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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江河橫斷一葉舟,青山三哭救群義

第263章 江河橫斷一葉舟,青山三哭救群義

江南今日有雨。

縱橫交錯于大地上的湖泊河流,被雨水一打,頓時蒸騰起了茫茫煙霧,在水面上行走的船隻,被雨水洗滌,老的、新的創傷,在船體之上都會被洗滌的更加幹淨、顯眼。

高托山麾下的義軍士兵,正在抓緊修補船體,把那些箭孔過多或者被炮彈擦到的地方,用木闆補起,然後由術士施法。

參差不齊的念咒聲,伴随着各處時不時浮現的青綠光芒,每當一陣青光閃過,那些剛補上去的木闆,就已經融入船體之中。

雖然和船體原用材質不同,顔色不一,新修補上去的部分沒有上漆,露出了木料的原色,但摸上去,觸感平滑,原本的箭孔,刀痕,凹坑等等,都已經消失不見。

“看起來船體已經修補完整,但我麾下的術士所用法咒,跟原本朝廷集體銘刻船體所用的法咒,并不相同,這些戰船每經曆過一次中等規模的修補,防禦能力就會略微下降一分。”

高托山說話的時候,視線落在船帆之上,船體其實還好說。

那船帆才是官兵的流火箭羽招呼的重點,殘破的地方越來越多,已經明顯能看到大塊大塊的補丁。

爬在船帆上修補的士兵,都脫掉了上衣,袒露着上半身,任憑雨水沖刷,能看見幾分矯健如豹的肌肉起伏,那也正因如此,能直觀的發現他們的褲腰帶都收得更緊,肚腹在腰帶的收束之下,微微内凹。

船上還有點存糧,還能打到少許的魚,但已經到了必須這樣節省糧食的時候了,如果放開肚皮吃的話,整個船隊裏面的人,隻要一天半的功夫,就能把所有糧食吃的幹幹淨淨。

石秀說道:“修船的這些人消耗了更多的體力,今天要分到更多的糧食才行。”

高托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段時間以來,石秀、林沖等人仗着修爲高深,都已經率先不吃飯了,每天不過喝些水而已。

有些事都不需要去試探,隻看他們的作爲,就知道他們的心意已決,或者說依舊堅決,高托山也隻好跟着他們不吃飯。

将領可以隻靠飲水再撐上幾個月的時間,有一定修爲的術士可以餐風飲露,吸食霞氣,能省一些是一些罷了。

石秀向他笑道:“我們已經接到消息,十月初一的時候,梁山的兵馬已經向各處馳援,順利的話,或許今天我們就能夠跟他們會合。”

高托山悶悶道:“那……”

那又如何呢?向各處馳援,到底是向多少地方,江南是不是首要?他們到底會帶來多少糧食,路上又是不是真的會順利呢?

他的這些話都沒有能夠說完,因爲他從雨中嗅到了異樣的氣息。

高托山一躍而起,跳到了桅杆的頂端,手裏五股托天叉,朝着船隊左後方的那條蜿蜒河道上一揮。

河面上煙雨如紗,層層疊疊,被他這一揮,掀開了一條有雨無煙的通路,使衆人的視野清晰了幾分,有些眼尖的,已經看到約在十裏之外的那支船隊。

“是官兵的巡查?”

有人這樣說話,船上的人都已經拿起了武器,進入了備戰的狀态。

他們就像是饑腸辘辘的魚鷹,遍布在這些船隻之上,身體微微佝偻着帶着些疲憊,但那雙眼睛,還是敏銳地盯着水面。

高托山看着他們,心頭湧起幾許欣慰自豪之意。

都說江南秀氣,都說江南的士人文風之盛,但這些常年在水邊,在船上颠颠倒倒,被風浪打來,被雨水刷過的人,骨架子撐到現在,還是帶着幾分尖硬的桀骜。

他憑這股自豪,興起戰意,迎着風雨細看那邊。

那邊來的船都不大,就是其中最大的幾艘,也比不上高托山腳下的戰船,但那些船吃水頗深,船形修長,剪開水面,來勢極快。

确實是官兵之中一類巡查戰船的形式,但船上插的,似乎又不是他們這些日子見慣了的官府旗幟,那旗面越來越近,被風吹得展開一瞬。

高托山看得清楚。

那是梁山!

