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礁海的海域外圍,有一個盛産珍珠的偏僻小島。
今日飄雪,天氣寒冷,往日常見的漁民、采珠女隻有寥寥幾個,顯得很冷寂。但随着一陣滾滾而來的黑雲狂風,島上瞬間熱鬧了起來。
海上飄蕩的零散漁船,望了一眼落到島上的一衆身影,當即驚慌逃離。
大敖神君掃了眼遠去的漁船,轉頭吩咐道:“你們在此安營紮寨,我去惡龍妖府探探那北海龍王是否到來。”
“方仙道的道友若是到來,本初先代我接待。”
姜原等人領命,大敖神君便縱身躍入大海,一閃而逝。
大敖神君的本體果然是水生之物。
金沙神府的大纛旗在島上豎起不久,又一團狂風呼呼掠過海面,望見飄揚的大旗,驟然加速,然後落在島上,現出一衆身穿星辰道衣的修士。
領頭的兩人,一人腰配金柄短劍,眉心一點朱砂痣,自然是東舟島三弟子馬英,另一人則方面大耳,腰寬體壯,三十多歲模樣,提着一對金瓜錘。
“歡迎諸位道友!”姜原領着程家兄弟等人上前迎接。
“哈哈,多日未見,本初風采更勝啊。”
馬英看見姜原很是開心,攬住姜原臂膀拉到那位方面大耳的修士前,熱情的介紹道:
“本初,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師叔昆元子。師叔,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姜原姜本初。”
姜原向馬英師叔拱手見禮:“拜見昆元子前輩。”
其他人也恭敬的行禮:“拜見仙長!”
那昆元子态度平和,将金瓜錘挂到腰間後,就沖衆人笑呵呵的擺手:“諸位免禮,無需見外。大敖道友呢?”
姜原指了下海面回道:“神君入水去探查情況了。”
昆元子兩手按在腰帶上,挺着大肚瞥了眼水下,笑道:“神君真是事必躬親啊。”
姜原與程家兄弟等人露出忏愧表情,“也是我等皆不擅水,才讓神君操勞奔波。”
正寒暄,天邊極速飄來一團湧動水氣,馬英擡頭一望,咧嘴笑道:“是金真子師叔來了。”
水氣落下,走出三江口水神金真子。
“哈哈哈,看來本神來的最遲。”
這水神,不再是之前的飄忽如鬼模樣,而是頭戴進賢冠,身披魚尾水紋箭袖衣袍,腰配天河砂鐵寒劍,周身靈光萦繞,河君氣度盡顯。
身後有兩個随從,是金真子用天箓賞賜點化而來,一個是魚頭水妖,一個是青面鬼吏,皆披着甲胄,提着兵刃,威風凜凜。
衆人又是一番見禮。
一道水光從海中蹿出,大敖神君返回,見方仙道、三江口水府都到了,頓時大喜道:
“諸位來的正好,那北海龍王、東海龍子已入惡龍妖府,正是我等出兵之時。”
馬英對于大敖神君,堅持在惡龍老母的壽辰之日出兵讨伐,心有嫌惡,聞言,瞥向飄灑的雪花不鹹不淡道:“也好,大雪天的,早忙完早回家。”
大敖神君哈哈一笑,“本君的大兄與小妹,已在桃石山備好酒席,靜待我等大勝而歸。”
昆元子笑呵呵道:“早聞桃仙道友桃園内的靈果,甘甜水靈,看來今日有幸得嘗了。”
三江口水神按劍高呼:“神君但請發令。”
大敖神君掃過一衆鬼仙水神,修士妖兵,一股豪情湧上心頭,用力一揮拳頭,大喝道:“此戰必勝,大勝!”
随後取出碧眼仙君的金羽,再次吹起滾滾黑雲狂風,卷起衆人掠向飄雪海面。
千礁海作爲重要海道,雖是冬日寒天,依舊有不少船隻迎着雪花往來穿梭。
一艘來自廣澤國的商船,載着滿船貨物飄飄蕩蕩的回航,船上掌舵與商号掌櫃,縮在船艙裏抱着熱湯,抱怨天氣寒冷。
忽然,整個商船搖晃起來,熱湯灑下,燙的人手忙腳亂,沒等那掌櫃發問出了何事,轟隆隆的擂鼓聲蕩入船艙。
驚慌失措的商人、水手飛奔到甲闆上,頓時瞪大了眼睛。
就見一團黑壓壓的狂風飄在海上,風中一杆三色大旗呼啦飄蕩,又有兩條赤紅大幡,上書“金沙府大敖神君”“替天行道讨惡龍”。
“咚、咚、咚”
轟雷般的震鼓傳蕩四方,一個須發黑青的雄偉身軀躍出狂風,手中細鱗長刀直指下方海面,怒目大喝:
“惡龍敖定,你霸占海道強收血祭,食人作惡罪孽滔天!
今日,吾桃石山金沙府大敖神君,要替天行道爲民除害!惡龍,速速出來受死!”
數百身影從風中浮露出,高舉兵刃,怒聲齊呼:“惡龍出來受死!受死!受死!”
沖天盈沸的殺氣,将漫天飄飛的雪花都震動淩空一滞,半空中的狂風蓦然呼嘯,将海面攪得巨浪翻飛,漩渦湧蕩。
一條條船隻慌忙逃離戰場,但船上的人則紛紛湧到甲闆上激動眺望。
有人期待:“蒼天開眼,終于有仙人來讨伐那惡龍了!”
