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是西遊的哪個時間點?”
孫悟空大鬧地府硬消生死薄,是在學道歸來,東海龍宮取了金箍棒,與牛魔王等結成七兄弟後的一次酒宴。
老猴稱孫悟空爲大聖,還說孫悟空已經上天爲官。
那麽被封弼馬溫,自号“齊天大聖”,第一次花果山大戰等事,都已過去。
姜原記得,孫悟空在天宮做了半年的齊天大聖,然後才吃蟠桃,亂瑤池宴,偷兜率宮金丹,一頓闖禍後溜出天宮。
之後發生第二次花果山之戰。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孫悟空會在天上待一百八十多年。
那麽如今過去多少年了?
老猴也說不清。
它說自己最先知道的,其實是七聖大戰托塔天王、哪吒太子等天兵天将的傳說。
姜原聽着好笑,明明是孫悟空的戰果,哪有什麽七聖聯手大戰天兵天将。
那六妖魔給自己臉上貼金就算了,卻遮掩了孫悟空的名聲。
直到孫悟空大鬧地府,強消死籍的事迹徹底傳開,老猴方才明悟,它的一身際遇竟是緣于孫悟空。
于是生出前往花果山謝恩的執念,并已經在路上走了三年。
無法從老猴口中得知确切時間點,姜原隻能自己推測。
西遊記中有兩個确切錨點。
其一,自然是取經開始于唐貞觀十三年。
其二,便是孫悟空在王莽篡漢時,被壓五行山。
姜原對曆史了解不深,知曉的都是被大衆所熟知的東西。
比如劉邦,漢武帝,王莽篡漢,光武帝劉秀等。
至于具體的時間和具體事件,就不清楚了。
根據原身留下的記憶,比較有傳奇色彩的孝宣皇帝劉病已,逝去不到三十年年。
而現在的漢帝叫劉骜,剛即位三年。
姜原對這位漢帝很陌生,不知道距離王莽篡漢還有多久。
如今的天下并沒有王莽的名号,倒是有個權傾朝野的外戚王氏,王莽應該出自這個王氏吧。
若是有騰雲駕霧的本事,倒是可以去帝都長安打探一下,可惜姜原修爲不行。
再說,這可是個神魔世界,有四大部洲,有天庭地府,有神仙佛祖。
再用姜原記憶中的曆史去推測,怕是會刻舟求劍。
“哎呀,真是頭疼。”
姜原苦惱的放棄推算準确時間了。
總之,此時差不多該是孫悟空成爲了“齊天大聖”,但還沒大鬧天宮。
想到這,姜原不頭疼了,卻從心底湧起一陣苦水。
“穿越到這個時間段,有些尴尬啊。”
若是來的早點,就不去搞什麽神道靈霄天箓了,直接去找孫悟空,跟着一同跨海求道蹭機緣多好。
即便是晚一點,穿越到孫悟空剛從方寸山歸來的時候。
姜原也可以學那個獨角鬼王一樣,直接投奔花果山。
再費費心思,讓孫悟空在消生死薄時,順便把“姜原”的名号也勾去。
再再晚,就第一次花果山大戰前後,也行。
此戰孫悟空必定大勝。
可以在招安時,鼓動孫悟空攜大勝之威,從天庭那索取些仙丹妙藥。
比如七品靈霄天箓有的,可直達鬼仙果位的太乙丹。
總之不管怎麽樣,都比現在這個時間好!
孫猴子要還在天宮做着有名無實的齊天大聖,此時到花果山有什麽用?
去拍馬流二元帥的馬屁?
孫猴子要是禍亂完了蟠桃宴,跑下界了,姜原一到,豈不正撞上第二次花果山大戰。
這一戰孫悟空可是敗了。
花果山群妖死傷無數,還被二郎神把家都給燒了。
姜原撈不到半點好處,還會有性命之憂。
至于大鬧天宮,以姜原現在的層次,别說參與,圍觀都沒資格,那還得有上天宮的本事。
之後就是五行山下五百年。
“唉——”
姜原一聲長歎:“要不,我現在回頭去找找方寸山,看看那斜月三星洞還開門收徒不?”
歎一口氣,依舊抑郁,不由得又歎一口氣。
“這不尴不尬的時間啊”
姜原的異常,引起了背簍裏的老猴好奇。
怎麽好好的,突然就歎氣了?
老猴傳聲詢問:“道友爲何歎氣不止,老猴我可能幫忙?”
