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緊急的召集諸位大臣及親王前來,是因爲我大周王朝發生了一件悲恸之事,當朝高宗皇帝因腦疾突發已于昨日深夜駕崩……”
試想一下,昨個兒還知道當朝皇帝遊過花園、抱過美人,今兒個就說挂了,那該是什麽反應?
自然先是一臉懵圈,接着便是亂成一鍋粥,無一不是哭聲震天,真是一個蓋過一個,都想表達自己對皇上的更加忠誠和更加愛戴。除了哭聲之外,有些大臣還非得加點特效,比如心急如焚般的大喘氣,又比如捶胸頓足,再比如鼻涕滿臉……
演技最高的還得是當朝首相朱純,他竟然直接在地上來回打滾,還不時拿着腦袋直撞地,看的其他大臣都不由在心中爲他大大的點贊。
你看,人家朱大人的表情、動作、聲音,太逼真了,怪不得人家是首相呢!
正當衆臣哭的“痛不欲生”時,李太妃跟肅王也趕了過來,他們母子二人趁雲太後及瑞王離開後立刻做了奪帝的謀劃。
奪帝之事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自然少不了朝中衆臣的支持。所以,李太妃絕對不會讓雲太後單獨面對那一幫大臣,也得趕來看看朝中衆臣的立場,也好及時有所應對。
見到李太妃趕來,朱純的哭聲又上了一層,竟然連滾帶爬的到了李太妃身前,邊抹着鼻涕眼淚,邊做着怪異的表情,意思是說,什麽意思啊?咱倆不是一夥的嗎?皇帝都挂了,爲什麽也沒人通知我一聲啊?到底有沒有立肅王爲新帝啊?
李太妃白了朱純一眼,輕輕搖了搖頭。心想,那倒黴孩子臨死都沒說要立他親弟弟當新帝,真是氣死老娘了。要不然,我堂堂大周王朝的太妃還用得着跑到這裏,看你們這幫老家夥哭天喊地的表演嗎?
朱純一看李太妃的表情,頓覺胸口悶痛,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打了一拳似的。心想,不就是讓你的一個兒子把皇位傳給另一個兒子,這是多麽簡單的一件事啊,可爲什麽會出現這麽一個結果?難道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此刻的百般猜測或埋怨都已經沒用了,得趁熱打鐵抓住時機主動出擊才行。
想及此,老練的朱純又把哭聲提高了一個級别,同時快速起身在李太妃耳邊說道:“趁衆臣在,趕緊提議立新帝。”
說完後,朱首相又哭着竄回了衆臣身邊,還不時将鼻涕擦在别人的朝服上。當然,還不忘叮囑幾句話,意思很簡單,一會太妃提議立新帝,都給我支持肅王。
他那些黨羽聽完後,先是一愣,接着邊哭着邊點頭,同時也将鼻涕往朱首相朝服上抹一抹,意思是沒問題。
待衆人哭聲漸低後,雲太後還未說話,李太妃卻搶先說道:“我大周王朝不幸痛失國君,天下皆恸!皇兒腦疾來得突然,沒來得及立下任何遺诏。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是先立新帝才是,以穩國心、民心。不知太後何意?不知衆臣何意?”
太後還沒表态,下面就有一堆人連連點頭,但僅僅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沒人敢站出來。
當朝首相朱純無論身份還是地位,自然是最适合第一個發言的人,不由擦着眼淚說道:“老臣以爲太妃所言極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臣不可一日無王,老臣以爲……”
“朱大人,可要慎言啊!此時此地此情,你突然要提議立新帝,究竟意欲何爲?”沒等朱純說出重點,突然有人非常果斷和堅決的打斷了他。
聽到這句話後,朱純突然愣了一下,眼淚也戛然而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竟然還有人敢在朝堂上跟他這個最大的官叫闆。當然,這句話不單單讓朱純始料未及,連旁邊其他大臣也是在臉上寫了一個大大的不可思議。
衆人正要尋找那個作死的家夥時,瑞王腳步穩健的走了出來,一臉的悲憤,還沒等朱純要發話,便先發了難。
“朱大人,皇上剛剛駕崩,還躺在芝蘭宮的床上,屍骨未寒,你卻在此時提議立新帝?你究竟是何居心?你是覺得堂堂大周王朝換個皇帝就跟菜市場買菜一樣嗎?你真是膽大妄爲!居心叵測!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嗎?還是當官當糊塗了,把祖宗禮制都給忘了!”
瑞王剛才在跟雲太後叙舊情的時候,就已經料到朝堂之上定會有人提議立新帝之事,猜中了是首相朱純,卻還真沒有失望。好不容易在衆臣面前逮着一個教訓你的絕佳機會,不向你下手豈不是辜負了你當朝首相的身份!
剛開始看到是瑞王發難朱純時,一堆人都是擺好了姿勢要看好戲,一個初出茅廬的風流小王爺,竟然跟老謀深算的當朝首相叫闆,那不是自找苦吃又是什麽?連雲太後也是爲瑞王捏了一把汗。
芝蘭宮一事,瑞王雖然讓李太妃跟肅王沒賺到便宜,但歸根結底都是皇室自己的事情,即便鬧起來也都相互給個面子。而現在,站在殿内的可是朝中大臣,鬧不好把親王的爵位搭進去都沒人敢出手相救。
可是,當聽到瑞王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時,一堆人全都懵了,接着,一堆人又擺好了姿勢要看戲,這回是看朱純的戲。因爲,說的太他-娘-的對了!
