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隐約出現一座小小島嶼。
湧動水氣的速度增快幾分,片刻後抵達那島礁上空,淩空繞了一圈後,驟然降落。
水氣砸在島礁沙灘,噗地散開,一個手持珊瑚拐杖,滿身珠光寶氣的老龜,顯露而出。
赫然是通靈島的廣壽散人。
幾十年積累的财富,連同僅剩的黍米靈種被盜了個精光,老龜急的心如火燒。
便見那覆着鱗甲的長長脖子,快速的扭來扭去,看看地上早已熄滅的火堆,瞅瞅斷裂的椰樹,嘴中急道:
“有人剛在此歇息過,是那盜賊,還是追逐盜賊的神秘修士?”
當然,更大可能,隻不過是路過的漁船,或普通修行人。
老龜不願相信是後者。
不久前,沒能把姜原留下相助,廣壽散人回島與那羊妖一商量,決定将島上财寶與黍米靈種藏得更隐秘一些。
于是動用了羊妖的一件赭黃袍。
那赭黃袍算不上厲害法寶,隻是件妙用諸多的法衣。
其上有四兇獸獸紋,每種獸紋代表一種小型法術,曾是羊妖修行路上,最爲依仗的寶貝。
然而修成真妖後,除了收納藏儲,法衣其餘的禦風飛行、護身法罩、靈目探查等能力,對于羊妖來說,就有些雞肋了。
再加上漸漸喜好起浮誇華麗的服飾,有些土黃的法衣,就不爲羊妖所喜了,後被束之高閣。
不過這次,就是想利用赭黃袍的“不顯眼”。
兩妖先将黍米靈種和财寶藏入法衣,再将法衣混入普通衣物之間。
計策确實不錯,可惜賊人更狡詐,最終弄巧成拙!
當發現靈種、财寶盡皆一空時,羊妖氣的當場吐血,老龜差點走火入魔。
若非賀茂材三人追蹤到通靈島,恰好覺察到錦雞的氣息,而錦雞也發現了三人,一方出手擒拿,一方匆忙逃竄,引起了不小動靜,一龜一羊甚至都不會發現錦雞蹤迹。
無論是青銅戰車,還是五禽蒲扇,都比龜羊二妖的騰雲法快的多,兩妖追了沒一會兒,就丢了目标,隻好分頭尋找。
廣壽散人在水中魚獸的幫助下,一路尋到了此處。
小小的島礁,一眼就能望穿,老龜很快陷入失望,變得怒目猙獰起來。
“該死!該死!”
廣壽散人一頓咒罵發洩後,咬牙切齒的走入水中,珊瑚拐杖在海中用力攪動,低聲念動幾聲咒語。
很快,一隻隻海龜,一群群海魚浮出海面,敬畏的望着老龜。
“你們可曾見到過一團五彩光芒飛過?”
廣壽散人晃着一脖子玉石瑪瑙,急聲質問。
海龜和魚群齊齊搖頭後,老龜指指島礁:
“方才是什麽人在此歇息?”
海龜,魚群們各自将腦袋湊到一起,咕噜噜吐着水泡交談。
随後,一隻海龜,一隻碟型海魚,開始向着老龜吐泡泡。
“一隻巨鲸,一個人類......”
廣壽散人聽罷,腦中浮現出姜原的身影,皺眉琢磨道:
“莫非是那個自稱花果山貴客的年輕人?”
不過知道是姜原後,老龜依舊失望,這并不是他想要的信息。
“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廣壽散人不甘心的繼續追問。
海龜和魚群便告訴他,因爲巨鲸在這片海域裏一頓翻騰玩耍,它們就都躲去了遠處,直到巨鲸離去,才返回島礁附近。
面對懵懂的魚龜,廣壽散人隻覺自己嘴裏在冒火,口腔被燒的刺痛無比。
算了,追上那個年輕人問問吧。
“那巨鲸離開了多久,去了哪個方向?”
