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五千逃離時,還放下狠話,說自己一定會回來報仇,聽得牛妖心頭直打怵,等五千一逃,他在車遲城中耀武揚威一圈,就果斷跑路。
他們兩個的戰鬥,一個踏雲翻飛,一個口吐轟雷,動靜都不小,戰鬥結束沒幾日,便傳遍四方,被車遲城所壓制的城邦,無不歡欣鼓舞。
供奉牛妖的那個城邦,名叫庫車城,最爲激動,也因此生出了更多的心思,便一邊對牛妖愈發恭敬,殷勤,一邊勾連其他城邦,要趁着車遲城沒了護國大仙,正虛弱時,舉行反攻。
不過那時已入冬,天氣寒冷,不是出兵時機。
再者,牛妖擔憂養好傷的五千,會回來找他麻煩,而屆時,他怕是就沒有勝利手段了,所以在庫車城鼓動他時,都被他搪塞了過去。
若非舍不得享受,又顧及顔面,這牛妖都想偷偷溜了。
等了兩月,寒冬過去,以庫車城爲首的城邦,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們怕車遲城再請來别的大仙,一番勾連後,決心要将車遲城打殘,甚至直接剿滅。
牛妖心驚膽戰許久,不見五千返回,暗自嘀咕起來:莫非那隻異獸說的隻是些場面狠話,根本沒打算再回來?
等庫車城等城邦,整頓好了軍備,選定在天氣轉暖之日,發兵攻打車遲城,作爲“護國大仙”的牛妖,再無法敷衍了。
爲了保險起見,牛妖也學着庫車城的做法,四處拜訪幽山深林裏的妖怪、修士,尋求幫手,最終也被他拉攏到了兩個好手。
一個野道,一個名叫狐阿七的狐妖。
其中的狐妖,最受牛妖重視,因爲那狐阿七根腳不淺,乃是出自一個叫做壓龍山的妖府,而那壓龍山内,有一隻九尾狐大妖。
據說附近還有隻更厲害的狐妖,叫什麽萬歲狐王。
同爲狐妖,又皆在一地,互相之間肯定也有一定關系。
所以,牛妖對那狐阿七熱情無比。
庫車城組織的聯軍,人多勢衆,還有牛妖等異士相助,一路摧古拉朽,兵臨車遲城,将這座大城團團圍住。
聯軍的軍營後方,牛妖三個獨占一個寬敞帳篷,前方戰況激烈,血氣沖天,而他們這帳篷裏,卻是酒氣熏熏,肉香四溢。
“人呢,沒看見酒沒了嗎,還不快去拿酒來!”
“大仙,軍中所有的酒都給您搬來啦。”
“俺兄弟喝的正興,你說沒酒了?該死的,你要讓俺在狐兄弟面前丢臉是不是?”
“大仙饒命,饒命,小的這就去給您找酒!”
“還不開去?”
一個仆從連滾帶爬的跑出帳篷,拽着門外侍衛顫抖的叫道:“快去通知庫車城主,他家大仙要酒。”
那侍衛小心的瞥了眼帳篷裏的身影,也是滿臉驚恐,小聲道:“庫車城主正在前軍督陣,現在怕是過不去啊。”
“那怎麽辦?”仆從臉色發白,身子抖動更厲害了,“再沒有酒,大,大仙就要發怒了!”
侍衛同樣緊張,昨日他親眼見過裏面的狐大仙,将一個仆人的腦袋摘下,敲開頭蓋骨,挖腦髓吃。
“軍中确實美酒了!”侍衛咬着牙,腦子飛轉,忽而叫道:“軍營後面跟着的商賈裏,聽聞有個酒肆,你快去找那買酒吧。”
侍從一下抓住救命稻草,忙不疊的往外面的商賈營地飛奔而去。
外面的動靜,帳篷内聽得一清二楚。
“還是牛兄弟會享受啊,這些人類比山裏的蠢貨麻利太多了。”
說話的乃是那狐阿七,這狐妖玉面長髯,鋼眉刀耳,一身鎖子甲裹着滿身茸毛,不像一般狐妖那般陰柔,或是猥瑣,而是很有一股威武氣。
狐妖身側,跟着幾個小妖,其中一個小妖扛着把方天戟,卻是那狐妖兵刃。
“哈哈哈,狐兄弟若有意,俺願将神宮讓與狐兄弟。”
主座上的牛妖,還是那般牛頭人身,大腹便便,滿臉油光,聽到狐妖的話後,撫着大肚子作出豪爽姿态大笑道。
狐阿七斜着眼瞅着在旁瑟瑟發抖的侍從,捋了捋長髯,咧開滿嘴尖牙:“我卻是有個饞嘴毛病,也沒牛兄弟的定力,要是入了那神宮,三五日還好,再多幾日,怕是就忍不住大開饕餮了。”
狐妖的對面,坐着個渾身髒兮兮,腦門頂着顆碩大肉瘤的野道士。
那野道吐掉嘴中肉骨,抹了把滿嘴油腥,沖着狐妖嘿嘿道:“小道我倒是有個主意,能讓阿七大王既滿足口欲,又能坐享神宮。”
“哦,道長有何高見?”狐妖來了興趣。
牛妖也好奇的望向野道士。
那野道用爪子撓了撓額上肉瘤,咧嘴一笑,露出牙縫裏肉絲,然後一指戰場方向冷笑:
“這人類啊,就好自相殘殺。阿七大王若如牛兄一樣,坐了某個城的神宮,隻需領着那城邦,去攻打其他城,然後以敵城俘虜爲食便是了。”
狐妖臉上興趣大減,搖頭道:“忒麻煩了。”
牛妖認真看了眼野道,“道長倒是對人類了解頗深。”
野道剔掉牙尖肉絲,随口道:“小道我不過是在人間走的多了罷了。”
牛妖之前沒看上這野道,此時卻上了心,出聲拉攏:“道長,我那神宮還缺個長史,不如你之後就别走了。”
野道士将爪尖的肉絲舔掉,擡眼瞥向牛妖,眼中不屑閃過,面上卻笑道:“能得牛兄看重,小道我不勝感激,隻不過我還有事,沒法久留。”
牛妖不放棄的追問:“道長有何......”
