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到狐阿七的話後,牛妖當即收力,微微含住雷光,等待時機。
五千吐出白珠,牛妖并未認出。
他與烏金妖王的那番短暫對峙,烏金妖王當時心有忌憚,并未施展法寶,而且現在的白珠上,還多了些玄妙紋路,變化不小。
不過白珠滴溜一轉,眼中便有隐隐刺痛感,牛妖也知不妙,正待反應,下方的野道蓦然發出厲聲驚呼:“不好,那是法寶!”
牛妖大驚,而更驚恐的,是剛撲到了五千身前的狐阿七。
幾乎是野道士的話落下的同時,那狐妖淩空一滾,身下湧出三條毛茸茸的尾巴。
“看我法寶!”五千疾呼,白珠上的紋路遊動。
牛妖,狐阿七,以及地上的野道士,全都情不自禁的瞪大眼睛,視線死死落到白珠之上。
“遭了!”兩妖一道,隻覺毛骨悚然。
白珠一晃,便要放出刺目光芒,那天地忽地發白。
狐妖眼珠鼓鼓,三條尾巴猛地膨脹,将自身牢牢包圍;野道士瞳孔暴凸,額上肉瘤瞬間分開,綠幽幽的詭異煙氣鼓蕩而出。
在這一刻,狐妖、野道底牌盡出,拼盡全力抵禦。
那牛妖,卻沒這等神通,隻能直愣愣的盯着白珠。
爆閃白光一入瞳孔,登時刺痛鑽心,大腦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發黑。
但這妖怪,也有一股狠勁,就在發昏之前,悶吼一聲,用力閉上嘴巴,之前醞釀的雷光,在嘴中直接爆開,竟是要借着轟雷,驅除白珠的昏厥。
轟隆悶響,牛妖一個趔趄,焦黑的煙氣從口鼻中冒出。
“痛煞我也!”
牛妖猛地仰頭,口吐焦煙,凄厲慘叫。
便見其眼眶爆裂,血淚狂飙,咧開的大嘴滿是焦黑,血肉模糊,那肥壯的身軀更是在空中搖搖晃晃,身下妖風幾欲崩散。
但最終,牛妖還是穩住了身子,然後滿臉血淚,恨意滔天的吼道:“該死的畜生,俺定要把你剝皮抽筋!”
“你倒是夠狠。”
五千不屑一笑,就要再次施法,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打斷了他。
“啊——”
卻是城牆上的車遲城守兵,以及還未來得及退出戰場的聯軍,被白珠的法力波及到了。
一個個車遲城士兵,翻着白眼流着血淚滾下城牆,有的砸在攻城器械上,骨頭爆響,血水漫天,有的直直摔落在地,腦袋開花,身軀扭曲。
地上的聯軍士兵,好似被風吹倒的麥子,一片片倒下,有的捂眼慘嚎,有的直接沒了聲息。
“糟糕,莽撞了,該等這些凡人撤離,或是遠離戰場,再使用白珠的。”五千有些懊悔。
這時,又有身影從城上摔下,卻是個身穿金甲的偉岸中年。
“城主——”
城牆上響起驚恐呼喊,五千扭頭看去,那摔落的金甲身影,正是車遲城主。
五千再不遲疑,雲氣一裹,倏地閃現到了城下,一把接住金甲身影,将其送回城牆。
城牆之上,躺了滿地士兵,小部分是守城受傷,大部分則是被白珠波及。
“大仙,大仙......”
殘存的清醒士兵,望着五千又敬又恐懼。
“帶着你們城主,全都下去!”
五千将昏厥的金甲身軀丢過去,高聲吩咐。
就在五千救人之時,被綠色煙氣護住的野道士,悶哼一聲,将綠煙收回額頭肉瘤,露出一雙滲血眼眶,卻是煙氣沒能完全抵擋白光。
半空中的狐阿七,小心翼翼散開尾巴,滿臉驚悸。
牛妖喘着血氣,掃過狐妖、野道,急聲問道:“兩位可有破那畜生法寶的計策?”
那野道,瞪着滲血瞳孔望了眼剛把車遲城主丢上城牆的五千,又瞥瞥牛妖,眼神閃爍,卻是生出了異心——
一個坐騎都有如此法寶,其主人必定不是普通仙人,爲了個蠢牛,得罪仙人不值當。
野道士打算溜了。
其實那狐阿七也生出了退縮之心,隻是顧及面子不好表示,聽到牛妖的話,嗫嗫道:“法寶兇殘,不可力敵。”
“道長見多識廣......”
牛妖滿臉失望,扭頭去看野道士,正對上野道的閃爍眼神,這牛妖也不是真蠢,登時看出了野道士的退意,暗道不好。
狐妖和野道能走,但他絕對走不了,而一旦這倆助力離開,他獨身一個,也絕不是對手。
不能讓這倆走!
可是,該如何留住?