不一會兒,一團水氣飛出島礁,向着茫茫海面上極速而去。
.........
姜原離開島礁已經一個多時辰,夕陽餘晖早已消散,天色一片昏沉。
巨鲸拖曳着白色浪花,在海面上看似緩慢,實則飛速的遊動。
取出黍米靈種的那刻,赭黃袍确定無疑是通靈島之物,姜原果斷動身離開島礁。
自然怕通靈島的老龜追來。
巨鲸已經以最快的速度遊了一個時辰,夜色開始籠罩大洋,姜原終于稍微放松了些。
保險起見,并沒有堂而皇之的将赭黃袍披在身上,而是嚴嚴實實的塞入了驢背上的包囊裏。
不過姜原也沒能完全按耐住心情,就見他盤腿坐在巨鲸背上,手上托着個寒玉盒子。
玉盒透明,可以清晰的看見裏面有五顆玲珑小巧的晶粒,正是五顆黍米靈種。
這靈種晶瑩剔透,完全不像稻谷種子,而像水晶小粒。
打量了半響,姜原露出可惜的神色。
他突然發現,這黍米靈種對他來說,用處不大。
首先,那老龜廣壽散人說過,在十洲三島之外,是種不出能活五蟲的黍米之丹的,費心培育出來,也隻能用來延年益壽。
姜原喝過了天宮禦酒,已經不老,身體也恢複到少年狀态,修行也沒進入瓶頸,遠不到需要這等黍米的時候。
再者,靈種就五顆,實在太少了,姜原又不會靈草培育,怕是五顆浪費完,也種不出一棵黍米。
隻能先留着了。
或許日後拿去與擅長種植靈草的修士交易,才能利益最大化。
“要不,回去找通靈島老龜,用這幾顆靈種與他們換九穗禾?”
這種想法當然是戲谑調侃。
拿着人家剛丢的靈種上門交易,那都不是挑釁,而是去狠狠打臉啊。
姜原搖頭笑了笑,起身走到灰驢身邊,在包囊裏摸索了下,一陣赤紅光芒閃過,手上的寒玉盒已經不見。
神識在赭黃袍的存儲空間裏一掃而過,姜原臉上抑不住的開心。
那混沌獸紋之下,是個十尺見方,彷佛靜室一樣的空間。
靜室一側,堆積着翡翠,古玉,瑪瑙,夜明珠,珊瑚珠,珊瑚樹,象牙,犀角,以及沉香,紫檀香,烏木等,令人眼花缭亂的珍奇寶物。
而更耀眼的,當屬靜室中央,由海量的金砂堆積而成一個金山,金山上方直接觸到室頂。
一眼望去,眼睛都要被那金光閃瞎了。
如此一座金山,足夠姜原将寶光術修到大成了。
而除了金山,珍寶,靜室内還有兩樣東西,讓姜原砰砰心動。
其一,是一種潔白如雪,沒有半點瑕疵,非絲非綿,非紗非綢的布,隻有二尺長。
另一樣,則是一條比大拇指還粗些,七八丈長的青金色絲縧。
前者姜原還沒猜出,但能與黍米靈種放在一處,必然非是凡物。
而後者,那青金色的絲縧,姜原差不多知曉了。
那應該是蛟龍筋!
