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了花果山,先去了大澤地白雲潭,與幾位女郎道别,留了一日後,沒有徑直向西,而是往西北,去了濟水河府。
姜原要找敖永修補分水叉。
夏季多雨,積水河域剛下過一場大雨,河床高漲,波浪滔滔。
雲氣落到一處河灣,姜原翻下坐騎,對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吹響了河府法螺。
“嗚嗚——”
不到片刻,折射着斑斓陽光的河面,咕噜噜翻起水泡,随即冒出個紅鯉魚頭。
“姜大人?”
魚頭腦袋見是姜原,登時露出欣喜神色,身體一縱躍上河面,收起魚叉向姜原恭敬的行完禮,笑呵呵道:“大人的那位朋友,可已無恙?”
“鯉将軍。”姜原也沖那魚妖拱手見禮,随即笑道:“多虧貴府懷夢芝,我那朋友不僅恢複了傷勢,還因禍得福,神魂愈發壯大了。”
“那便好。”鯉将軍開心的點頭,很爲姜原高興,然後哎呀一聲,拍手道:“隻顧和大人說話了,快請随我入府。”
姜原面帶微笑,牽着五千踏上波光水面。
那鯉将軍快步上前,取出個三角黑旗一搖,一個巨大水泡從水中升起,将姜原主仆裹起,随即往水下一遁。
水色流光在眼前忽閃,光線忽明忽暗,一個恍神過後,姜原便已站在一座三層飛檐,青玉磚雕,莊嚴大方的門樓前。
琉璃牌匾上,龍飛鳳舞五個大字:“敕造濟水河伯府”
“快去通告河伯,長史,姜原姜大人來啦。”
那門樓下有兩隊水兵,鯉将軍一落地,便沖那水兵大聲叫嚷,然後才收起三角黑旗,散去水泡,回身招引姜原:“大人且随我進去。”
到了此處,環顧四周,可望見瑩瑩水光,似乎觸手可及,但伸手去摸,卻又空空無也,似在水中,又不在水中。
這座河府,乃是天宮的工幹神官所建,自有玄奇之處。
上次求取懷夢芝時,姜原就入過濟水河府,沒有大驚小怪,淡然的随着鯉将軍穿過門樓,踏上一條奇異長廊。
這長廊深處一片氤氲,好似沒有盡頭,兩側栽滿各種水下奇珍,如水玉石雕,斑斓珊瑚,大蚌珍珠,流水草木等等,總之是玲琅滿目,絢麗多彩。
滿目絢麗中,不知不覺就穿廊而過,視野再變。
頭頂陽光朦朦胧胧,像是隔了道水膜,前方則是一個敞亮的青磚庭院,左右回廊蜿蜒,樓閣重重,又有一簇簇紫花瑤草,玉樹瓊葩,端的是一處神仙府邸。
“是那姜原來啦?他在哪?”
噔噔噔,一個小身影興沖沖的奔了出來,身穿箭袖勁裝,手上提着劍,額上還有汗水,看樣是正在練劍。
“公子莫要無禮!”一個錦袍青年從後面跟上來,朗聲喝道。
姜原一拱手,“見過玄微公子,長史。”
劉玄微一扭頭,直奔姜原而來,揮着碧水劍叫道:“你來的正好,快與本公子比試比試。”
“孽子!”
喝斥傳來,劉玄微頓時小臉一垮,撇着嘴回身叫了聲“父親”。
濟水河伯今日穿着大袖水紋袍,閑适慵懶,不再是河廟中的那副一身魚鱗甲的威武形象,看着隻像個英俊青年。
訓斥了兒子,河伯面色一變,從嚴肅轉爲笑盈盈,大步走入庭院,沒等姜原行禮,便親切的攬住姜原向内庭走去,“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來,快請入内。”
姜原隻好随着河伯穿堂過室,最後在客廳坐下,又接過侍從奉上的茶水。
喝了幾口茶,寒暄過後,姜原略帶不好意思的道出來意:“在下此來,其實又是有事相求。”
小大人一樣坐在對面的劉玄微,将擦拭汗水的巾帕丢給侍從,斜眼看着姜原哼哼道:“你倒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把我們水府當什麽了?”