老猴似乎在讨好姜原,可姜原并不領情,沒好氣的回道:“馬上進城,你不是要隐匿嗎?”
姜原已經走了近一個時辰。
道路的兩側不再荒蕪,而是田野起伏,阡陌交錯,熱鬧的村莊時隐時現。
剛剛經過一片高坡杏林,不少雍容貴婦,閨中少女在其中遊玩散心,還有些乘牛車的文人雅士,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顯然,這已是城郊了。
遠處也已出現城池輪廓。
齊家村寨的人告訴過姜原,此地是濟北國的谷城。
而濟北國是兖州北邊邊境,往東北方向走,就能進入青州。
随後,可以順着四渎之一的濟水,直抵東洋大海。
姜原會在前面的谷城稍作休整,然後直接去濟水。
老猴一直讓姜原不必忌憚城隍,但接近了城池,又說保險起見,它要隐匿在老軀内,不會再随意出聲。
姜原欣然同意。
盡管和老猴才相處不到半日,但姜原已是滿肚子怨氣。
問題源頭,就是老猴那無聲無息的神念。
這妖怪的神念,比陰神厲害得多。
老猴就是依仗這神念,堪破了姜原的化虎能力。
問它如何做到,老猴說是從姜原的元神“看”出來的。
元神,不同于陰神,陽神,也非簡單的指靈魂,而是與肉身相對。
人之有二,肉身與元神。
靈魂散了,可以招魂,可以重聚。
肉身沒了,可以化鬼,可以修屍解仙。
但元神若散了,必死。
無論姜原如何變化,他的元神始終如一。
姜原當時一驚,試探着詢問他的元神外形。
他想知道是現在的肉身模樣,還是和前世一樣。
老猴連忙解釋,說它是“感知”到的,并非親眼看見。
而且以它的修爲,想看也做不到,要看清一個人的元神模樣,得是天仙修爲。
姜原有些失望,但也有些安定,同時暗自警醒:
以後化身大虎,要謹慎了。
不過,這隻是加深姜原對老猴的忌憚。
他的怨氣,則是老猴利用神念,随意侵入姜原腦中。
老猴百般保證說隻是一種傳音入耳的小術,并不能探查姜原的思維。
而且它的假托肉身,早已僵化,沒法利索開口。
若是強行開口,就會宛如機械玩偶,徒增麻煩。
姜原見識過老猴的開口,确實交流困難,隻得勉強接受。
最後一點,姜原最不爽,卻也最無可奈何,所以讓他怨氣很大。
那就是,老猴的神念超出姜原的能力範圍,完全可以在暗處時刻監視他的舉動。
一路以來,姜原總有種赤裸裸的感覺,十分别扭,難受至極。
而這一點,老猴知道,但也無奈。
因爲無論它怎麽保證,姜原都沒法定心。
姜原的怨氣不除,安全感不滿足,一人一妖的關系便無法融洽。
老猴是不願如此的。
它是有私心,對姜原沒有徹底坦誠。
但真不想因爲别扭,鬧出什麽意外,而耽擱了去花果山的事。
花果山是它最大的執念。
所以,它隻能放低姿态,主動讨好姜原。
正如此時。
被姜原怼了一句,老猴也不惱,繼續道:“莫非道友還在氣我,不告訴你小龍虎丹的服用方法?”