有人驚疑:“桃石山的妖仙不是清修避世,不理塵俗之事嗎,怎會發兵來打那惡龍?”
也有人驚懼:“這什麽大敖神君能打得過那惡龍嗎?可千萬别大敗而歸,卻惹得惡龍發怒,到頭來讓我等受罪。”
如此大的動靜,也終于驚動了海底的妖府。
那惡龍的水府在一片五彩斑斓的珊瑚林深處,鋪的是黃金翡翠,搭的是水晶石柱,圍的是沉香檀木,用的是琉璃玉器,極盡豪奢。
此時,金碧輝煌的水府洋溢着喜氣,穿着花裏胡哨的魚精水怪來回穿梭,或是端着美味佳肴,或是擡着精釀美酒,或是嘻嘻哈哈的張貼壽字,懸挂壽圖。
“我給父王準備的禮物雲龍金雕嵌寶玉杯呢,還不速速拿來!”
一個穿着錦袍,滿面赤髯的大漢,急匆匆的從宴廳裏奔出,瞪着眼大聲嚷嚷。
“來啦,大王。”
兩個魚精叫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擡着個半人高的華麗玉杯,哼哧哼哧的穿過廳堂。
“磨蹭!”
那大漢咒罵着大步走來,伸手抱起玉杯就要回去獻寶,忽然一頓,擡頭望向水晶穹頂,面露疑惑,海上好像有動靜。
就在這時,一個龍蝦力士滿臉驚慌的沖進來,大聲嘶喊:“不好啦大王,海上來了一夥人,揚言要讨伐你,讓你出去受死!”
那惡龍上去一腳,将那蝦精踹得滾出老遠,怒罵道:“你這爛魚精,我老娘過壽,你敢喊‘死’!”
龍蝦力士慘叫一聲,慌忙辯解:“大王,不是俺說的,是上面有人這麽喊!”
惡龍不耐煩道:“又是自诩正義,叫嚣着降妖除魔的修士?”
龍蝦力士從地上爬起來,揮着兩條大螯叫道:“不是修士,那人自稱是桃石山的什麽神君。”
“桃石山?”惡龍眉頭一皺,“那桃石山遠在東北海外,跑我這來幹什麽?”
“大王,”龍蝦力士小聲道:“俺偷偷上前看了一眼,他們豎着兩杆大幡,上面好像寫着,呃,‘替天行道除、除惡龍’......”
惡龍眼中噌地冒起熊熊怒火,那龍蝦力士立馬抱着腦袋向後躲去。
“我千礁水府與你桃石山素無瓜葛,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鬧到你爺爺頭上來了!”
惡龍肺都要氣炸了,瞥見貼着牆上的“壽”字,更是将牙咬的咔哧作響:
“無恥匹夫,竟挑我娘大壽之日前來,簡直欺人太甚!”
這時,一個披着銀袍的少年,醉眼朦胧的從宴廳裏晃悠出來,見到憤怒的惡龍,驚咦道:“堂兄,何事如此生氣啊?”
來者正是被東海龍王派來祝壽的龍子,其排行老七,本體是一條小銀龍。
惡龍扭頭看到七太子,怒氣稍霁,咬牙道:“我娘大壽之日,有惡賊竟然前來鬧事!”
那七太子怔了下,瞪眼怒道:“在人壽辰喜日來鬧事,何方宵小如此無禮?”
這小銀龍因爲年齡小,龍母寵愛,在東海龍宮的一衆龍子裏最爲浪蕩,整日裏遊手好閑,四處遊玩,從不幹正事。
東海龍宮上下,皆知道惡龍的所作所爲,及其母子的情況,根本不願搭理,可又不能不顧及北海龍王的面子。
最終,沒心沒肺的小銀龍主動請纓,東海龍王及其他龍子,全都松了口氣。
小銀龍來了後,在惡龍的有意巴結下,吃喝盡興,還收了不少珍寶,于是看惡龍愈發順眼,真的認下了這個堂兄。
有了這層關系,又加酒氣上頭,以及對大敖神君挑選壽辰之日讨伐的不恥,怒罵之後,便主動攬事。
這七太子也不等惡龍回話,直接道:“堂兄且回去陪叔父,嬸嬸,我去打發了那無恥賊人。”
說罷,扭頭嚷道:“巡海夜叉,青鱗大将,還不随我出戰!”
“發生什麽事了,七太子?”
兩個滿身酒氣的身影從側廳裏鑽出。
一個是面如藍靛,發似朱砂,巨口獠牙,身高三丈的巡海夜叉,另一個則是滿身青色鱗片,蛇首蛇尾,人形身軀的蛇妖。
巧了,都是姜原的熟人,巡海夜叉不必說,而那蛇妖,正是雙珠島的青鱗妖王,曾随姜原前往花果山,朝觐孫悟空。
花果山大戰後,姜原還問過老猴這蛇妖的情況,老猴說大戰開始不久這蛇妖就不見了蹤影,臨陣脫逃。
而今看來,卻是通過巡海夜叉攀附上了七太子。
“有人在我嬸嬸大壽之日來鬧事,你們随我出去教訓教訓那無禮賊人。”
七太子招呼一聲,當先朝妖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