此時,連雲太後都在心中爲瑞王鼓掌,她最擔心的也是有人在朝堂之上提議立新帝,果不其然,朱純那個老王八蛋竟然冒出來了。雲太後正愁不知如何解決時,瑞王站出來了,而且讓朱純毫無反駁之力!
“朱大人,瑞王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是老糊塗了,還是真要大逆不道啊!”瑞王都已經如此表忠心了,雲太後又怎麽可能讓瑞王單打獨鬥,自然也要表态。
當然了,雲太後哪能不知道朱純跟李太妃是一夥的。跟在瑞王的诘難之後再次發難,自然是不想讓李太妃步步緊逼。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兒子前腳剛死,屍骨未寒,後腳你就考慮着立新帝。一來,你這個當母親的非常不地道,對不起自己的兒子;二來,此事如果傳出去,即便肅王稱了帝,又豈能讓老百姓臣服?
朱純先是被瑞王發難,接着又聽到雲太後的訓斥,也似是突然反應了過來,直罵自己一時昏了頭腦。
心中理虧的他,趕緊跪下,解釋道:“老臣并無此意……”
“好了。當務之急是先處理皇帝入陵之事,立新帝之事延後再議。不知李太妃意下如何?”雲太後直接打斷了朱純的話,不讓他再說出半個字。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一個出自親王之口,一個出自後宮大姐大之口,旁邊還一堆大臣看着,李太妃還能怎麽辦?難道還能硬說自己的兒子死了就死了,先立新帝要緊?那日後還不得被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的唾沫淹死啊。
“就依太後。”
李太妃也知道自己的确心急了些,做的有些失了體統。此刻,正好太後又給她台階下,又哪能再硬撐下去。
當朝後宮兩位權力滔天者都發話了,朝下衆臣也隻能各自散去,趕緊回家洗把臉,然後四處打探走訪。新帝未立,得好好商量商量到底怎麽站隊才行。
一個王朝死了皇帝,瞞是瞞不住的,好在瑞王在芝蘭宮的時候處理得當。當天,大周高宗皇帝駕崩的消息就公告天下。
至于死因,很簡單,皇帝日理萬機而導緻腦疾突發,不幸病逝。由于侍寝的韋妃跟趙妃沒有及時施救,罪該當誅,但二人自感罪孽深重已經懸梁自盡,并有認罪書已經交給内務府慎刑司。
接下來,就是立刻安排宮中禮儀司着手處理皇帝遺體入皇陵之事。
太祖之前,皇陵修建是有講究的,從皇上登基那一刻開始,就要選址建陵,而到皇帝死的時候,皇陵也恰好收尾。這樣一來,如果碰上一個壽命長的皇帝,那皇陵得要修建到什麽時候?
太祖皇帝以爲那樣純粹是勞民傷财,修皇陵的錢還不如省下來養幾隻軍隊呢。于是,太祖登基後就廢除了原先的修陵制度,改爲一種簡約方案,那就是皇帝死的時候開始修,整整修一年,然後就算是完活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更絕的事情發生了,聽了瑞王的提議之後,雲太後竟然連夜召集朝中衆臣入宮,幹什麽呢?
當然是選立新帝!
李太妃以及首相朱純之前不是提過要選新帝嗎?結果是被瑞王诘難、雲太後訓斥。可爲什麽瑞王又突然提議雲太後這麽做呢?
這就要分一個事情的先後順序了。
朱純提議的時候,皇上剛死,遺體還躺在床上,也沒安排皇帝遺體入陵的事,顯然是不妥的。而雲太後提議的時候,皇帝的遺體已經被禦醫館處理了,同時,也已經安排了禮儀司去處理入陵之事。
所以,深夜召集衆臣入宮商議立新帝一事,合理合法。
聽到雲太後連夜召集衆臣立新帝的消息時,肅王差點氣的暈過去,心裏直罵雲太後不地道。
“雲太後這麽做,簡直是居心叵測!還有,這件事跟周雲瑞也肯定有關系!平時看他花天酒地、遊山玩水,沒想到他還深藏不露,真是看走了眼!”肅王恨得咬牙切齒。
李太妃卻不以爲意,安慰道:“肅兒冷靜!你皇兄剛過世,不可再節外生枝。現在整個大周王朝權勢最大的就是雲太後,你切不可針鋒相對。雖然朝中及軍中都有我們的人,但雲太後也是深耕多年,在沒有摸清她的家底之前,不可妄動。另外,現在又有雲瑞突然插手,我們之前一直被他蒙蔽其中,從來沒有好好調查過他,更是要小心才對。兩敗俱傷可不是大家要看到的。”
肅王哼了一聲,回道:“後宮不可幹政,母妃不能去,而親王又不能參加,明擺着是雲太後一個人說了算。”
李太妃卻搖頭道:“母妃雖然與雲太後多有幹戈,但私下也是十分敬重她的,原因很簡單,雲太後做事喜歡講祖宗規制,但凡大事都會十分公允,是斷然不會一人決斷就定了天下的。再說了,即便她有心想一人決斷讓瑞王稱帝,可還有朱大人及朝中大臣在呢……”
“話雖如此,可就怕萬一……”
“好了肅兒,别自己給自己制造煩惱了,母妃自有安排。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并且要多在軍中走動,更重要的是保持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母妃相信,不久之後,你就是下一任大周天子。”
李太妃胸有成竹,因爲他覺得,無論是從權勢上,還是從祖宗規制上來講,肅王這個皇帝是當定了。
隻是,她萬萬沒有料到她最信任的首席丞相朱純竟然挖了一個大坑,差點把一堆人都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