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裏的第六個人,已經吞噬了三枚基因樹果實,外表看起來是個高級知識分子,年紀在三十歲上下。
但他那身白色襯衣上,已經血迹斑斑,金絲眼鏡的鏡框裏面實則是沒有鏡片的,手上還提了一把弧線優美的大馬士革彎刀。
彎刀的護手處銀質鎏金,握把的原材料是黑色的水牛角,布滿美妙花紋的刀身寒光閃閃,沒有沾上一滴血迹。
“掌握着影響所有基因樹的神秘力量,你是歐文他們的敵人吧?”
襯衣男子審慎的看着挂在那面牆上的屍體,語氣卻盡量溫和,“歐文他們是大賽的主辦方,對于基因果實的了解肯定遠超過我們這些參賽者,誰也不知道他們還隐藏着多少人手、做過多少布置。”
“這些不理智的人在見到真正的大敵之前就互相厮殺,确實該死,但是,你和我之間或許有合作的餘地。”
襯衣男子會說出這種話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爲神武摩诃身上并沒有基因樹果實的力量,不會像其他果實擁有者一樣,一見面就有異常強烈的想要吞食對方的念頭。
神武摩诃眼睛都沒擡一下,隻是又搖了搖鈴铛,剛才幹掉的那五個人身上流散出來的果實力量,此刻都在他腳下的土壤之中,随着驅山铎的聲響,而被安撫平順下來。
襯衣男子細聽鈴聲,感覺對自己體内的果實力量影響極其微弱,底氣更加充足,垂下刀鋒上前一步,自信的說道:“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歐克瑟,紫羅蘭最大的賭場,最欣欣向榮的船運公司,都是我名下的産業。聯手獲得這場競賽的勝利之後,我可以……”
“你是第六個。”
神武摩诃向前探出一手,彎曲的食指驟然彈出。
歐克瑟眼神急變,正要揮刀,忽覺身子一輕,晃晃悠悠的飄了起來,手雖然揮了出去,但手裏的刀也不知去了哪裏。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掌居然變得透明起來,視線能夠直接穿透手臂,看到還站在地上的那個人。
那個熟悉的發型,提刀站着的模樣,分明就是他自己。
“我在那裏?那我是誰……”
“我的靈魂!!”
飄起來的魂體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頓時發出急切慌亂的喊叫,努力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面。
可是靈魂發出的聲音,别人根本聽不到。
反而在他的靈魂拼命舞動四肢,想要下沉的時候,巫師的奪魂咒語,像是無數遊動的綠色蝌蚪一樣,突然顯現在空氣之中。
綠色的咒語在跳動,重疊念咒的聲響,雜亂到無法細聽,隻要一秒鍾,就能把聽衆的精神扯入一個光怪陸離的污染世界,先是聽覺的扭曲,接着就是魂體的變異。
綠幽幽的靈魂,像揉壞了的面團一樣失去了人形,下半身變成了一團煙霧般的尾巴,上半身的手臂、軀幹,也都拉長變細。
随着神武摩诃手指一揮,這團魂體就飛入了牆壁上的某具屍體裏面,那具異常蒼白的屍體,就多出了兩抹淺綠色的眼影。
仔細觀察的話,這面牆上的所有屍體,都有這樣的痕迹。
歐克瑟一死,果實力量的鮮紅光澤,就像他的屍體中流瀉出來,鑽入地下,而他的屍身也自動飛起,貼在牆上,變得蒼白,既沒有血色也沒有眼影。
神武摩诃殺死第一個格鬥家的靈魂後,後來遇到的所有格鬥家的魂體,都被他用咒語操控,打入其它格鬥家的屍體之中,牆上始終有一具屍體是空着的,等待下一個來客。
“果然,這些人遇到你的奪魂指,将毫無反抗之力。”
神武歸一出現在長街上,雙手插在褲兜裏,一步步的靠近過來,“奪魂指,封閉掌,索命拳,這些怪異武術的名稱都可以從咒語之中解讀,但是上次你追了我三十個小時才打傷我的那一招拳法,其中好像有核能,是叫什麽名字?”
“那叫鈾光波動拳。”
神武摩诃站了起來,“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鈾光波動拳,很形象的名字。”神武歸一說道,“我從受傷的地方提取出了被你的拳力污染後的細胞,以那些細胞爲範本進行了基因優化,如果這次你還拿那招拳法作爲勝負手的話,恐怕就要品嘗失敗的苦酒了。”
神武摩诃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爲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神武歸一在即将觸及到那些咒語的邊緣,停下腳步,神色嚴肅,真誠的說道:“宿敵的戰鬥,我要殺你,也不想是靠着這種小把戲。”
神武摩诃臉上有些恍然,又有些笑意:“宿敵,原來你是這麽看待我們兩個的關系。”
“難道不是嗎?”
神武歸一的臉色更加嚴肅,“堂堂正正的擊敗我,甚至生擒我,家族裏那些暫時被迫臣服于你的人,就會真心的臣服,你将徹底成爲神武家族最尊貴的人。”
“不要想着否認,我能夠感覺出來,上一次我們對戰三十個小時,你是有兩次機會可以殺死我的,卻留了一分力氣,就是想要生擒吧。”
“這一次又不惜跨越大洋來追尋我的蹤迹,派出你的手下多方籌謀,還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可以影響羽化孤虛長生果的手段,不就是想要徹徹底底的擊潰我,來證明你自己嗎?”