濟水河伯似乎對他這兒子就沒過好臉,此時又一瞪眼,“逆子,誰讓你坐這的,還不回去做功課?”
那河伯公子似也習慣了,脖子一梗,指着坐在河伯下手,安靜品茶的長史敖永叫道:“今日該他教我劍術。”
濟水河伯都懶得生氣了,側身召過一個侍從,一點劉玄微,“帶公子去許相公處,讓許相公檢查他的修行功課。”
“我不去,後日才輪到許老......”
劉玄微把頭甩的跟撥浪鼓似得,脫口就要喊“許老頭”,河伯臉一冷,這小公子癟嘴改口:“......許夫子”
濟水河伯不耐煩道:“再磨蹭,待會兒我親自檢查!”
劉玄微鼓着眼珠瞪了河伯一眼,哼的一聲,從座椅上跳下,河伯召來的那個侍從想上前照應,男孩一甩手:“别來煩我,本公子知道路。”
噔噔噔,小小身影将腳剁得震響,氣呼呼的去了河府别院,即那許相公住處。
許相公,本名許廣延,生前乃是本地名士,爲官清廉,擅治水患,深受百姓愛戴,死後受百姓祭祀,香火旺盛,因而得天庭敕封,轉爲正神。
後被濟水河伯三顧茅廬邀入河府,連同敖永一起,與河伯共享河伯神廟香火。
姜原上次來時,與那位許相公見過,的确是個清正君子。
“唉,這逆子真是氣死我了。”
濟水河伯望着劉玄微的背影深深歎了口氣,随即轉頭對姜原道:“姜道友有事,但說無妨,濟水河府若能做到,必全力以赴。”
姜原伸手召出一團水光,晃了晃,化出丈許長的三頭黑叉,往面前地上一抛,那寒叉便直挺挺立起。
随後,姜原指着寒叉上的裂紋,歎道:“我這分水叉曆經數個大敵,已瀕臨崩斷,今日前來,是想請長史幫忙修補一番。”
濟水河伯看了看渾然一體,通體寒光的分水叉,贊道:“好一杆神兵,若是毀去,當真可惜。”
随即扭頭面向敖永,“長史可能修補?”
敖永放下茶杯,上下打量分水叉,看了會兒,眼睛發亮,忍不住起身湊上前,圍着轉悠。
濟水河伯沖姜原大笑道:“哈哈,我這長史,倒是沒其他嗜好,唯獨對這煉器之道頗有癡迷。”
姜原微笑道:“太上道祖亦在三十三天立兜率宮燒丹煉器,說明這煉器也是大道。三界内,擅煉丹者已難得,擅煉器者更難尋,長史大人有此法傍身,足以傲視諸多仙神。”
敖永瞥了眼姜原,對他的溢美之詞一笑而過,随即指着分水叉問道:“這杆神兵怕是出自龍宮吧?”
姜原立即點頭,“長史好眼力!沒錯,這是巡海夜叉從東海龍宮弄出,送與和其結拜的一個妖王,我與那妖王賭鬥,從其手中赢來。”
說罷,姜原期待的望着敖永,“長史可能修補?”
敖永沉吟片刻,擡頭道:“三界内的兵器鍛造法,以天宮與龍宮爲主流。天宮多以天河砂金、隕鐵爲材料,用以水、火,太陰、太陽等星官之力錘煉;而龍宮多以海底寒鐵爲材料,輔以靈獸精血及龍鱗,再以深海重壓沖鑄。”
“我所學鍛造法,乃是源自龍宮,你這分水叉,我倒是能修,隻是,怕會影響到它的本身力量,甚至讓其力量大損,從神兵變作普通凡兵。”
姜原頓時皺眉問道:“爲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