姜原皺了皺眉,沒說話。
老猴幹脆道:“也罷,我便直接告訴你吧,隻是千萬記得我的勸告,莫要輕易嘗試。”
姜原的風沙袋裏,除了方鼎,還有顆大小如拇指,渾圓一體,異香撲鼻的丹藥。
便是從狸妖屍體上得到的小龍虎丹。
護送老猴去花果山的酬勞之一,便是教姜原服用此丹,直接築基入門。
即完成築基三步的第一步,存想内觀蘊氣感。
一離開齊家村寨,姜原就開始追問了,老猴卻推脫起來。
說是服用丹藥,乃是走捷徑,與天奪機,會引發不小的動靜。
附近若有神府,定會被驚動。
南瞻部洲神府、廟宇遍地,不安全,等出了海,再告訴姜原。
姜原如何會相信,隻當老猴是在穩住他,讓他盡心辦事。
此時老猴松口,姜原當即喜道:“快說快說。”
老猴口吐蓮花:
“這小龍虎丹的‘龍虎’之意,取的是金丹秘法中的‘調和龍虎’。”
“此丹可幫陰神契合陰陽,壯魂滋魄,可幫妖修填補漏缺,乃是北陽山神丹道之精華。”
“平常服用此丹,隻需在陰陽交彙之時,以無根水吞服。
而若想靠此丹完成入門築基,還得在服丹時,引陰鬼入體捉丹,從而借陰鬼之眼内觀,化陰鬼而生氣感。”
“老猴我說的動靜,便是在這引鬼,化鬼。”
“神府廟宇的基本之責,在于安定陰陽兩界。除此外,才有山府鎮地脈,水府調風雨,城隍護凡俗。”
“你要引鬼入身,就是在動亂神府地域的陰陽秩序,自然會勾來麻煩。”
“唯有到了茫茫大海之上,沒了森嚴神府,才不用顧忌。
所以我猜勸你出海後,再服丹。”
姜原确實沒想到服用個丹藥,會這麽麻煩。
隻能說,捷徑不好走。
或許是老猴以己度人,以它熟知的妖性,來揣測姜原。
妖怪大多桀骜不馴,定力不足,行事憑本能。
老猴怕姜原忍不住誘惑,莽撞服丹,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耽擱它的行程。
姜原聽罷,忽而笑道:“我理解老猴你的顧慮了,但你實在是小瞧我姜原。”
“行,那就出海再說。”
姜原坦然拒絕,倒是把老猴弄得有些措不及防。
似乎猜到了老猴反應,姜原接了一句:“那花果山山遙路遠,你我既然結伴,便該互相多坦誠,信任。”
“不要居高臨下的擺姿态,有什麽就說什麽,我自會決斷。”
後面一句話,姜原說的很認真。
老猴此時也反應過來,它和姜原的别扭根源了。
它之前與白羊,狸妖等同行,是無可争議的領頭核心,又自恃修爲高,便不可避免的傲慢起來。
狸妖等是妖怪,信奉強者爲尊,并不抵觸。
姜原卻是重自尊的人類,可惜老猴沒能及時調整态度。
但是,老猴并非沒接觸過人類。
姜原和它接觸的普通人,人類修士都不同。
可是又它說不上,那不同點到底是什麽。
而此時,老猴突然間明白過來,姜原的獨特是什麽了。
自信!
他沒有人類普遍的妖怪厭惡,也沒有對妖怪時的卑微懼怕。
面對自己這個屍解仙,最初的驚奇過後,不恐懼,不谄媚,極其自然的便将自己擺在對等位置。
最大的不滿,就源于老猴的高高在上。
可他明明不過隻是掌握了個化虎小術,連修行都沒入門,哪來的底氣?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姜原不知老猴心中所想,也沒空去猜,因爲前方出現了護城河。
護城河上鋪着吊橋,城門上有大字——“谷城”。
“老猴這便隐匿了。”
耳邊話落,姜原彷佛感覺到身後背簍裏一下沒了聲息。
笑了笑,随着進城人流踏上吊橋。
忽然,身後傳來喧嘩,随即是轟的議論聲:
“快看,好大一頭白羊,哎呀,那眼眶在滴血,不會是妖怪吧?”
“就是妖怪!城門上都貼着捉妖懸賞呢?”
“懸賞上隻是說有妖魔,沒說是頭羊妖。”
“真是妖啊,那擡着妖怪的人,就是捉妖法師?不像啊,怎麽跟獵戶似的。”
姜原心頭一驚,連忙縮到人群後面,壓低草帽,然後回頭。
就見一隊披甲帶刀,全副武裝的人馬,牽着獵狗,擎着鷹隼,威風凜凜的走來。
身後跟着幾個仆役,呼哧呼哧的擡着個四腳朝天的肥碩大白羊。
那白羊渾身是傷,已失去行動能力,隻瞪着個圓鼓鼓眼珠,不停流淌猩紅鮮血,很是瘆人。
赫然是那羊妖。
姜原望着那妖怪,目露驚愕,但很快移開,死死盯着隊伍中間的熟悉身影。
赭紅武袍,大腹便便,小小的眼睛,隻是不再笑眯眯,而是滿臉冷厲。
其旁邊,是個身材高大,腰胯環首刀,背有長弓的意氣風發少年。
正是北陽山遊徼官鄭伯威,和他的侄子鄭元吉。
“他們怎麽來的這麽快?”
“怎麽能準确追到了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