“是梁山的船!!”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從這裏的甲闆上,到周圍的大船小船上,雨中的人們都躁動了起來。

石秀卻在這時大聲呼喝:“不要松懈,不要松懈!小心是官府的計謀!”

水戰不同于陸戰,船隻調動需要更長的時間,假如這些人毫無防備的被那支船隊靠近進來,又萬一那支船隊是官府的人假扮的,那情況簡直就是不可收拾。

高托山的部将們冷靜了一些,指揮着衆人做好迎敵的準備,但躁動并沒有徹底止息,他們依舊議論紛紛,期望着那真是梁山的船隊。

兩支船隊相隔還有五裏左右時,那隻船隊上有人越衆而出,摘掉蓑衣鬥笠,向這邊用力揮舞着手臂。

“石秀兄弟,林将軍,高将軍!”

石秀認出那是李俊,甚至還認出了士兵中的幾個熟面孔,終于放下了戒備,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

李俊的船隊嵌入了高托山的隊伍之中,船上的梁山士兵們用簑衣蓋着麻袋,把一袋又一袋的糧食擡到船上。

其中某些特意貼了避水符的袋子裏面,居然是做好的面餅幹糧,還有壓實了的野菜饅頭,用野菜和面粉混在一起做的,賣相極醜,卻讓高托山的部下們迫不及待的圍了過來。

衆人發出歡呼,很快偃旗息鼓,隻剩下咀嚼吞咽,大口喝水的聲音。

船上的石寶等人繼續負責分發糧食,李俊跳到大船上面,找到高托山。

“高将軍,幹糧隻能解一時之急,我們的船隊裏面,還有九月下旬的時候,從梁山附近施法催熟收上來的一批糧食。”

“但這附近還有許多官兵,形勢兇險,不是善地,等我們突出包圍,把大股官兵甩開一段距離,再慢慢煮來吃。”

高托山張口吞掉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饅頭,環顧四周,滿臉笑容,連連點頭說道:“好!好!都依你們。”

他答應了之後才回過神來,又連忙說道,“且慢,突圍這件事情也不能莽撞,官兵的兵力比我們勝出不少,嚴守各處要道。你們那條路是順流而來,河道狹小,管的松,那我們這麽大的團隊要突圍出去的話,就不能走那條路了。”

李俊笑道:“上清宗那些道長做信使的時候,從高空俯瞰,繪制了不少地形圖,我們來的時候又放出紙鶴群打探各方,一一對照,心中已經有數。”

“我們要從這裏去梁山,最好的一條路,應該是向東行十餘裏,繞過一片沙洲,再向北穿過蘆葦蕩,由河入江,一路向東,就可以順着大潮使船隊加速突圍,從容謀劃前往京東東路的水道了。”

高托山點頭說道:“可是那沙洲周圍有重兵把守,鐵索橫江,我們就算能夠穿過,也肯定要糾纏一番,但那時,官兵的主力早就聞訊趕到了。”

李俊說道:“你放心,我們已經有人去攔截官兵主力,稍後隻管盡全力突圍就是了。”

高托山沉吟片刻,狠狠點了點頭,回頭喊道:“都别吃得太撐了,有五成飽就起來活動活動手腳,稍後還有一場硬仗,打赢了之後,咱們吃個舒坦!”

衆人應聲。

“到底來了多少兵馬支援江南?”

林沖把李俊、石秀拖到甲闆邊緣,看似憑水眺望,身後卻運起一道柔勁,隔絕内外,低聲問道,“之前信使幾次來回,聲稱已經發兵的時候,就語焉不詳,不肯說出到底多少兵馬。”

“這有什麽好隐瞞的?說出個數目來,我們才好衡量調度啊。”

李俊微微一笑,右手在小腹前一翻,五指攤開。

林沖皺眉說道:“五萬?是準備隻救江南和另一處,然後合兵爲其他地方解圍嗎?隻怕其他地方撐不到那麽久。”

李俊搖了搖頭,又晃了晃那隻手掌。

林沖愕然道:“什麽意思?”

石秀悠悠說道:“五千吧,他們那船上,除了糧食以外,剛好能載四五千人的樣子。”

林沖難以置信,默然半晌,艱難說道:“真是五千?”