神武歸一的雙手從褲兜裏拿出來,張開懷抱,“你的手下已經死光了,我的盟友,我也讓他暫時留在後面。”
“這裏隻有街道,屍體,伱和我。來吧,來看看最後能證明自己的,到底是誰!”
他維持着空門大開的姿态,等着神武摩诃先發動攻擊,就像上次的戰鬥那樣的開局,但是這次,他一定會達成一個不同的結尾。
神武摩诃看了他一會兒:“你,好像誤會了什麽。”
“家族那邊我看不順眼的已經殺光了,留下都是我不在乎的,我有必要對死人和我不在乎的東西,證明自己嗎?”
神武歸一嗤笑道:“你不在乎又何必解釋呢?說到底,還是作爲有缺陷的産品出生,不敢大方承認自己心情嗎?”
“我是覺得跟抱有這種心态的你打起來,會讓這場戰鬥變得有點滑稽,所以,還是先告訴你真相吧。”
神武摩诃展示手中的鈴铛,“我的目标,一直都是這件東西的主人,上次留一份力是怕把你打碎了。畢竟,你的身體本來就是爲他準備的。”
神武歸一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盯住了那個鈴铛。
他很快認出了那是什麽東西,驅山铎,在古籍之中,屬于秦始皇的寶物。
《天中記》卷七引《玉堂閑話》:“宜春界鍾山,有峽數十裏,其水即宜春江也。回環澄澈,深不可測。曾有漁人垂釣,獲一鍾,又如铎形。”
“漁人舉之,有聲如霹靂,天晝晦……或有識者雲,此即秦始皇驅山之铎也。”
秦始皇是一個有着多重評價的曆史人物,有人盛贊他的偉大,有人着眼他的暴虐,但無論是在哪個角度去看,這個廢除了分封,建立大一統皇朝的“皇帝”,都可以稱得上是應運而出。
但那隻是從他的功業上來說,如果從修行的角度來講的話,那他實在是生在一個不怎麽好的時代。
那個時候,本世界的武功和法術,都還隻是萌芽未久,愚昧、低效的巫祭之法,甚至還沒有能夠徹底淘汰。
人的成就,畢竟還是會受到眼界的影響,在那個超凡體系粗疏雜亂的時期,就算能憑着自身的天賦沖擊到五星級,恐怕也隻能留下四星級的功法,功法的弊端甚至會反過來影響創功者的壽命。
與之相比,輪回者簡直個個都是超級幸運兒,可以接觸豐富到無以複加的種種知識資源,資深的輪回者,甚至能憑自身的眼界,參與探讨、改良比自身星級更高的功法。
總之,爲了獲得無暇的長生,這個世界的秦始皇做出了許多努力,制定的計劃有的是在當時就要去嘗試,有的卻是需要長久的時間來籌謀,其中有一項計劃就交給徐福去負責。
以徐福從海上尋得的長生果爲核心,以五百童男童女爲素材,調整出與長生果最契合的血脈,創造出一生下來就可以長生的人。
這就是神武家族的起源。
這個計劃的另一個方面,則是利用部分長生果,散布在神州各地,用法術将煉制過果實根植于地脈之中,汲取各地人文氣息——無論是文章還是歌謠,神州上的人們總避免不了要談及始皇帝,這些關于始皇帝的精神标志,就是被改造後的長生果,唯一能夠汲取到的養分。
當徐福的後輩創造出了沒有缺陷的長生人種時,把神州各地的長生果取出,兩兩結合,就可以把遊蕩在冥冥之地的始皇帝意識,喚回現實,讓他帶着最器重的那些文武大臣,降臨在全新的長生之軀上,重活一世,開啓新的篇章。
可惜的是,始皇帝死後,爲了将屍身葬在他生前所選的東海靈地,公子扶蘇扶靈入海,卻一去不回,秦朝二世而亡,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步調,失去了最穩固的保障。
之後楚漢相争,再到隋唐,總有一些出色的人物探尋古迹,追尋始皇帝當年的遺留,有的是爲了奪寶,有的則出于好奇,種種尋求長生的布置,都因此被破壞掉。
徐福在廣袤神州上随便找些地方種下去的果子,都能被虬髯客挖出來,做成戰書,便可見一斑了。
于是這個本來應該是最隐秘,最有可能完成的計劃,被一拖再拖,神武家族遠避海外,千百年過去後,也沒有誰還想着什麽秦始皇了,關于長生的研究,變成了他們自己的利益訴求。
神武歸一這個最最正統的神武家族傳人,都沒有想過再去執行徐福當年的計劃,而神武摩诃這個親手把神武家族成員殺了大半的人,居然……
“你!”神武歸一滿心荒誕,嗓音都變了調,說道,“你要喚回秦始皇?”
當對方揭破這一點之後,他立刻明白了神武摩诃爲什麽沒有吸取那些果實力量。
因爲隻有不再被人融合狀态的果實力量,才方便被驅山铎提取出最初屬于羽化孤虛長生果的那一部分,用來喚回始皇帝的意識。
這事實,讓神武歸一不得不相信對方的說辭,于是也更加難以接受,“你瘋了吧,這能給你什麽好處?!”
神武摩诃搖了搖鈴铛。
如果真的隻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那麽這麽做确實沒有什麽好處,他肯定會選擇自己奪取這些果實的力量。
可是,他是輪回者。
從被選中的第一次任務,那次改變他人生的奇遇開始,神武摩诃就已經注定要跟被冠以秦始皇之名的人物産生更多的聯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