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二心

輕風吹入幽林,樹葉搖曳,那透過重重枝葉落下的金色光線,亦是開始搖晃,一時間,光彩搖曳,斑斓多姿。

幽林深處,人迹罕至,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落葉,踩踏上去,簌簌作響,更有一種行走雲端的飄然。

咔嚓,樹枝斷裂聲中,一身赭黃法衣的姜原,悠然走出叢林。

輕風拂面,姜原停步而立,眼神微眯,靜靜的感受風的輕柔,恍惚間,自己也随風而去,吹過參天古木,拂過灌木野花。

沙沙沙,樹葉搖動的輕響,勾動了姜原的心神,便見他眼神裏的靈光,亦如那落下的陽光,斑斓搖曳。

直到這一陣風飄飄散去,消逝林間,姜原眼神漸漸清明,微微一笑,擡起腳步,繼續漫步幽林。

一棵古樹,根莖漫出土壤,粗大蒼勁,斑駁的樹皮飽經風霜,軀幹挺拔,樹冠濃密,遠望猶如一柄大傘。

姜原信步走到古樹下,擡頭望望濃密樹冠,驚歎自然玄奇,低頭瞅瞅斑駁的樹皮,蒼勁的根莖,又感慨生命之堅韌。

也不知過去多久,也不在意時間流逝,姜原看夠了,便繼續漫步。

陣陣清香飄來,隻聞了一口,姜原便覺滿嘴生津,不由得眼睛一亮,腳步加快三分。

循着清香走了不久,面前出現一片高大繁密的荊棘叢,如長城般橫在山林之間,暗紅色的荊棘尖刺,宛如一柄柄滴血尖刀,令人膽寒。

清香愈發濃郁,十分誘人。

然而,若如願品嘗那份清香,必得跨越這令人膽寒的荊棘叢。

頭頂忽有動靜,姜原昂首,就見一窩猴群,在高高的樹枝間蹦跳擺蕩,飛快接近,似乎也是被香氣引誘而來。

那領頭的猴王,發現了姜原,呲牙咧嘴叫了幾聲,顯示了威風後,借着林間藤蔓,幾下便從荊棘叢上空晃了過去,輕松随意。

幾隻雀鳥,亦被香氣誘來,撲騰着翅膀一掠而過,看都沒看姜原一眼。

姜原搖頭笑了笑,卻不禦風、騰雲,也不使輕身法,伸手一翻,掌心出現一把三寸小戟,迎風一晃,化作一杆三頭大戟。

那吞刃龍首的龍眼一顫,湧出如煙如霧的蜃氣淹沒大戟,呼,蜃氣散去,大戟不見,而是一柄開刃大斧。

姜原颠了颠斧頭,滿意點頭,“還算趁手。”

話落,大斧揚起揮下,咔哧,繁密交纏的荊棘叢,出現了一道豁口,随後大斧又左一劃,右一抹,一陣脆響,亂枝崩飛,狹窄的豁口,變成了兩人寬的通道。

姜原一步踏入通道,依然是一個豎劈斬開荊棘,左右一劃再将開口擴成寬道,如此三闆斧,重複不停,荊棘叢裏的這條通道,越來越深。

咔,又一斧下去,眼前豁然開朗,誘人的香氣如潮水般迎面湧來。

一片金黃的果林,香氣彌漫如霧,果實晶瑩剔透。

吱吱吱,先前那窩猴群,正在林中大快朵頤,吃的不亦樂乎。

那幾隻雀鳥歡快的撲騰翅膀,不時落到枝條上,逮着一顆晶瑩果實啄上兩口,喜滋滋的叫兩聲,又振翅飛去,在林中肆意飛舞。

姜原正要去摘幾顆果實,以解饞欲,身後忽然響起哼哧哼哧的聲音,回身一看,一隻黑毛野豬悶着頭狂奔而來。

野豬身後,還有不少怯怯的小獸。

“你們倒是會沾便宜。”

姜原輕笑着讓開。

谷颸

野豬踏踏踏奔過,沖入果林,一頭撞到樹上,嘩啦,晶瑩野果如大雨般嘩啦啦掉下,那野豬大嘴一咧,在地上哼哧亂拱。

又有那小獸,跑過姜原身邊時,隻好奇的瞥了一眼,便飛快蹿入林中,或是爬樹,或是跟着野豬身後撿漏,盡情享用。

原本就被香味勾的滿嘴生津的姜原,又被這一群鳥獸的饕餮吃态勾的饞蟲大動,噌噌幾步跨到一棵果樹下。

“嗯,這不是五千之前摘的翠果嗎?”

姜原認出了野果。

不過此時的野果,卻不像之前那般青翠,而是晶瑩剔透,好似琥珀。

摘下幾顆,丢入口中,不僅沒有了令人牙疼的酸澀,而且甘甜沁香,脆中帶着綿軟,回味無窮。

姜原食指大動,直接将一樹的野果吃了大半,腹中微脹,吃的那香氣不再誘人,方才止住饕餮。

姜原帶着滿足的笑容,扭頭去看那幾個鳥獸“同伴”。

就見猴群窩在樹下正在打鬧嬉戲,幾隻鳥雀蹲在樹枝上,小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野豬挺着大肚子席地躺着,哼唧哼唧,幾隻小獸則各自縮在角落,或躺或伏。

哒哒哒,腳步聲從荊棘叢裏傳出,越來越近。

很快,幾頭麋鹿小心的探出腦袋,怯怯的打量一圈,踏着輕巧的步伐,鑽入果林享受美味。

麋鹿之後,更多的動物沿着姜原開辟的道路,穿過荊棘。

常年靜寂的野果林,一下熱鬧起來。

姜原笑吟吟的望了眼林中獸群,往地上一坐,掏出一塊桃木,又取出把石刀。

石刀在桃木上劃動,漸漸顯露出一隻猴子輪廓,但随着猴子逐漸成形,姜原的動作卻慢了下來,最後更是直接停住。

隻見那木雕,尖嘴猴臉,手爪四肢,乃至身上茸毛,全都栩栩如生,唯有一雙眼睛,空空蕩蕩。

對着空蕩的眼窩,姜原手中的石刀,遲遲無法落下。

“唉——”

半晌,姜原長歎一聲。

爛桃山的大桃已凋零,夢境已過去快兩餘,姜原依舊被那“惡猴”困擾。

孫悟空乃是心猿,而心有二分,如動與靜,善與惡,喜與悲等等,若說那惡猴是孫悟空的惡念所化,倒也可以說得通。

孫悟空在方寸山修行,從野猴精怪,修成大道真功,期間必有煉心,或許是其斬去的“三屍”,留在了這方寸山,化作了夢境的“惡猴”。

但想到孫悟空的“二心”,姜原腦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個名号——六耳猕猴。

數百年後,那六耳猕猴化作孫悟空模樣大鬧取經路,諸天神仙,乃至觀音、地藏,盡皆看不出其真身,最終是在佛祖座前,根腳敗露,慘死當場。

姜原之所以從惡猴,聯想到六耳猕猴,是因爲那六耳,便被稱作大聖的“二心”!

一心兩面,自然世人難辨,那谛聽能辨“人心”,方才辨認出六耳猕猴身份。

而佛,又即“覺者”,内覺心,外覺宇宙,透徹天地自然,無論何種“二心”,在佛祖面前,皆如掌中紋路,一目了然。

“可是,此地不是大聖的悟道之地嗎,爲何會出現六耳猕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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