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黑雲在前,一道雲氣在後,在月下呼呼而過。
每當雲氣要追上黑雲,那黑雲便猛地加速,雲氣要湊上前,黑雲則嗖地躲閃,兩者就這樣你來我往,一路飛馳。
突然,雲氣中傳來一聲嘶鳴,随即雲氣就要鼓起力量,全力比拼。
“五千......”
姜原輕拍了下坐騎,低聲阻止道:“那老鼈耍脾氣,咱們讓着他點。”
五千鼓着眼珠瞪了一眼前方黑雲,呲了下牙表示自己是聽姜原的話,不是比不過那老鼈後,才散去積蓄的力量。
姜原搖頭失笑,随後望向前方黑雲,暗歎一口氣,老鼈對他的“挾恩圖報”很是生氣,隻是礙于自己諾言,方才不情不願的随他前去桃石山。
即便如此,也隻答應助姜原破血水,絕不摻合仙桃之事。
桃石山海域很快到了,那浩蕩血水在皎潔的月光下,更顯詭谲邪異。
呼,黑雲蓦然停下,老鼈冷着臉從雲中探出身,目光轉向血水,悄然試探。
可無論送過去的是妖力,還是神念,一觸碰到血水,便噗地融進血水裏,所有感知都被隔絕。
頓時,老鼈眼中泛起驚懼,面色凝重起來:“傳聞不虛,這血水果真恐怖!”
五千趕了上來,然後散去雲氣,姜原微微探身,張口問道:“可有發現?”
老鼈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你姜大仙人都沒轍,我一老鼈能看出什麽?”
姜原哭笑不得,随即一歎:“看來血水确實厲害,連老祖都束手無策。”
老鼈張嘴想要反駁,卻也不知說什麽,畢竟他确實拿血水沒法。
“且與其他道友彙合吧。”
姜原忽而伸手指了下遠處,隻見一行人正迎上來。
“兄長你回來啦......”
程大已将殘兵安頓好,用龍王令旗招來水氣,裹着身子奔來,剛向姜原打招呼,一下看清了老鼈,頓時一噎。
他完全沒想到,姜原竟然把這老鼈請了過來,雖然大敖神君已親自安撫了老鼈,可程大并未忘記弟弟程二的仇。
此時相見,程大直想怒目而視,可他明白輕重,咬了咬牙,默默退到一邊。
姜原上前拍了拍程大肩膀,沒說什麽,然後轉頭看向程大身後的身影。
兩位妙齡女郎,皆是勁裝打扮,那溫婉的羽衣女郎,也有了股與其四妹一樣的飒爽氣。
方仙道的三個門人,回來了倆,昆元子與百裏毅。
而在他們身旁,有兩個陌生修士,一個作遊俠打扮,背着柄虎頭大刀,一個頭裹巾帻,提着根短棍。
那遊俠,名叫任亮,是昆元子請來的幫手,鬼仙修爲,乃是海中洲的“人曹官”,持靈霄谕令,巡察世間不平事,手中虎頭刀斬過作孽神祇,屠過逞兇厲鬼。
而提短棍的,名叫劉皓,亦是鬼仙修爲,手上短棍名爲風火棍,即是兵刃也是法器。
百裏毅介紹此人時,說其同樣出自方仙道,但并非東舟島一系,近日來海中洲遊耍,被百裏毅找上其借居的島嶼,請來助陣。
等姜原介紹了老鼈,剩下的那位方仙道外門掌事,也帶着請來的幫手趕回來了。
卻是個青衣道人。
百裏毅與昆元子一見那道人,連忙上前拜見:“見過許真人!”
