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少傑一臉疑惑,瞪着那雙大眼。
卓青搖白了一眼,說道:“少傑你再厲害,現在也不過統領五萬兵馬,而郎國公卻可以統領三十萬西北軍,那天子能統領多少兵馬?天下兵馬皆歸天子!可是,舉全國之兵也不過百萬!那天下有多少老百姓你知道嗎?即便你大權在握、兵馬在手,可你敢說能殺盡天下百姓嗎?誰都不敢!曆朝曆代的昏君、庸君都不敢!知道爲什麽嗎?”
郎少傑使勁搖頭。
“其實答案很簡單,在你成爲士兵之前,在你成爲将軍之前,任何人都不過是一張普通百姓的皮囊。即便是皇帝,什麽真龍天子?都是迷惑人心的!爲了鞏固自己的政權,爲了俘獲民心,皇帝才自稱爲真龍天子。你想想,大周王朝之前那些被推翻的帝國,哪個不是被百姓推翻的?往簡單了講,沒有百姓耕田、織布,你吃什麽穿什麽?這就是民心的可怕之處!”
這一次,郎少傑好像聽懂了,一想到這民心的可怕之處,臉色都變了,使勁點頭。
“所以,民心才是一個王朝的根基。得民心者得天下!”
說完後,卓青搖看了看又滿上的酒杯,笑着抿了一口,又看了看瑞王,轉頭說道:“你瑞哥哥下的兩步棋便是俘獲民心的棋。第一局,便是《祥鶴迎瑞圖》。此畫已經在上層的達官貴人手中流傳開來,朝中大臣自然明白這副畫的深意,過不了幾天,這民間也會瘋傳。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向所有人傳達瑞王即将入主東宮的信号。”
“第二局,便是今天的上庵寺蔔卦。爲何要突然讓剛剛進城的銀狐軍團負責寒山的防衛工作?爲何要讓你頂着罪名将兵部尚書羅山私自扣押?爲何要讓你跟肅王起沖突?爲何雲太後偏偏要在今天出現在上庵寺?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朝廷大臣及老百姓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上庵寺中來了一名非常厲害的卦師,他測了兩個字,一個是‘肅’字,一個是‘瑞’字,‘肅’字爲亂中求命,而‘瑞’字乃是祥和瑞泰、可定天下。”
“噢……原來如此,我好像明白了。”郎少傑兩眼睜大,搶說道:“我終于明白瑞哥哥爲什麽會讓我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了,鬧得越大,知道的人就越多,鬧的越兇,流傳的時間就越長!”
瑞王嘴角一笑,點頭說道:“少傑終于開竅了。你剛進城,還沒有做片刻休息,我就讓你立馬負責寒山的防衛工作,少傑不會怪罪我這個哥哥吧?”
“哪裏哪裏!瑞哥哥這麽說就太見外了!我郎少傑最不怕的就是惹事,事越大,我越喜歡!尤其是瑞哥哥的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完後,郎少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似是覺得用酒杯喝不太過瘾,直接将酒壇子舉了起來,大口灌着。
他清楚的記着,幾年前,有一次圍剿北蠻悍匪的行動,因爲手下斥候的信息有誤,導緻他率領的三千精銳誤入敵人埋伏圈。若不是瑞王突然出現帶領他們從戈壁灘逃走,恐怕他跟那三千精銳都已經是累累白骨了。
“少傑,少喝點!這酒不便宜呢!”
瑞王伸手奪下郎少傑手中的酒壇子,自己舉起後灌了一口,表揚道:“話又說回來,天下之人有膽量敢罵當朝首相和親王的,恐怕也就隻有少傑你一個人了!”
郎少傑呵呵一笑,看向旁邊的卓青搖,打趣道:“我就是小卒子一個,能沖鋒陷陣而已,跟鬼谷老先生的愛徒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人家隻憑一張嘴就可以把肅王氣個半死,我還得打打殺殺費半天力氣。”
說完後,郎少傑似乎又想起什麽事,往卓青搖身邊湊了湊,眉頭一挑,說道:“對了,青搖哥哥,你的跟屁蟲呢?那家夥功夫真是了得啊,百步擲長槍,連我那些貼身侍衛都給吓住了,他人呢?一會我倒是要找他切磋切磋!”
卓青搖用兩指捋了捋肩上長發,神秘兮兮的說道:“當然是去做該做的事情了。”
“什麽事情?我也去!我倒是要跟他比比誰做的漂亮!”
旁邊的瑞王無奈一笑,拍了拍郎少傑的肩膀,說道:“少傑啊,戰場殺敵、橫掃千軍是你的強項,但單兵作戰,玩江湖套路,你跟青陽大俠相比,可是有差距的。”
“切!還江湖套路?不就是打打殺殺嗎?我郎少傑還怕這個?”
這話音剛落,突然一道白光閃過,郎少傑急忙躲閃,卻還是被拍中臉頰,直疼得哎喲喲。
“哈哈,你看,我這三腳貓功夫拍來的杯子你都躲閃不及,你還敢吹牛?要是青陽大俠在,恐怕杯子還未近身就已經碎了,而且在杯子未碎之前,他早已經一腳将我踢飛到樓下了。”瑞王笑呵呵的看着捂着臉的郎少傑。
郎少傑一臉的不信,說道:“瑞哥哥的功夫哪是三腳貓啊!平時深藏不露,真要施展開來,你的大般若得把我打的滿地爬。遙想當年,你隻是一掌加一腳,便将北蠻十多個硬甲武士震飛,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哪能相信你弱不經風的書生模樣還有這等本事!瑞哥哥本事這麽大,那個跟屁蟲還能比你更厲害?切!我是不信!”
