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心洞前,姜原牽着五千,與老猴作别,他要出發去赴十洲三島聚會了。
老猴突然請他回來時,再去看下花果山如今情況。
姜原聽出了老猴話裏的意思,是想帶着猴精離開此地,返回花果山。
應下了請求後,姜原卻是勸道:
“我先前想帶你們離開,是擔憂龍族前來尋仇。”
“不過現在,距離千礁海之戰都快半年,大敖神君也已入主海中洲龍宮,四海龍族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怕是真的咽下了那口氣。”
“而花果山,靈氣遠沒有恢複,又身處群妖環伺的海上,你們這時回去,怕是不安穩。不如在桃石山再待幾年,等我從西牛賀洲尋道回來,再行打算。”
老猴拄着靈木拐杖,回首望了望遠處的小水簾洞,頓了下,輕笑道:“道友說的也在理,嗯,那就等你看完花果山回來再說。”
“也好,那我便走了。”
姜原點點頭,翻上坐騎,最後看了眼趴在老猴身旁的金毛鼠,笑道:“金耗子,你真不跟我去?那可是十洲三島聚會,真正的仙門之宴。”
金大王翻着眼皮瞥了姜原一眼,又瞅瞅昂揚雄壯的五千,呲着白牙叫道:“俺要閉關修行,不想亂跑!”
五千服了妖丹,修爲大進,如今又有了敖永傳授的化龍之法,前途廣大,姜原更不必說,眼看要修得鬼仙道果了。
相反,金毛鼠遲遲沒有突破,甚至,修行之路都還不明确,難免焦躁。
但其實,金毛鼠的修行才是正常的,姜原、五千兩個才是另類。
不說桃石山三妖仙了,就拿方仙道馬英來說,那鬼仙的每一點進步,也都是以年爲計。
最終是老猴以身說法,讓金毛鼠略微定下心。
老猴的話是:
“小金,你要定下心來,不要去與姜原道友,乃至五千去比。”
“你且看我,修行了二百年,而姜原道友呢,踏入修行才一年,不止修爲不弱于我,實力更是比我強數倍,我若如你一般,豈不是要羞愧而死?”
“小金,切記,修行是屬于自己的,與其焦躁煩亂,不如腳踏實地。”
金毛鼠對老猴很敬重,聽完勸導,雖然還不能做到完全平靜,但也不再那麽急躁難耐,開始嘗試将心沉下。
這次更是抵住十洲三島聚會的誘惑,要趁着姜原離開,閉關修行。
姜原對金毛鼠的心性變化,十分樂見,此時調笑了一句後,便從法衣裏取出最後一瓶天宮靈酒,丢給金毛鼠:“拿着吧,好好修行。”
金大王略顯萎靡的精神一下振起,噌的蹦起,一把抱住靈酒,尖聲叫道:“算你有良心。”
五千扭頭去頂姜原,表達不滿:說好的一人一瓶的,怎麽能多給金毛鼠?
姜原笑罵道:“那十洲三島的聚會上,肯定少不了靈酒、靈物,你就莫要小氣了。”
說罷,拍打了下坐騎腦袋:“走吧。”
“一路順風。”
“可别忘了,給俺帶回點仙境特産啊!”
呼,雲氣裹來,直沖青冥,随即一拐,化作一道白氣向東疾馳而去。
兩日後。
五千踏雲而立,頭頂是炎炎烈日,下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姜原取出一個巴掌大,刻有禽鳥雲紋,金色隐線的竹片,環顧大洋。
那賀茂材說,六月初六持此竹令路引,在東海上尋一海市蜃樓,便會有接引者現身。
今日已是初六,爲了不錯過時間,姜原是昨日抵達,在一荒島上憩息一夜,今天一早就開始在海上轉悠,尋找海市蜃樓。
然而半日過去,毫無所獲。
“不能這麽悶頭亂逛。”
姜原沉吟片刻,當即運氣入目,開始施展望氣法,便見那黑白分明的瞳孔,很快泛起氤氲靈光。
“五千,升高點。”
五千昂首沖起,與那白雲并列,姜原運起靈目俯瞰四方。
瞬間,原本風輕雲淡,陽光明媚的大海上,浮現出一團團形色各異的氣息。
大多是些黑乎乎,血腥閃爍的妖氣,也有一團沖天血光,可能是傲來國的海戰,也可能是妖怪厮殺。
“海市蜃樓......”
望了好一會兒,瞳孔發澀,疲倦襲來,依舊沒找到目标。
就在姜原要散去瞳孔靈光,歇息一下時,手上竹令突然一閃,其上金線緩緩流動,湧向一個方向。
“五千!”
姜原一聲喝令,五千當即揚蹄踏雲,嗖的飛去。
不久,視野内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那烏雲之下,狂風嘶吼,巨浪滔天,竟是風暴來襲。
“不對。”
正要躲閃,忽而覺察到異樣,再次望氣看去,蓦然發現那風暴内并非想象中的靈氣狂湧,而是飄蕩着一股如煙似霧的奇怪氣息。
姜原低頭看竹令,頓時一喜,隻見竹片上的禽鳥雲紋好似活了一般,栩栩而動,那金線則開始打旋兒。
“走,五千,那不是風暴,正是咱們要找的海市蜃樓。”
五千高興的叫一聲,馱着姜原徑直沖向風暴,片刻後,到了風暴前,狂風裹着水氣撲面而來,吹的姜原發絲飄揚,衣袍鼓蕩。
“真風暴?”