姜原頓時面露好奇,看來這道人不是一般人物。
隻見道人頭上一把雲紋簪,臂彎搭着拂塵,腰上别一塊鐵牌,說話間手撚法指,氣質絕俗。
“三清門人許钰,見過諸位道友。”
青衣道人面帶微笑,與百裏毅二人回了一禮,又向姜原等打招呼。
方仙道外門掌事恭敬介紹道:“許真人的一手五雷正法,可通九天應元府,号令雷公電母,神鬼難敵,便是東陽師兄亦是自歎弗如。”
有這等強手相助,姜原自然大喜。
如此一來,白雲潭兩姐妹,方仙道三門人,人曹官任亮,風火棍劉皓,五雷法許钰,再加姜原和老鼈,足足十個修爲不弱、又擅戰鬥的好手,足以破那九頭蟲的血水了。
即便是不情不願的老鼈,也被這群英荟萃的場面,激起了些豪情。
随後,衆人商量了一番後,由百裏毅來闡明計劃。
“明日是仙桃成熟時,桃石山内必有大變,諸位且先養精蓄銳,朝陽初升之時,便是你我破陣之刻。”
“屆時,先将九頭蟲打疼,逼他九頭齊出。再由白雲潭仙子趁機用羽劍破其内丹,使其虛弱。最後,由力氣最大的姜原道友與老鼈道友,将虛弱的九頭蟲拽出血水。”
最後,百裏毅舉起方仙道的法寶七星劍,慷慨激揚道:“隻要九頭蟲浮出血水,我将使七星劍,徹底出去這頭妖魔!”
等到衆人稍微平複些後,姜原補充道:“不過,俗話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明日你我還是要随機應變。”
“理應如此。”
衆人點頭,随後,各自帶着些大戰前的緊張各自散去,或是打坐,或是憩息。
姜原來到白雲潭女郎身旁,“明日大戰,二位随我一起,我主攻,你們伺機使羽劍。”
四姐舞了下雙劍,鬥志昂揚道:“道友看不起我的劍術嗎?”
羽衣二姐拉了拉妹妹,“小四,我們還是聽姜道友的吧,你雖擅劍術,但畢竟是初次參與如此大戰,還是謹慎些好。”
四姐皺皺鼻尖,放下雙劍怪聲道:“好好好,聽姜道友的。”
姜原笑了笑,離開女郎,找到坐在一塊島礁上的老鼈,“老祖,明日要依仗你了。”
老鼈哼哼兩聲,“老祖我有言在先,明日破了血水,我便離去,不會摻合那仙桃的亂事。”
姜原實在不願這個戰力離去,勸道:“何不留下來,等戰後也嘗一嘗仙桃。”
“老祖我對仙桃不感興趣!”
老鼈直截了當的表達了對那引起妖、仙大戰的仙果的不屑,又看一眼血水内的桃石山,撇嘴道:“戰後,那仙桃還有沒有,還兩說。”
“此話何意?”姜原驚疑。
老鼈瞅向姜原,“那禺狨王掀起這麽大陣仗,若還功敗垂成,絕不會老實退去,不然其妖聖名聲何在。”
“你是說,禺狨王會在最後來個魚死網破?”
姜原話一脫口,心頭便已肯定了五六分。
老鼈咧嘴道:“你憂心個什麽,你不是說自己是爲救朋友麽?等破了血水找到朋友,趕緊離開便是,以你的天賦,也不需什麽仙果。”
這妖仙說的赤裸,但确實在理,救老猴與金毛鼠及一衆花果山猴精,才是姜原的主要目的。
至于仙桃,随機應變吧。
一夜過去,晨曦自天際升起的刹那,姜原等人還未行動,血水先動蕩起來,好似水中有巨大魚獸行風弄浪。
百裏毅在雲鶴上坐直了身子,驚呼道:“定是師尊他們展開了反擊!”
也即是說,仙桃成熟了。
“諸位,該是破這血水的時候了!”
