有點權就可以無法無天嗎?子不教父之過!回去告訴你們的父母,一天時間,搬出禹州城!如果再讓我在禹州碰到你們,你們直接搬到刑部大牢去住吧!”
藍衣男孩的語氣竟一時變的像個大人似的,同時,輕輕将折扇合起來,讓那幫不長眼的富家子弟滾得遠遠的。
清靜之後,藍衣男孩也不說話,而是挨着詩詩不遠處坐下,仰頭瞅着那棵古榕樹看,看了半天後,又躺在地上看。看的時候,眼睛一點也不眨,清澈的眸子後面似乎藏着一彎深水。
有一會兒功夫,詩詩起身要走,臨了輕聲說了句:“謝謝。”
藍衣男孩沒有搭話,隻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詩詩不要說話,生怕打擾了什麽似的。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候,詩詩繼續在樹下發呆,卻竟又見到那個藍衣男孩出現。藍衣男孩的舉止還是一樣,先是坐着仰頭看樹,接着是躺着看。
如此反複三天後,第四天藍衣男孩出現的時候,竟然拿了一副畫。
“畫上有你,這幅畫就送給你了。”
藍衣男孩将手中的畫輕輕的放到詩詩的跟前,嘴角彎起一道弧線,笑容迷人。
“對了,那天揍那幫子富家子弟,本意不是救你。是不想讓他們打擾了我觀察這顆大榕樹。不過,既然賺了你兩個謝字,就還一副畫吧。”說完話,藍衣男孩搖着折扇走遠了。
看着那個背影,詩詩竟然輕輕笑出了聲,心想,那小子居然還挺有自信,在樹底下看了那麽幾次,就覺得自己能畫出一副好畫來?在整個大周,文人雅士多的是,一個小毛孩子能畫出什麽水平來?
但當低頭一看時,竟然驚呆了詩詩。
“秋榕話長情,一葉落地,道不盡心思。伊人呆迷離,淚水兩行,竟不識愁滋味。”
畫面左側題了這麽幾行字,竟字字刺中詩詩的内心。
題字後面,落款隻有兩個字“雲瑞”。
畫中榕樹繁茂,樹上有群鳥熱鬧飛跳,樹下卻孤零零的映着一個女孩的背影
詩詩看着看着竟然落下了兩行眼淚,淚水滴到了畫上響起聲音時,她這才反應了過來,如獲至寶一般才将那幅畫小心翼翼的收藏了起來。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在樹下發呆過。
六歲的她不知道“雲瑞”是誰,而十六歲時她也不知道“雲瑞”是誰。因爲,她在閨中一待就是待了十年時間。
雖然隔了十年時間,雖然物是人非,雖然容顔會變,但那一副笑容,那一雙眼神,卻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此刻,翠雲閣,眼前的那個男子仍是一身藍衣,右手中仍是拿着一柄折扇,左手卻在自己的臉上擦拭淚水。
三娘稱他爲“瑞公子”,那就是錯不了,他就是十年前贈畫的那個“雲瑞”。
一時動情,依詩詩竟然沒有留意自己的雙手已經握住了瑞王的手,淚水卻也滴的快了些。姚三娘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簡直樂開了花,她辛苦調教詩詩十多年,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爲她找個好歸宿。這下倒是好了,竟然一下子釣上了一個親王。
而旁邊的卓青搖卻眉頭微皺,雙眼死死盯着依詩詩的一舉一動,隐藏在袖中的左手已搭上飛針。如果眼前的女子有任何危險舉動,卓青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針能刺中其要害。
“喂,瑞哥哥,你憐香惜玉倒是可以,倒是也給我和青搖哥哥找幾個姑娘陪一陪啊,我從大西北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還沒好好享一享清福呢。”
旁邊的郎少傑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句,這才讓依詩詩立刻回過了神。
“瑞公子,對不起,詩詩失态了……”依詩詩迅速将雙手撤回,低頭彎腰行禮。
瑞王雙手一攙,笑道:“不怪不怪,最心愛的東西被毀了,傷心是難免的。好在我府上還有一把上好的伯牙古琴,明日讓人送來。”
“哎呀……那簡直是我們詩詩的福氣啊,那就太謝謝瑞王……瑞公子……”姚三娘一時激動差點說漏了嘴。
姚三娘倒是一陣歡喜,卻沒想到依詩詩卻回道:“無功不受祿,詩詩不敢亂收,還望瑞公子不要怪罪。”
“這……這……”姚三娘差點沒氣背過去。
“哎,誰說無功不受祿了?”瑞王哈哈一笑,道:“這古琴贈了詩詩姑娘,以後的好曲就隻能彈給我跟我的朋友聽。這樣就不算亂收了吧?”
姚三娘生怕她那個倔強、古怪的養女又不知道蹦出什麽話來,趕緊應下:“這回不算亂收!能天天爲瑞公子奏曲,是翠雲閣的榮幸,更是我們家詩詩的榮幸。”
瑞王也不再啰嗦,輕輕一笑後轉身又回到了原處,看向對面那幾個倭人。
四個東洋劍客已經很狼狽的打翻在地,有兩個半死不活。而他們的主子已經坐不住了,竟然叽哩哇啦的說着什麽,卻被突然跑上樓的兩個人拉住,在耳邊不知說了什麽,然後憋着一肚子氣走了。
左小青跟慕容婉兒看了瑞王一眼,隻見瑞王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
“此處已經不宜久留,還是回府再談。”
瑞王跟卓青搖、郎少傑說了一聲,簡單向姚三娘及依詩詩打個招呼,便直接離開了翠雲閣。
倭人突現,本就蹊跷。
明知翠雲閣乃是瑞王常居之地,竟然還敢惹是生非,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