牛妖急的上火,連身上的疼痛都壓了下去,腦子急速轉動。
眼見五千要從城牆返回,牛妖情急之下,猛然對狐妖、野道叫道:“兩位且莫怕那畜生背後的主人,實話告訴兩位,俺老祖乃是太上老君的青牛,俺千裏迢迢跑來這西牛賀洲,便是前來恭候老祖下界。”
狐妖一愣,“牛兄所言當真?”
野道士大吃一驚,不敢置信道:“太上老君的青牛要下界?”
“正是!”牛妖爲了留住幫手,堅定點頭:“俺老祖的降臨之地,便是在金兜山。”
“金兜山?”狐阿七很少出山,卻是不太熟悉。
“不遠,不遠,就在通天河西岸。”牛妖快速道。
野道士驚疑不定,他在此地遊蕩許久,曾慕名去過西梁女國,倒是知道金兜山便在西梁女國與通天河之間。
那山倒是路窄崖高,石多嶺峻,是一處險地,但也非是什麽福地洞天,老君青牛會在那下凡?
這臭牛莫非是诓騙我?野道士暗自哼哼,随即開口道:“牛兄莫怪我話難聽,你老祖不在三十三天享受長生逍遙,到這渾濁凡間作甚?”
牛妖暗暗瞪了眼野道士,這可惡妖道,當真不顧及老祖顔面,但他此時也沒法,隻能吞吞吐吐道回:“俺老祖,嗯,靜極思動。”
野道士撇嘴,靜極思動?不就是起了凡欲。
“那不知,牛兄老祖何時下界?”野道又問。
那邊,五千已踏雲而來,牛妖連忙道:“俺三年前在東海得到消息,那人告訴俺,老祖馬上要下凡,讓俺趕緊來迎接,如今已快三年,想來老祖不日就會下界了。”
牛妖情真意切的許諾道:“俺老祖曾随太上道祖西出函谷,有大道在身,兩位今日若助俺渡過此難,待俺老祖下凡,必報兩位大恩。”
狐阿七心動了:即便不能從青牛處得到大道,能得一顆老君金丹,或是一把老君抟煉的神兵,再次,得把天宮神兵也行。
野道士也意動:他雖煉出了一門厲害神通,卻沒大道之基,所以才留下額上肉瘤這樣的畸形,若能聽講一兩句道祖真言,必能化去畸形。
“牛兄,你真能說動你老祖?”
野道士還有些不确定,狐妖也緊緊盯着牛妖。
牛妖能否認嗎?便見其一拍胸脯,自信道:“俺從東海一路飄過大洋,跨過大洲,耗費三年趕到此地,而且,俺肯定是第一個迎接老祖的,屆時老祖必定感動俺的孝心。”
一道雲氣遁下,五千躍出,怒叱:“臭老牛,你們嘀嘀咕咕,又要耍什麽陰謀?”
牛妖最後叫道:“兩位,俺知道你們不願得罪這異獸的主人,俺也不求殺他了,隻需趕走他便是,這樣可好?”
五千聽到這話,回以輕蔑冷笑,“就憑你們?”
那野道士心頭生惱,冷冷的望向五千,“閣下未免太過自傲。”
這道士一直站在地上。
五千微微低頭,瞥了眼野道頭上肉瘤,嫌棄的撇嘴,“你把那綠煙藏在腦門裏,也不怕腐蝕了腦子。”
野道士大怒,一指五千,扭頭對牛妖叫道:“牛兄老祖将要下凡,我等理應準備大禮,不如就把這畜生拿去金兜山,添作大禮?”
牛妖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道長有心了,俺老祖必會喜歡這份大禮。”
老祖?
五千心頭一動,想起姜原的話,瞅着牛妖暗道:主人不是說這臭老牛的老祖,六百年後才會下界嗎?他們現在激動什麽?
五千本是打算赢了牛妖,發洩了心頭惡氣後,再傳達姜原的話。
現在說?
五千一猶豫,野道士眼中暴起寒光,猛地大喝:“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話未落,野道身上衣袍高高鼓蕩,狂風灌入,身子一縱,便如炮彈般沖向空中的五千。
“畜生受死!”
牛妖反應不慢,身下黑風一湧,腦袋一低,頂着一對牛角緊随野道士。
狐阿七尾巴一甩,方天戟擎起,一躍而至五千頭頂,狠狠劈下。
五千嘴一張,白珠在口中滴流一轉,放出刺目白光。
“就等你這法寶!”
野道士額頭肉瘤打開,綠色煙氣如狂湧潮水,瞬間包裹住五千。
嘩!
綠煙團中,白光爆閃而過,大半煙氣當場崩散,隻剩下薄薄一層。
野道士悶聲一聲,嘴角滲血,但他隻是一抹,便怒吼:“轟雷!”