百裏毅回身與姜原,老鼈等一一對視,然後緊了緊懷中的法寶七星劍,座下雲鶴猛地振翅,當先而去,很快從血水裏勾出一個頭顱,展開大戰。
昆元子與方仙道外門掌事,緊随其後,提着兵刃法器沖進血水,各自纏上一個頭顱。
“哈哈哈,虎頭刀,今日且随我痛飲九頭魔之血!”
人曹官任亮,一拍虎頭大刀,那刀上虎嘯連連,将身一躍,刀上飛出斑斓獸影将其裹起,化作一頭百獸之王踏空而去。
風火棍劉皓,輕笑一聲,短棍在手上一旋,便見棍上一頭湧風,一頭閃出火花,風火二氣呼呼而至,又呼呼而去,一瞬間沒入血水。
眨眼間,血水震蕩,九頭蟲怒發噴張,五個頭顱在血水中肆虐狂吼,百裏毅等五人喝聲連連。
“本道去也!”
三清門人許钰朗聲清喝,搭着拂塵騰雲而起,飛到血水上空,取下腰間鐵牌往下一擲,口中疾呼:
“太乙雷聲應化尊雷符在此,雷霆都司還不速速現身!”
鐵牌上應聲閃出個雷光缭繞,威勢騰騰的名号,天上烏雲須臾及至,雲中似有身影若隐若現。
霹靂!
雷光從那烏雲中迸濺而下,徑直落向那鐵牌,啪的一下,将鐵牌打的電光四溢。
“敕!”
許钰一掐法指,淩空一點,電閃雷鳴的鐵牌應聲飛過血水,噼裏啪啦一陣爆豆般的脆響,血水先被電光劈的蒸發成血霧,又被雷光一震,化作血絲飄散。
鐵牌掠過之處,血水中出現了一條醒目的凹陷痕迹。
“唳——”
躲在血水下的九頭蟲,再也忍不住了,又蹿出個頭顱,咧開金鐵尖嘴咬向鐵牌。
半空的許钰嘴角一揚,法指一動,那鐵牌雷符在血水上一掉頭,主動迎向九頭蟲的尖嘴。
九頭蟲暗道不好,連忙閉嘴躲開飛來鐵牌。
“你這孽畜,不是想要咬我雷符麽,本道給你了,你躲個什麽?”
許钰看着超凡脫俗,不想說話如此刻薄。
九頭蟲被這句嘲諷激怒了,腦袋在血水裏一扭,嘩啦,血浪翻湧,激起一道數丈高的巨浪,傾洩而下,将那鐵牌淹沒。
噼裏啪啦,鐵牌上電閃雷鳴,洶洶而來的血浪被大片大片的劈成升騰血霧。
然而,鐵牌上的招引的雷光有限,血浪卻是無窮無盡。
片刻過後,鐵牌一黯,雷光被消耗殆盡,眼見要跌落血水。
九頭蟲目露快意,許钰則面色大驚,他低估了血水的厲害。
按照他的預想,雷電乃是天地之樞,正氣化身,血水這等污穢之物,必然在雷光下煙消雲散。
嘩!
一聲水浪震響,又一個腦袋蹿出血水,趁着許钰出神之際,裹着漫天血珠仰頭一吼,周身血珠登時化作洶洶雨幕,迎面打向青衣道人。
就在這時,一團雲氣疾馳而至,雲氣旁有兩個妙齡女郎,其中一個女郎,信手丢出一個雪白羽劍。
羽劍迎風化作一條雪白絲線,遊蛇般鑽過血色雨幕,刺向咧嘴怒吼的九頭蟲。
那顆頭顱隻覺喉嚨一涼,一股森寒殺意直沖他的内腑而去,要去破他的内丹。
幸好九頭蟲有九頭,體質特殊,那滑入腹中的羽劍,遲遲找不到目标。
但九頭蟲依舊驚得魂飛魄散,哪還顧得上其他,拼了命的往血水裏遁去,要借血水之力,化去體内異物。
“哪裏逃!”