話沒說完,一聲怒叱轟隆隆蕩來——
“臭老牛,快滾出來給你爺爺磕頭道歉!”
牛妖一愣,之前五千不會說話,他便沒聽出是五千,但很快反應過來,這罵的是自己,登時大怒:“哪裏來的猖狂小兒。”
野道士側着耳朵聽了聽,開口道:“來到是個會踏雲的,身有龍氣,似是龍裔。”
聽到來者會踏雲,牛妖第一時間想到了五千,但聽到“龍裔”,又暗自搖頭,那異獸雖然額上有龍鱗,但隐約可看出本體是驢子,與龍裔沒有半分幹系。
“想來是那車遲城請來的援兵了,兩位且坐,俺去會會那狂賊。”
牛妖豁然起身,氣勢洶洶的走下座席。
“何需牛兄。”
狐阿七伸手将路過面前的牛妖攔下,鋼眉一挑,朗聲道:“承蒙款待,是該出出力了,待我去取了來人頭顱,與牛兄做個酒器。”
話落,随手從身側小妖手中接過方天戟,起身向帳篷外走去。
“大仙,酒來啦,來啦。”
噔噔噔,先前的那個仆從,在營外商賈處買了酒水,正領着擡酒壯漢,滿頭大汗的跑回來,迎面撞上狐妖。
砰,仆從的腦袋磕到狐妖的甲胄上,登時血水飛濺,一屁股坐倒。
待看清了對面狐妖,暈乎的腦袋瞬間一清,不顧滿臉血水,噗通跪倒,恐懼大叫:“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牛妖顧忌身份,不常吃人,野道雖舉止奇怪,卻也沒見吃人,唯有這狐妖,就如其自述,好喜血食。
自從被牛妖請來,狐妖基本每日都會尋個由頭,吃上一兩個人。
聯軍的衆城主,爲了得勝,卻都忍了下來。
知道城主們不會庇護自己,那仆從自然恐懼,吓得都快失禁了。
狐妖用指間抹了甲胄上血迹,放入嘴中舔了舔,眼中流出一絲嗜血,瞥瞥将頭磕的砰砰響的仆從,嘴角扯動,“待我大勝歸來,便以你來慶賀。”
那仆從兩眼一翻,直接吓暈過去,身下湧起一股騷臭。
狐妖哈哈大笑,方天戟一甩,縱起黑風掠出軍營,直奔陣前那個雲氣包裹的身軀。
帳篷裏的野道,忽地站起,提醒牛妖道:“牛兄,來者怕是不凡,我等還是與阿七大王同去吧。”
“道長當真?”牛妖面露驚容。
野道一點頭,牛妖當即道:“好,咱們去爲狐兄掠陣。”
“把這人綁了,丢到帳篷裏等着。”
路過昏厥仆從,牛妖揮揮手吩咐一聲,随即裹起妖風追向狐妖。
那野道士眺望了一下遠處的雲氣,目光一閃,卻沒禦風,而是縱身躍起,幾個起落躍出軍營。
等他們離去,帳篷前的一衆侍衛,互相對視一眼,看着地上的仆從,又是恐懼,又是爲難。
半晌,還是先前爲仆從出主意的那個侍衛,咬了咬牙,嘶吼道:“還愣着幹什麽,等着大仙回來拿你我開食?”
車遲城前。
雲氣落下,怒叱響起時,攻城的與守城的,齊齊一滞。
“是我車遲城的護國大仙!大仙趕來救我們啦!”
等到城牆上響起激動歡呼,攻城聯軍登時大震,慌亂如潮水般蕩過全軍。
“不要怕,我等也有護國大仙!”