牛妖慌忙扯開大口,腹中一陣雷響,轟!一道轟雷,瞬間劃破虛空,落到五千身前。
五千要縱身閃躲,圍在他周圍的薄薄綠煙,猛地向内坍縮,滲入其周身雲氣,沾上他的身軀。
然後,五千便覺五嶽大山齊齊壓到背上,身子一沉,動彈不得,登時大驚失色。
“哈哈,我這煙氣乃是采紅塵濁氣煉制,凡人沾上,倒隻會心煩意亂,可修行者沾上,嘿嘿,便如五嶽壓身!”
野道士的得意大笑聲中,轟雷正中五千。
“嘶!”
五千頓覺渾身發麻,體内元氣亂蹿。
幸好化龍法大進,身上大半覆有龍鱗,阻擋住了大半雷光,沒有出現焦黑傷勢。
但五千的危機并未解除,因爲頭頂的狐阿七已到!
在這一刻,五千在心中将野道士定爲了最大敵人。
因爲他此時的困局,雖有他大意、自傲的緣故,但顯然,更主要的,還是野道士在一瞬間,組織起了牛妖、狐妖。
狐阿七目露兇光,手中方天戟帶着嘶嘯勁風狠狠落下,直沖五千腦門。
危急之時,五千僵硬着身軀,蓦地低吼,便見呼呼風聲從口鼻湧出,淩空一蕩,嘩啦雨水漫天潑灑。
“呼風喚雨?”
那狐阿七吓了一跳,一見風雨襲來,本能的縱身躲閃。
然而風雨臨身,卻沒想象中的骨消肉融,隻有一陣涼意,狐妖反應過來,一張白臉唰的漲紅。
“卑鄙!”
狐阿七大罵,身後的三條尾巴猛地膨脹,組成一個毛茸茸的大手,淩空抓向五千。
“是你愚蠢!”
五千哈哈大笑,他那風雨雖不是“呼風喚雨”神通,但也将身上沾染的綠煙沖刷幹淨,五嶽大山移開,登時恢複動作。
狐尾大手抓來,雲氣一蕩,便輕飄飄遁開。
“看我法......”
脫身之後,五千懷着滿腔怒火,張口吐出白珠,目光掃過狐妖,牛妖,以及那個野道士,便要施法念咒。
等等,野道士呢?
法咒出口,突然發現不見了野道士。
“閣下再放法寶,這城主便要魂歸九泉了!”
身後忽地傳來陰恻恻的身影,五千一轉頭,就見野道士衣袍鼓蕩,額上肉瘤綠煙噴湧,一手提着車遲城主擋在身前,一手将城主的眼睛掰開。
五千大恨,這野道士果然最陰險,抓住了五千弱點。
五千倒不是真的在意車遲城主這類凡人,隻是他受過這一城供奉,今日是來了卻因果,卻是不能讓這城主因他而死。
“可惡道士,你找死!”
五千怒氣勃發,不用法寶又有何懼,白珠一收,雲氣一踏,瞬間閃到野道身前。
野道士飛身躲避,額上肉瘤的綠煙呼呼湧向五千。
“風來!雨來!”
五千怒吼,便見狂風裹着暴雨,直接将那綠煙吞沒。
野道士神情一變,眼瞅着五千穿透風雨而來,那猙獰龍爪殺氣凜冽,猛地将手上的車遲城主向下擲去。
金甲身軀如流星墜地,嗖地撞向大地,若是沒人相救,必定摔個粉身碎骨。
五千恨恨的瞪一眼野道士,雲氣一轉,在車遲城主落地之前,将其接住。
剛觸碰到那城主,五千便覺身體一沉,五嶽大山再次壓下。
砰!五千重重砸落在地,然後就見車遲城主身上浮起綠幽幽的煙氣,五千瞳孔一縮:“該死,中計了!”
“哈哈哈”
猖獗大笑的野道士猛地墜下,落到五千身側,額上肉瘤如魚蚌大開,洶湧的綠煙瞬間将五千團團包裹。
五千剛要召出風雨,身子轟然一塌,風雨崩散,那雄壯的龍鱗身軀直接跪倒。
野道士死死壓制住五千,同時爆喝:牛兄!狐兄!”
“道長真乃妙計無雙!”
那狐阿七兩眼放光,對野道士充滿了敬佩,贊歎一聲,拖着尾巴俯沖而下。
牛妖轟的落到五千另一側,大肚高高挺起,其内雷聲陣陣,血口大張,比之前濃郁得的多的雷光,漸漸醞釀。
“畜生,讓俺跪地磕頭?你現在才是給俺下跪!”
牛妖憤憤大吼,口中雷光轟然迸射。
上有狐阿七的方天戟,側有洶洶轟雷,身上有詭異綠煙,五千陷入了絕境!
然而,正當牛妖三個覺得勝券在握時,異變陡生。
五千身前的土壤,忽地翻開,一棵桃苗瞬息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