李俊悄聲說道:“韓世忠、魯達、武松、戴宗等人領四萬兵馬,沿兩浙入廣南,我來江南、公孫勝去荊湖,都隻是五千,另外五萬,平分兩路,去了淮南跟河東。”

林沖久久無言,李俊擔心他接受不了,正要給他細細闡明厲害,勸說一番,卻見他那張略有郁氣的臉上,漸漸有了神采。

這變化很慢,但到了最後,林沖那張臉,顧盼自雄,簡直可稱得上是神采飛揚,仿佛胸中塊壘盡消,隻剩一股快意。

“好,舉棋不定或取生舍義,都隻是困入泥潭,漸至窒息而已,這般掙紮醜态,豈是大丈夫該爲?!”

李俊聞言,不禁奇道:“林将軍一向隐忍溫吞,能耐得住,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一面。”

“林兄從前一向隻是困于時局而已,他困的次數太多了,好在我梁山,不是個讓英雄自困的地方。”

石秀笑了兩聲,思索道,“不過,這種打法……大頭領隻有一個,他在江南還是荊湖。”

“都不在。”

李俊搖頭,“但這個計劃确實是大頭領把我們一個個找上,親自談下來的……”

石秀一擺手:“那就不用再說了,大頭領就算不來,也必然委派了他所信任的人。我們被分到這邊,就隻要抛掉顧慮,沖出重圍!”

片刻之後,這裏船隊調轉船頭,東行而去。

沒過多久,沙洲周圍就傳來轟隆的炮鳴之聲,又有黑煙滾滾,在煙雨之中傳開。

戰聲飄到岸上,飄過無人居住的村落,飄過荒田,飄到了另一條大河河面上,官兵主力的船隊之中。

船上主帥是江南節度使楊溫,但他所統領的已經不隻是地方兵馬,原本的江南水師隻派在各處巡查,而這主力船隊之中,全部是換上了邊軍中的精兵強将,比從前機警了不知多少。

炮聲剛剛傳來的時候,楊溫匆匆走出船艙,還沒有确定炮聲的具體方位,卻發現大船已經調整好了方向,順流而去。

他仔細一聽,炮聲從沙洲那邊傳來,指揮船隊調轉的,果然是選了一條最快的道路。

“那張橫、張順、杜興等人,貌不驚人,倒真是知機。”

楊溫正在暗自贊歎之時,身後船艙之中,又有七八名英挺不凡,各具氣度的将領走出。

當先一個“小李廣”花榮側耳傾聽,耳廓微動,道:“官兵的炮聲節奏之外,還有另一種炮擊的節奏,戰聲極烈。”

“自從我們來支援節度使之後,江南反賊一向吝惜炮彈,這次的攻勢如此猛烈,必定是糧食見底,想要做最後一搏了。”

楊溫聞言,撫須說道:“既然如此,或許将他們徹底擊潰的時機就在今日了。傳我的号令,命道官、術士、橹手、帆手,不惜法力藥石,全速前進。”

他一想到糾纏日久的反賊,可能今日就能徹底剿滅,不禁心懷激蕩,往甲闆上連行幾步,就要登上船頭,好等之後靠近戰場的時候,第一個目睹江南反賊的驚惶。

他身邊的副将連忙舉起一把大傘,爲他遮擋風雨。

就在這時,風中飛過亮晶晶的一片光芒。

楊溫大叫一聲,從船頭上滾落下來,總算他武藝不凡,舞出一片潑風似的刀光,隻有左肩被打出一個血洞。

他的副将卻也倒黴,連滾落的機會都沒有,直挺挺的站在船頭,但雨傘和身子都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

