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着前方被炮火肆虐的戰場,久久不曾言語。
好半晌的時間過後,皇太極輕輕吐出了一口郁氣,他神色難看地低聲說道:“這西平堡的守将是何許人也?當真是狠辣果斷至極!”
定定地凝視着西平堡的城門樓上,李永芳緩緩出聲說道:“依照末将得來的消息,眼下駐守廣甯城之人可是不凡。
他貴爲大明朝正二品的都督佥事,而且還提督大明朝權勢滔天的錦衣衛。”
說到這裏,李永芳的眼眸深處也不禁閃過了一抹嫉妒和羨慕的神色。
想他李永芳自踏足軍伍一來,蹉蹉跎跎十幾載,卻僅僅隻是大明朝遼東邊軍的一個遊擊将軍。
即便是叛明降金以後,立下了汗馬功勞,可眼下也不過是一個三等總兵官罷了。
最爲重要的是,他這個三等總兵,在那些八旗旗主的眼中,與奴隸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别。
可是對方呢,年僅弱冠,卻深得大明皇帝的器重,高居正二品,麾下還掌控着錦衣衛這等權勢滔天的衙門。
如此巨大的差距,又如何不讓李永芳感到嫉妒和羨慕呢?
“現如今咱們大金國進攻廣甯城,向來對方應該會親臨西平堡坐鎮!”
平複下心中的情緒以後,李永芳繼續出聲說道。
“就是那個派江湖人士大肆暗殺我後金貴胄的周甯?!”
耳中聽聞李永芳的聲音,皇太極臉上的神色再次爲之一變。
要知道他的父汗之所以大舉興兵,爲得就是給和碩大貝勒代善報仇雪恨。
眼下那個大肆刺殺他後金八旗子弟的主事者就在前方的城門樓上,那麽這西平堡是不可不攻了。
“周甯……周甯……”
皇太極細細地品味着這個名字,他的眉宇間愈發地猙獰了起來。
随即,隻聽皇太極沉聲開口說道:“周甯此人不除,日後必是我大金國的勁敵!”
“殺起自己人來竟然如此果斷,而且還利用這個機會調動了整個西平堡的軍民之心。”
蒙古佐領巴雅爾亦是神色難看地低吼道:“這個周甯,的确是不容小觑!”
此時此刻,巴雅爾的心情很是糟糕。
有這等狠辣果斷的人物坐鎮西平堡,他們前鋒大軍此行,當真能夠攻破眼前的城池嗎?
“在一開始,本貝勒是不打算攻打這西平堡的。
畢竟無論怎麽看,這西平堡都能夠稱得上是銅牆鐵壁!
我八旗子弟的性命十分珍貴,犯不上折在這等并不富庶的邊城之上。”
皇太極凝視前方的城門樓上,他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十分堅毅果決的神色。
眼下的他,已然見得幾分未來清天聰皇帝的枭雄之姿。
隻見他神色凝重地沉聲說道:“但是此時此刻,這一仗卻是非打不可了!
一來,那周甯就在西平堡之内,本貝勒要爲和碩大貝勒報仇雪恨。
二來,此人如若不除,必定會成爲我大金國的心腹大患!”
說到這裏,皇太極不禁看了一眼身邊左右的巴雅爾和李永芳,他當即下令說道:“巴雅爾佐領,李額驸,攻克廣甯城的頭功,就交給你們兩人了!”
“是!”
巴雅爾和李永芳齊齊低頭領命,不過他們的眼眸深處,卻是皆盡閃過了一抹不滿的神色。
什麽頭功?僅僅隻是說的好聽而已。
實際上,他們不過就是送死的炮灰罷了!
面對前方這固若金湯的西平堡,不死上千八百人的性命,恐怕連城牆都無法靠近。
即便内心當中很是不滿,可巴雅爾和李永芳也不敢違背皇太極的命令!
别看皇太極僅僅隻帶來了三千八旗子弟,數量遠遠不如巴雅爾和李永芳的麾下。
但是真正打起來,那三千鑲白旗精兵,完全能夠押着蒙古旗和漢軍旗暴打。
尤其是此時此刻,皇太極乃是努爾哈赤欽點的前鋒軍統率。
戰場抗命的事情,巴雅爾和李永芳可沒有膽量去做!
“嗚!嗚!嗚!”
伴随着一陣悠長地号角聲響起,後金一方當即有兩千多人推進上前。
行在最前方的軍卒,乃是李永芳麾下的漢軍旗,他們推着一座座盾車緩緩向前。
這些人,要麽是當初跟随李永芳一同叛明降金的邊軍,要麽是被李永芳招攬勸降而來。
原本應該甲胄一應俱全的大明邊軍,眼下卻是淪落到了身着布衣木甲的地步。
至于他們曾經随身的甲胄,自然是落到了那些八旗精兵的身上。
後金并不擅長制作鐵質甲胄,單單憑借先前晉商的走私,也根本無法支持所有八旗精兵披甲着铠。
因此當那些大明邊軍投降以後,身上的裝備自然就優先補充到了後金的八旗精兵之内。
李永芳麾下的上千名漢軍旗,推着近百輛裝滿了土石的盾車,緩緩地向着西平堡的城牆推進而去。
這些盾車,即可以用來填充城池前的壕溝,又能夠用來有效阻擋火炮的轟擊。
在長期與大明邊軍對戰的過程當中,後金建奴亦是逐步摸索出了應對明軍那些精良火器的方法。
近百輛盾車的後方,還有數百名漢軍旗運送着各種攻城器械,有條不紊地跟随前進着,他們的動作極爲熟練。
負責攻城的軍卒後方,才是蒙古旗的精銳鐵騎,他們騎乘駿馬,手持彎弓。
雖然這些蒙古鐵騎當中也沒有配備多少甲胄,不過他們卻是皆盡身着皮甲。
相較于李永芳的漢軍旗來說,蒙古旗的待遇無疑要好上很多。
攻城略地之時,漢軍旗充當炮灰沖鋒在先,負責清除城池下的所有守城設施。
而蒙古鐵騎則是策馬在後,以弓箭手來壓制城頭上的火器。
至于那些八旗精兵,他們負責壓陣,伺機登城支援,也是攻上城池的真正主力。
依照正常的情況而言,這麽一套流程下來,隻要不是攻打遼陽城那等大明邊關的要塞重城。
尋常普通的小堡壘,小縣城,幾乎都無法阻擋後金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