“我問你,你覺得隐衣衛隊長林若成的功夫如何?當年你可是不服氣,非要跟他比武不可的!”
“喔喔喔……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林若成簡直就是個大變态啊!我出手三十多個回合,愣是沒碰到他一根指頭,結果被他一腳給踢了個狗吃屎……說起來,丢人,丢人啊……”
瑞王跟卓青搖都是哈哈一笑,同時瑞王又說道:“林若成在江湖中的‘十步殺’武評榜上排名第九,而你口中那個跟屁蟲卻排名第四!”
“噗!”
郎少傑剛到嘴的酒全部噴了出來,噴了整整一桌子,嘴巴都吓得半天沒合攏。
“那個跟屁蟲……不對,不對,青陽大俠……真……真這麽厲害?”郎少傑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瑞王隻笑不語,而卓青搖卻點了點頭,說道:“我們現在喝酒吃肉,好不暢快,但肅王恐怕已經氣的七竅生煙了。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這是奪帝之戰,一旦輸了,便輸了一生。朝堂之上不可動刀槍,但江湖中卻可以殺人見血。我已得悉,肅王已經派人将他在江湖上培養多年的殺手組織‘鬼牙’秘密接入禹州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所以,所以青陽大俠就是專門去對付他們的?”
瑞王點了點頭,說道:“朝中暗流湧動,但誰都不敢明目張膽的短兵相接,不但如此,表面上還得裝作一團和氣。要不然,在上庵寺的時候,肅王還能老老實實的向雲太後請安?”
“所以,大家就在私底下鬥勇鬥狠了?”郎少傑常年混迹在沙場之上,不是太懂江湖。
“鬥勇鬥狠?用這個詞也對,不過還有個更妥帖的詞,叫做你死我活。刀已出鞘,劍已亮鋒,江湖中不掉幾顆重量級的人頭,恐怕這場血雨腥風是不會停的。”
瑞王說着,右手暗暗用力,兩指一彈桌上的杯子,杯子未動,杯身上卻裂了十多道細痕,而更厲害的是,杯子中的酒竟絲毫沒有滲出。
僅此一技,便将郎少傑看的目瞪口呆。
旁邊的卓青搖雙眼也是一亮,輕聲說道:“十層大般若,雲瑞竟然已經進了第七層,可喜可賀!”
瑞王苦笑一聲,飲一杯酒,歎道:“即便如此,與段飛陽相比,還是有天大的差距的!”
“段飛陽?那個老頭好像是什麽武林盟主,那他不得是武評榜上的第一啊。”
郎少傑倒是常聽人提起過那個老魔頭,據說他一個人曾破五百甲兵。當年太宗皇帝西征舊蜀久攻不克的時候,段飛陽曾一人殺入舊蜀皇宮,手刃三百皇城死士。最後,他竟一掌将舊蜀皇帝的腦袋拍了下來,獻給了太宗皇帝,并換來了段家的免死金券。
武功修爲如此了得的老魔頭,自然就是武評榜第一人。郎少傑很天真的認爲。
可是,瑞王卻搖了搖頭。
“十步殺武評榜評的是人,而段飛陽已經近于半仙,早已超出了榜單。說他有呼風喚雨之能可能有點假,但氣禦飛劍,飛劍百步奪人首級卻還是真的。”瑞王說完,臉色有些難看,自飲了一大杯酒。
“瑞哥哥好像對那個老頭不是太有好感?”
瑞王繼續苦笑,搖頭道:“這是我跟他的個人恩怨。”
“什麽?那老頭居然得罪過瑞哥哥?他簡直是找死啊!管他什麽百步飛劍,管他什麽半神半仙的,我郎少傑帶兵立刻踏平他的萬武城!他不是能一人破五百甲士嗎?小爺我帶上三萬鐵騎讓他殺,他要是殺不完,我非碾碎他的腦袋不可!”郎少傑越說越氣,竟站了起來,似是馬上要調兵。
“好了,我的郎大将軍!廟堂有廟堂的玩法,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這一次,無論他段飛陽是否參與這場奪帝之争,本王都會用江湖的規矩解決他。如果他膽大包天,連大周王朝的律法都不放在眼裏,敢妄殺一臣一民,少傑再去滅了他的萬武城也不遲!”
“好!就這麽愉快的說定了!哼哼,小爺我都快等不及了!”郎少傑舉起酒壇子,又是大口的飲着,末了還用手摸了摸嘴,真有大幹一場的感覺。
這香房内的三人邊喝着美酒,邊謀劃着下一步的計劃,卻突然被外面的打鬥聲及嘈雜聲攪了。細聽之下,好像連瑞王貼身侍衛左小青、慕容婉兒都已經出手。
瑞王等人覺得事情有些蹊跷,決定看個究竟,卻萬萬沒有料到一張更大的網悄無聲息的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