暴喝聲中,姜原騎着五千俯沖而至,一手甩出蛟龍筋纏住這顆頭顱,一手揮起分水叉,狠狠抽上去。
肚子裏有個殺氣騰騰的羽劍,九頭蟲根本不想與姜原糾纏。
見甩不掉脖上青金色絲縧,一發狠,幹脆又召出個頭顱,也不管姜原,徑直去攻擊羽衣女郎,他看的清楚,體内羽劍就是出自那女人之手。
“風來——”
一聲呼嘯,老鼈趕至,撚咒施法,召出呼呼狂風,将那顆頭顱淹沒。
“混賬!”
九頭蟲大恨,他隻剩一個頭顱藏在血水裏了,而他自己事自己最清楚,一旦九頭齊出,自己的血水就會出現之名破綻。
那破綻便是他自身!
然而,體内的羽劍已漸漸摸清了他的身軀構造,再不将其化去,内丹危極。
“該死的女人!”
九頭蟲的最後一顆腦袋,從血水下悄然潛到羽衣女郎下方。
然後,在羽衣女郎被姜原的戰鬥牽住心神時,最後的頭顱沖天而起,一口咬住女郎。
“二姐!”
小四驚慌的揮起雙劍砍上去,但那頭顱直接無視,隻死死咬住羽衣女郎,奮力向水下拖去。
“妖孽還不放口!”
正将一個頭顱打得暈頭轉向的姜原,看到這個場景,當即怒目圓睜,頭頂方鼎流光蕩過,便有一道清氣身軀提着寒泉劍,飛身撲過去。
蓦地,九頭蟲的最後頭顱發出憤怒嚎叫,就見一隻潔白如雪,脖頸高揚的天鵝,掙脫他的撕咬,淩空飛舞。
“呖——”
白天鵝發出清脆鳴叫,張口急道:“九頭已出,諸位更待何時?”
此話随着那聲清鳴傳遍血水,那坐在雲鶴上的百裏毅,揮動虎頭大刀的任亮,風火棍已化作風火團扇的劉皓,以及昆元子,外門掌事,盡皆精神大震,鼓足力氣,死死纏住各自的九頭蟲,不讓其遁回血水。
“老鼈!”
群英激動之時,姜原那清氣缭繞的神龜化身,一甩手,又一條龍筋飛出,纏住九頭蟲的最後頭顱,然後轉身縱到老鼈身旁。
老鼈神色一緊,立即與姜原的化身交換,神龜化身去對付老鼈原先的頭顱,而老鼈則快速接住龍筋,咬牙向上扯動。
“轟!”
另一邊,麒麟化身也拽住手上蛟龍筋,騎着五千,主仆齊發力,奮力向上扯動九頭蟲的頭顱。
而九頭蟲也發現了姜原等人的目的,生死攸關之際,拼命反抗。
“你們都給我下來吧!”
九個頭一同怒吼,掀起巨大血浪,血河倒卷,要将姜原一衆,全部淹沒。
“妖孽,看你還敢掙紮!”
羽衣女郎從白天鵝恢複人身,眉頭一豎,手上撚過羽劍的禦使法咒。
“完了!”
九頭蟲心中驚惶大叫,随即便覺一股刺痛而過,全身力氣如洩氣的皮球一般,飛速流逝。
姜原與老鼈額上青筋暴露,牙齒咬的咔嘣脆響,面色猙獰,終于——
“給我上來!”
嘩,一個滿身毛羽,毛羽間血水流淌的九頭怪鳥,從血水中湧了上來。
“妖孽看劍!”
九頭蟲浮出血水的瞬間,雲鶴上的百裏毅奮力抛出七星劍,長劍淩空出鞘,駕馭着北鬥七元星辰,旋過九頭蟲。
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噴湧的猩紅鮮血,沖天而起。
七星劍動作不停,化作一道流光,掠過九頭蟲的所有頭顱,便見鮮血結成血幕,一顆顆頭顱劃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