金山,神異布匹,蛟龍筋,黍米靈種,看到這些東西,姜原如何能忍住興奮。
更别說,還有這件法衣。
那混沌獸紋是納存,饕餮獸紋是靈目,窮奇獸紋是禦風飛行,梼杌獸紋是護身法罩。
有此法衣,姜原的能力直接跨上了一個台階,堪稱如虎添翼。
隻是禦使法衣需要元氣,姜原的食氣修爲,還有些不足,至少得煉氣圓滿,才能随心使用。
另外,與賀茂材三人的短暫接觸,讓姜原對十洲三島有了些印象。
他感覺,這件赭黃袍很可能是十洲三島的哪位神仙,爲門下弟子煉制的随身法衣。
因爲上面的四兇獸獸紋,與那青銅戰車的形制,都充滿了先秦時代的風格。
現在看來,通靈島上既有蓬萊的黍米,又有這赭黃袍,是真的與十洲三島有些關系,傳聞不虛。
夜色漸濃,月亮高升,海水漸漸變得幽暗深邃。
不久,視野的盡頭出現了黑乎乎的連綿輪廓,偶爾閃過零星的燈光。
傲來國的海岸到了。
姜原回頭望望黑暗的海面,心下松了口氣。
看來通靈島老龜不會追來了。
随後,姜原沒有直接登陸海岸,而是讓巨鲸在附近尋了個無人荒島。
貼着海岸繞了會兒,發現了個合适島嶼。
那是個比之前海上島礁大得多的荒島,遙遙望去,海岸附近有殘破的房屋、漁船,荒島深處還有起伏的丘陵。
看情況,不久前有人居住,隻是不知爲何人都走了,也荒廢了。
等上了島,姜原道出打算。
“這島就是咱們之後的據點。”
“今夜在此休息,天亮後,我獨自去傲來國打聽情況。”
“你與五千在島上等我,讓巨鲸在附近海域歇息,别走遠,若是沒得到有用信息,咱們還得繼續出海。”
金大王跳到沙灘上打量着荒島,随口道:
“記得多留些金砂,俺好修煉寶光術。”
姜原也随口調笑道:
“給你留一半,夠了吧,那你今晚就得挖個大洞,不然可沒地藏。”
金大王臉色一垮,嘟囔道:“俺也得弄個儲物袋。”
在島上一衆殘破房屋中,挑了個遠離海岸,較爲完整的屋子,當作今後幾日的休息地。
海上漂了一天,吹了一天的海風,灰驢早已疲憊不堪,找了個角落一卧倒,很快就傳來鼾聲。
姜原笑了笑,收集些茅草在地上一鋪,盤腿坐下,閉目凝神。
盈盈月光透過破損窗口,披灑在姜原身上,天地間的靈氣紛紛聚集而來。
姜原開始了食氣修行。
天地靈氣由天靈而入,順着經脈而下丹田,丹田内的元氣水霧登時開始湧動,凝結。
嘀嗒一聲,一滴水珠從霧中落下,彙入丹田下方的那薄薄水澤。
有了第一滴,便有第二滴,很快,嘀嗒,嘀嗒,水珠落下的聲音,不絕于耳。
待到那片水澤變成汪洋大海,食氣修行才算完成。
這是個持之以恒的水磨功夫。
姜原沉入修行後,金大王感受着破屋内湧動的靈氣,撇了撇嘴,向屋外跳去。
找了個空蕩的高地,默誦兩遍靜心口訣,沉心靜氣後,滿身金毛的鼠妖伏下身子,仰頭對着明月吞吸。
漸漸,清冷月光一絲絲的沒入小小鼠口,天地靈氣随之聚集,順着亮閃閃的金色絨毛,滲入鼠妖體内。
屋内屋外,太陰流轉,一人一妖,各自扣道。
而在荒島之外的海域,一團水氣飛速而來。
遠遠看到了傲來國海岸上閃爍的零星燈光,水氣蓦然一頓,停駐在海面上。
水氣湧動,廣壽散人的身軀若隐若現。
便見老龜皺眉道:“那人去傲來國了?”
島礁上的魚群,海龜隻指了個大概方向,廣壽散人也不是一路悶頭直追姜原,還兼顧着搜尋錦雞。
而且後者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走走停停,兜兜轉轉,直到現在才追到此處。
“傲來國是人類居地,那人上了岸,不好尋了。”
“罷了,不去管他,既然到了傲來國,就找那頭黑麂來幫忙吧。”
廣壽散人打定了注意,當即駕馭着水氣沖天而起。
水氣掠過傲來國海岸,飛過黑夜裏的城池,向着一處山府而去。
那山名爲落葉嶺,其内有個黑麂妖怪,号“烏金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