危急之時,庫車城城主大聲疾呼,并命身旁的近衛軍齊聲大喊,以穩住軍心。
城上、城下互相高呼,如此怪異的場面,卻是将那沖天的肅殺之氣,瞬間沖淡。
在這怪異氛圍中,提着方天戟的狐妖,掠到了陣前,大戟一停,沖那半空的雲氣怒喝:“吾乃壓龍山狐阿七,猖狂小兒,報上名來。”
雲氣一分,五千探身撇嘴道:“我找的是臭老牛,沒你這隻騷狐的事。”
狐阿七看清了五千模樣,先是一驚,好個神獸,随即大罵道:“你這龍不像龍,馬不像馬的雜種怪物,當真猖獗可惡!”
“你說誰是雜種!”五千也瞬間被激怒,雲氣一踏,倏地遁到狐妖面前,化作龍爪的蹄子猛地抓去。
“好快的速度!”
狐阿七一驚,隻覺眼前一閃,一雙猙獰龍爪就到了面上,爪上殺氣刺的他臉皮直顫。
匆忙間,隻來得及橫起方天戟駕在眼前。
铛,金星迸濺!
一股兇猛力道從戟上傳來,震得狐阿七手臂酥麻,這狐妖面色大變,眼見對面異獸再次揮爪,慌忙掄起方天戟一個橫掃,然後飛身後退。
五千身子一縱,讓開勁風,居高臨下的掃了眼狐妖手上的方天戟,蔑視道:“你也配使大戟?”
“哇啊啊,可惡,我要宰了你!”狐阿七氣的直哆嗦。
就在這時,牛妖趕到,一下認出了五千,瞳孔一縮,失口驚呼:“是你?!”
五千一扭頭,殺氣騰騰的喝道:“你個臭老牛,總算滾出來了,咱們的賬該算了!”
“你,你......”牛妖望着五千覆滿背脊的龍鱗,猙獰的龍爪,口鼻間噴吐的風雲之氣,結結巴巴半天,最後隻吐出了句:“你,你煉化了橫骨?”
“我可不止煉化了橫骨。”
五千冷笑一聲,猛地俯身,雲氣閃過虛空,瞬息到了牛妖身前。
“該死,這異獸的踏雲速度更快了!”
牛妖大驚,想也不想便奮力扯開大嘴,那肥碩的大肚裏蕩過雷聲,便有一道雷光,從那惡臭大嘴裏閃出。
雷光迅疾,但五千早有心理準備,雲氣一晃,倏地遁開。
嗖,雷光射過長空,然後在一片雲間炸開,轟隆隆震響。
逼退了五千,牛妖扭頭就跑,蹿到狐阿七身旁,驚魂未定的大叫:
“這頭異獸便是俺說的那個大敵,不想才兩個月,他竟有了如此進步!狐兄弟,你我必得聯手!”
狐阿七緊了緊手中方天戟,不甘的低吼道:“這畜生到底什麽來曆?”
牛妖喘着粗氣,“俺也不清楚,隻知道他是這車遲城的護國大仙。”
“兩位,此獸怕是某個仙人的坐騎。”
這時,下方傳來野道士的喊叫。
狐阿七與牛妖匆匆瞥了眼下方野道,然後默默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狐妖眼神閃爍,低聲道:“這,牛兄,一頭坐騎就有如此微風,其主人,怕是一位大能......”
頓了下,狐妖一挺方天戟,又道:“當然,我也不懼他,大不了躲回壓龍山。嗯,牛兄可随我一同回山。”
“狐兄弟果然仗義!”牛妖滿臉感激,眼珠轉了轉,“狐兄弟仗義,俺更不能讓兄弟涉險,也罷,俺就豁出面了。”
話落,牛妖扭頭望向正要再攻的五千,舉起雙手,咬牙喊道:“先前是俺老牛做的不對,異獸,不,大仙兄弟,俺向你斟酒道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咱們一筆勾銷如何?”
五千動作一停,雲氣在身周湧動,睥睨牛妖,鄙視道:“還以爲你是個人物呢,原來是個沒卵貨。我可以接受道歉,不過斟茶,不夠。”
牛妖瞳孔一紅,死死攥緊拳頭壓住怒氣,牙齒裏迸出幾個字:“如何才夠?”
五千擡了擡下巴,示意了一下城前軍陣,悠悠道:“我方才,就已經在這麽多人面前喊出了。”
牛妖怔了下,當即臉紅筋暴,吼聲如雷:“你要俺,給你跪下磕頭?”
五千昂首傲立,冷聲道:“也不需七八個,就三個吧。”
“欺人太甚!俺給你拼了!”
牛妖哪還忍得住,怒吼一聲,扯開大口,雷光醞閃。
那狐阿七咬咬牙,隻得挺起方天戟,縱身躍向五千,“我幫牛兄拖住這牲畜!”
“看是你的雷光亮堂,還是我的白光厲害?”
五千不躲不避,張口吐出一顆白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