姜原一伸手,冰涼的水珠從發黑壓壓的風暴中飙出,啪啪打在手掌,頓時目露一絲驚異。
突然,一聲震吼在風暴内響起:“來者可是‘伏月會’貴客?”
姜原當即舉起竹令,朗聲高呼道:“在下應東湘嶺賀茂材之邀,前來赴會。”
呼,風暴中似乎有噴吐之聲,随即,一道如墨般的飄蕩靈氣忽地飛出,直直射向姜原手上的竹片。
二者一觸,飄忽靈氣化作一片斑竹搖曳的山嶺,竹令上的禽鳥雲紋,一躍而出,展翅沒入竹嶺。
“唳——”
禽鳥一聲嘶鳴,虛影崩散,姜原手上的竹令恢複平靜。
“這些十洲三島的年輕弟子,花樣倒是挺多。”
姜原嘴角一揚,暗自調侃,然後期待的望向風暴,他已有了猜測,那接引者,八成是傳說中的蜃龍。
然而等了半晌,黑雲風暴内,卻是悄無聲息。
“閣下?”姜原忍不住高聲呼喚。
“呼、呼”
伴着沉重的喘息聲,一條龍影在風暴中遨遊,仰頭發出震天龍吟:
“貴客請入,小龍帶你去伏月會。”
“有勞了。”
姜原拱拱手,然後收起竹令,輕拍坐騎脖頸,踏雲飛入黑雲風暴。
穿過一層狂風水幕,眼前便是一亮,隻見陽光明媚,風平浪靜。
嘩啦,一條墨龍從幽藍大海中鑽出,甩着滿身水珠伏到姜原身前,龍須飄飛:“此地距伏月島還有不短路程,小龍将興雲霧帶貴客趕去。”
“多謝。”姜原再次道謝。
随後,墨龍咧開血盆大口,朝着姜原猛地一吐,一團如煙似霧的飄忽黑氣便将姜原淹沒。
姜原正等着騰雲駕霧而起時,那墨龍猛地一昂首,從謙卑狀态瞬間轉化成桀骜,眼珠一鼓,暴喝道:
“小賊,今日你自投羅網,且看本太子如何炮制你!”
姜原一時沒反應過來,但随着墨龍的怒喝,他突然一恍惚,如夢初醒,定睛一看。
根本不是什麽風平浪靜,他赫然正處于風暴中央,頭頂烏雲滾滾,電閃雷鳴,下方怒浪翻騰,周圍一條條龍卷水柱,如萬蛇狂舞。
再看面前墨龍,明顯是條幼龍,纖細的身軀隻有十多丈,其長相與一般龍的明顯有差異。
腦袋略短,嘴大,眼珠暴凸,濃密的赤紅鬃毛從脖子處一路蔓延到背脊,更奇異的是,下半身的鱗片與上半身,竟然是相逆的。
看清墨龍模樣後,姜原的目光,便直直的落到那對圓鼓鼓的暴凸眼珠,那瞳孔裏好似兩顆霧團,一眼望去,神昏迷眩。
姜原晃了晃頭,驅散那股迷眩,心頭湧上一股熟悉感覺。
他一定見過這條龍,不,準确說,見過這對瞳孔。
在哪?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姜原瞳孔一縮,驟然驚呼:“你是泾河龍王之子?!”
墨龍咧嘴發出桀桀怪笑,乘着雲氣擺動細長身軀,頭顱昂起,居高臨下的睥睨姜原:“眼力不錯,竟然能認出本太子。”
姜原大驚失色,連忙催動坐騎。
五千狠狠瞪了眼墨龍,奮力一踏,雲氣從腳下升起,裹起主仆倏地遁飛。
姜原已褪去凡胎,五千又得敖永傳法,經過月餘修煉,禦使雲氣更加娴熟,已能日行萬裏,一盞茶的功夫,就能飛馳百裏。
然而,五千全力施爲,悶頭狂飛好一會兒,姜原擡頭一看,墨龍依舊在眼前,那暴凸如霧的瞳孔裏,流露出嘲弄之色。
墨龍咧嘴譏笑:“進了本太子的蜃氣,還想脫身?”
話落,姜原周身浮現出如煙似霧的飄忽黑氣,五千踏雲而飛,那飄忽蜃氣随之而蕩,主仆便始終在原地打轉。
“呼呼呼”
五千狂奔到開始喘息,依舊無法脫身。
姜原拍拍坐騎,讓其停下,不要徒耗精力了,然後冷着臉取出竹令,仰頭朝着墨龍怒道:“我乃十洲三島貴客,你敢欺我?”
墨龍望着竹令眼神一閃,随即面露兇光,殺氣騰騰道:“隻要你消失的幹幹淨淨,不就成了!”
姜原渾身一寒,這蜃龍竟然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