細碎的亮光穿透鐵甲和血肉,繼續打向船艙,被諸多将領齊聲大喝的音波擋住。

定睛一看,那居然隻是一些晶瑩剔透的冰珠,音波震蕩之下,冰珠粉碎,化作飛散的粉末。

衆将跳到船頭前方觀望,隻見大河中央,一葉小舟逆流而來。

船上諸多弓箭手張弓搭箭,一片蝗蟲般的箭雨覆蓋過去。

白袍飄動的方臘站在那小船之上,仰條向天吸了口氣,無數利箭向他落下的過程中,速度漸漸放緩,箭頭上被冰封,冷白的冰霜迅速向後覆蓋。

他再一吐氣,停滞半空的箭雨,便如同魚群般驚散開來,胡亂的朝着官兵的大小船隻上,射落回去。

官兵船隊上,一聲聲沉悶的巨響傳來,各級将領統帥麾下士兵,調動魔道濁氣,所有船隻之上,都仿佛升起一層烏黑雲氣,箭雨不能侵入,紛紛被彈開落入水中。

船頭上的花榮手挽強弓,搭上了一支長達五尺,金光閃閃的雕龍利箭。

他手裏這一把大雪射雕弓,能在漫天大雪,茫茫不辨之時,一箭射穿雪雲,直取雲層之上的金雕,最善于破除凍氣之流的防禦法術。

僅是弓弦拉緊的聲音,就叫周圍能夠聽到的士兵都不由自主的繃緊了脊背,頭皮發麻。

他弓開七分時,左邊“百勝将”韓滔,雙手各藏着一個三角紙符,握成拳頭,對着方臘的方向把拳頭一碰。

方臘背後頓時浮出兩個肉眼難見的小鬼,青皮皺臉,爪子尖利,一個把手插在他雙耳之中,一個叽喳怪笑,奮力往他後腦裏鑽。

這種小鬼不是用活人魂魄煉制的,而是韓滔用道門高人所畫的鬼圖苦心觀想,叫做“煩惱鬼”“失聰鬼”。

到了一定境界,足以白日顯形後,要修煉者服下至陽法酒,坐在會自然發光的礦石之中,忍受八萬四千毛孔刺膚之痛。

如此才能把小鬼練得非陰非陽,不怕雷法陽光,又不怕邪術血氣,能在濁力滔天的魔道戰場上來去自如,飛行絕迹。

右邊“天目将”彭玘,張開雙手,兩隻肉掌裏面掀起肉皮,掌心裏居然各長着一隻眼睛。

那眼球純黑,瞳孔純白,一眨之下,就能叫前方的人視覺異常,分辨不出任何顔色,所見之處全是灰蒙蒙一片,所有立體景物的方位,也都會出現偏差。

若是功力稍弱一些的,被這眼中邪光一照,更是會當場失去平衡,天旋地轉。

彭玘在戰場上的時候,等閑三五百個騎兵,遇到這種法術,都得被當場弄得敗散潰逃。

就在兩人的法術同時落在方臘身上時,花榮的寶弓拉滿,一抹金光離弦而出,仿佛鑽到了空氣裏面,消失不見,再一眨眼,就到了方臘身前。

他們三個的配合,不假思索,天衣無縫,顯出百戰精銳的強悍之處,而周圍其他将領揮動兵器發出的隔空氣刃,也是恰到好處,緊随在花榮的利箭之後,有的貼水飛去,有的鑽入水下,有的臨空劈斬,不留半點生門。

可方臘隻是兩袖往外一拂,身上就蕩開一圈光波,同時七竅發光,扒在他身上的小鬼便慘叫一聲,化爲青煙。

邪眼之術被光波反推回去,彭玘縮回手掌,攥着拳頭,隻覺得掌心裏有鑽入骨髓似的劇痛。

衆将的氣刃,無論水上水下,被這光波一蕩,立刻泯滅,唯獨花榮的金箭,威力不足,要方臘親手捏住箭身,才得以止住來勢。

“箭藝非凡!”

方臘贊了一聲,折斷金箭,“可惜今日就算有一百個花榮在這裏,伱們這數萬大軍也過不去。”

他不曾喊叫,聲音卻轟傳到官兵的大船之上。

“你是方臘?!”

楊溫站了起來,怒不可遏,身子節節拔高,“梁山的反賊就派你一個過來,也想攔下我們,救下沙洲的高托山?”

“三軍聽令,一起運轉功力,激發法咒,護持船身。”

他源源不斷的接收周遭濁氣,肌肉贲起,骨骼也被撐得更加粗長,變的身長丈餘,身上的盔甲一起變大,盤踞船頭,揚刀大吼。

“碾過去!!!”

衆将調度濁氣,一起攢功,官兵的大船發出怒龍般的嗡響,壓開水面,激起大浪,不斷提速,撞向前方。

大船所過之處,船尾十幾丈長的一段水面,都來不及閉合,有明顯的凹陷尾迹。

楊溫肩頭的傷勢已經被肌肉擠得閉合起來,手提大刀威風凜凜,虎視眈眈地俯瞰着那一葉輕舟。

他的兵将被邊軍處處比下去,無話可說,但對面的反賊也敢這麽小看他,隻派一個人來,實在令他怒火中燒,難以自持。

周圍的花榮等人,箭已上弦,戟也揚起,隻等着方臘殺上船頭的那一刻。

天下沒有哪個高手,能以一己之力,攔盡數萬名百戰不餒的魔道悍卒,唯一的辦法就是刺殺主帥,以求擾亂而已。

楊溫已經下定決心,就算他們真處于劣勢,也隻憑自身支撐,不要其他兵将來援,叫其餘官兵大艦,竭速趕往沙洲,務求先剿滅了那群反賊再說。

但在官兵那些龐然如古之巨獸的大船,靠近到一葉小舟三十丈以内的時候,方臘頭頂上方,浮起一顆紫黑色的圓珠。

花榮等人的視線,瞬間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那顆珠子上。

那圓珠深邃無比,仿佛是太多太雜種類的礦物,太過濃郁的元氣,全部凝縮于其間,隻是存在于那裏,都給人一種移不開眼睛的重量感。

畢竟,整整一庫的上品神砂法酒,才能夠煉成這樣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

汴梁城除了皇帝的寶庫之外,陳希真、劉永錫、雲天彪他們原本都在汴梁有府邸,尤其是陳希真麾下的諸多道官,個個都是斂财的好手,府庫之中的上品丹石不在少數。

公孫勝隻以爲關洛陽把皇帝寶庫之中的丹石用盡,就已經駭然失色,他卻還不知道,關洛陽把查抄的各大道官家産之中,最上乘的一部分神砂礦丹,也全部都挑了出來。

先用天魔功,不分種類,不辨行屬,把那些法酒丹石,全部吞噬殆盡,化爲天魔真氣,然後又從天魔真氣,轉化爲最容易被人吸收利用的無爲真氣。

隻不過,就算是經曆了這樣的吞噬、煉化、轉變,依舊沒有辦法将丹毒全部去除,近似無爲的礦物元氣之中,還隐含着海量的魔道兇毒。

所以最後,關洛陽并沒有把這部分礦物元氣,凝聚成直接給人服食的丹藥,而是煉制成了——用于兵解的無爲魔珠。

兵解之術,不是消化,而是一種若即若離的融合,可以調動其中所有力量,也可以重新取出。

方臘可以盡情調動魔珠中的力量,等到肉身承受不住其中的丹毒時,再将魔珠取出,丹毒是神兵的一部分,自然會随魔珠離開他的肉身。

肉身複原,刹那之後,就可以再進行第二次的兵解、運用。

羽化百龍道場是框架,煉化道場中百般雜氣爲“龍珠”的法門,才是未來之身十年苦心孤詣的果實。

楊溫他們雖然不知道那無爲魔珠是什麽,卻本能感到不妙,主動從船頭跳下,殺向方臘。

衆人還在半空,方臘伸手一推,他們就隻覺得身上前撲的力道被逆轉過來。

頃刻之間,諸将全被推回了船上。

雖然這種手段傷不到他們,可楊溫心中已經莫名的慌亂了起來。

爲了抹平心中的驚慌,他向身邊花榮等人說道:“不必驚慌,此賊最多打的船體有所損傷,不可能攔下我們所有人。”

“隻要三軍功力運轉不絕,船體就不會崩散,這反賊終究隻是做無用功而已。”

不錯,此世從無在平坦地勢上,以一人之力,截得住萬軍去路的先例。

“憑我一個人,怎麽可能把數萬魔道精兵全無遺漏的攔下來?”

那一天,方臘也曾經這樣問過關洛陽。

關洛陽送了他這顆魔珠,回答他:“别的地方不行,但那裏是江南。”

“天下再沒有哪一個戰場,比那裏更适合你了。”

大河上,魔珠兵解入體。

方臘低聲笑道:“沒錯,這裏是江南啊,而你們,都在水上!”

他雙掌一按,滔滔大浪放緩,江河寂靜,往他這裏撞過來的船,變得像在陸地上行駛一樣。

大船硬生生往前滑了數十丈,碾開凝滞的水面,幾乎撞到了方臘身前,才終于止息。

但下一刻,廣闊的水面柔化,流水肆意散開,泛起千百個漩渦,此起彼伏的浪濤,拍在一艘艘停滞下來的船身上。

攔住數萬精兵,就算是有魔珠的方臘也做不到,但他不需要攔那數萬人,隻需要攔住幾十艘大船,幾百艘小船而已。

用他最擅長運化力量的寶日月心經,借用江水之力。

這條大河,短暫的分爲了上下兩層,下方潛流依舊滾滾而來,而上層的水流,則,逆轉而去。

所有的船隻,都劇烈的搖晃起伏。

花榮失手将箭射在了甲闆上,楊溫幾疑身在夢中。

他們看到,方臘前方的河面上,橫着裂開了一條線。

那條線連接兩岸,線中沒有水,因爲本該向那裏流淌的河水,已經全部倒卷,化作了逆推官兵大船的湍白巨浪。

大河逆流,萬軍皆退。

………………

荊湖北部,群山之間。

梁山支援的五千兵卒,各個都背着大袋的糧食,與當地的義軍會合之後,還沒來得及分發糧食,就有官兵追殺而至,隻好倉促撤退。

官兵的大部隊追到山中,正要沖上山坡,忽然警覺。

将官們紛紛勒馬,喝令士卒列陣運功,風雲色變的魔道濁氣彙聚成一尊尊法相,庇護在軍陣之間。

隻見前方山頂叢林間,飛出一座九陽金鍾。

林中的公孫勝,在法壇之上,披散頭發,狠命搖動他師尊的玄黃吊挂。

二仙山純陰之寶,與龍虎山純陽之寶,發陰陽之氣對撞。

一撞如鍾響,二撞如破鑼。

三撞之下,官兵中的大将、道官,仿佛聽到一聲來自山體的嚎哭。

地脈微微晃蕩,山坡崩塌。

好好的山峰,朝向官兵的這半邊緩坡,全部崩塌下來,泥石橫流,沖撞軍陣。

兵将合力,掃開了大部分的泥石洪流,力保自身無傷,等到塵煙漸散的時候,依然有土壤碎木等,蔓延到他們腳下,積累的足有到膝蓋那麽高。

前方的那座山,就像是被劈了一刀,一半垮了,另一半還好好的立在那裏,中間裂開的地方,形成百丈高的峭壁。

峭壁之上,公孫勝氣喘籲籲,癱坐在地。

張萬仙手持木杖,左手将魔珠按在眉心,兵解入體,右手木杖向下一指。

積累在士兵們身邊的土壤,霎時間變得濕潤起來,碎裂的木塊枝葉,就地生根,抽枝發芽。

但這回長出來的,卻不再是原本的樹木品種,而是無數綠幽幽、泛着毒腥氣的荊棘,發臭緻幻的紫色怪花。

周圍的土地,因爲萬千草木的畸生,在看似平坦的地面以下,形成了衆多高低不一,起伏不定的空腔。

有騎兵身子一歪,就失足翻落在了深坑裏面,連人帶馬,四周土壤掩蓋過來,又恢複平整,根本看不出變化,隻有土底下沉悶驚恐的呼叫聲,能證明剛才那一幕不是幻覺。

張萬仙調動着魔珠中的力量,支撐着他持續施展出大面積的法術。

東方乙木青龍真形,在山林雲海,大地塵煙之間,穿梭飛騰,龍吟聲聲不絕,身上灑下無數青色光點,暢快無比。

“荊湖北部多山,帶上九陽神鍾、玄黃吊挂,再由你去主持,那就沒有人可以在你的戰場中輕易脫身。”

關洛陽把魔珠交給他的時候,曾經這樣說過。

到那個時候,關洛陽的神色并不全然是預測、命令,而是信任和請托。

我相信你們可以做到這種事。

你們,便請一定要做到!

張萬仙接過了魔珠,也就是留下了自己的承諾。

“貧道會不負所托,你會去哪裏?”

關洛陽笑道:“我負責守家,等你們回來慶功。”

該斷江河的,已斷水倒流。

該撼山嶽的,已撼山成林。

但或許該守家的才是最難的。

“盟主。”

峭壁頂上的道人無視底下的大軍喧嚣,隻是低語,“不要讓天下的人失望啊!”

千山之外,地勢開闊平坦的荒原之上。

關洛陽小心翼翼的放下一個剛搬過來的山頭,直起腰來瞧了瞧,又把那山擡起來,挪了挪位置,嚴絲合縫。

“哎,大功告成。”

他伸了個懶腰,渾身是汗,若有所覺的回頭看了一眼。

“放心,上一次沒打死他,這一次,我是不會失敗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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