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子,你剛才說給我帶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呀?”
鄒和笑了笑,然後從包裏取出來一個東西,放在了秦京茹的手上。
秦京茹看着那張紙,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好意思,問道:“這是什麽呀和子?”
“這上面的字,我都不認識。”
說完,秦京茹又有些自卑了起來。
現在這個年代,能識字看報的女人本來就極少,更何況秦京茹家境貧寒,家裏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她從小就不認識字,也沒有上過學。
這是秦京茹心裏最大的遺憾。
也是她最自卑的地方。
有時候看到鄒和看書,她都十分羨慕,可是卻不能跟鄒和一起分享書裏的内容,秦京茹經常覺得,自己配不上鄒和。
看到秦京茹臉上落莫的神情,鄒和一把攬過了秦京茹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上過學,不認識字,所以,我才送了你這個。”
秦京茹聽了,愣住了,呆呆的問道:“那這個是……”
“夜校報名繳費單。”鄒和說道。
一聽鄒和這麽說,秦京茹頓時驚呆了。
“夜校??”
“和子,你是讓我去上學嗎?”秦京茹有些吃驚的說道。
鄒和點頭,道:“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秦京茹聽了,頓時喜出望外,高興的跳了起來,可是想到了什麽,又有些猶豫了起來,“可是,和子,我根本一個字也不認識,别人會笑話我嗎?還有,我晚上還得照顧你和孩子們,也沒時間呀……”
鄒和笑着刮了下秦京茹的鼻子,說道:“去夜校上學的,都是以前沒有機會學習的,大家都一樣,當然不會笑你。”
“夜校也隻是晚上吃過飯學習一兩個小時,我們剛好每天都得出去散步,就當出去散步了。咱們倆孩子又懂事又聰明,也不需要你費心,你就放心吧。”
秦京茹聽了這才放下心來,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跳了起來,激動的摟住鄒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道:“和子!你簡直太好了!你怎麽會對我這麽好!”
“和子,你怎麽知道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上過學,不認識字啊?”
“我真的覺得好幸福啊!可以學習,可以認字!認識了字,以後就可以跟你一起看書了!我能看懂書裏的内容,以後就可以跟你一起聊了!”
“我太高興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謝你才好了!”
鄒和看着秦京茹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又蹦又跳,頓時覺得,自己的決定,果然沒有錯。
每天冉秋葉來教兩個孩子學習的時候,秦京茹總是一臉羨慕的眼神,還會不自覺的站在一旁看。
不過金龍和寶鳳的學習程度很快,現在已經學到了大學的内容,秦京茹幾乎不識字,自然是聽不懂,也跟不上的。
鄒和把秦京茹的落寞和羨慕看在眼裏,早就想要給她報個夜校,讓她也學習認字了。
現在看到秦京茹開心的樣子,鄒和也有些動容。
秦京茹一直在家裏忙碌,辛苦照顧自己和兩個孩子,也該讓她滿足下自己的願望。
鄒和一把抱住秦京茹的腰,靠近她的耳邊,說道:“你想要報答我?這還不容易?”
“你隻要……”
鄒和附在秦京茹的耳邊小聲說着,秦京茹越聽,臉越紅,眼神更是要似春水一般,快要融化了。
她低頭埋進了鄒和的胸口,聲音細弱蚊蠅的說道:“我聽你的……”
鄒和一挑眉,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說完,便一把抱起秦京茹放在了床上。
窗外秋風習習,
屋内燭火搖曳。
久久不息。
直到最後一刻,秦京茹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明天早上,自己肯定起不來了。
第二天。
鄒和精神抖擻的騎車上班去了。
鄒和一進廠區的大門,路上碰到的沒給工人都是熱情的跟他打起招呼。
現在的鄒和,已經成了整個軋鋼廠的名人。
軋鋼廠上到各車間的主任,下到廚房做飯的,掃地的,看大門的,沒有一個人不認識鄒和。
以前的鄒和是廠裏的優秀員工,廣播站的廣播員。
而現在,他已經又有了新身份。
他是軋鋼廠唯一的一個的九級鉗工,也是最年輕的車間主任,還是廠長面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誰不想跟這樣的風雲人物多說兩句話?
如果誰要是跟鄒和打招呼,被鄒和回應了,或者隻是對她笑了一下,就夠那人吹牛吹一天的了。
比如此刻。
幾個女工看着鄒和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剛才鄒主任是看了我一眼是吧?”
“你做什麽夢呢!那分明是在看我好不好!是我先跟鄒主任問好的!”
“别争啦!鄒主任分明就是對着我看的,還笑了一下呢!”
“不是,看的是我!”
“是我~”
幾個女工争執不下,而鄒和早就已經騎車遠去了。
剛到車間,侯立山便迎了上來。
“和子哥!你來啦!”
“剛才廠長派人來傳話了,讓你過去一趟!”
鄒和聽了,答應了一聲,便往廠長辦公室而去了。
鄒和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廠長找他什麽事。
剛進廠長辦公室,鄒和便在那裏看到了一個人。
正是李副廠長。
隻見李副廠長低垂着頭站着,一副恭敬的樣子,廠長坐在椅子上,一臉的嚴肅。
看到鄒和進來了,廠長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小鄒來了!”廠長一邊說着,一邊站了起來。
鄒和點頭,跟廠長打了招呼。
廠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小鄒,你坐吧。”
站在桌前的李副廠長聽了這話,臉色更加的難看了。
他進軋鋼廠這麽多年,在廠長面前,從來就是卑躬屈膝,廠長坐着,他從來都是站着的,可是現在,廠長居然讓鄒和坐下。
李副廠長恨恨的剜了鄒和一眼。
鄒和沒多想,直接便坐下了。
對鄒和來說,廠長是欣賞自己的人,自己也對廠裏做出了貢獻,他并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廠長讓他坐,他也就不去謙讓。
廠長見鄒和坐下了,滿意的笑了笑。隻覺得這鄒和絲毫不做作,也不谄媚,與衆不同。
廠長看了一眼旁邊一臉憤恨的李副廠長,臉色冷淡了下來。
說道:“我雖然年紀大了,快退休了,可是,廠裏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在廠裏工作,最重要的什麽,你還記得嗎?李由?”
李由正是李副廠長的大名。
李副廠長聽到廠長對自己的稱呼,頓時一愣,有些心理沒底了。
他來廠裏這麽多年,廠長對他的稱呼一直就是小李,從來沒有喊過他的大名。
現在突然這麽稱呼他,讓他有些莫名的心慌了。
“廠長,這我當然知道了,那就是盡心盡力,給咱們廠做事,爲了廠裏的發展努力!我一直就是這麽做的!以後,我也會……”
李副廠長洋洋灑灑的表功勞的長篇大論還沒有說完,廠長便出聲打斷了他。
“你說的很好,但是,做的卻不到位!”
廠長神色冷淡,說道。
李副廠長一愣,結結巴巴的說道:“廠長,您,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廠長繼續說道:“我雖然沒經常來廠裏,可是對于廠裏發生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小鄒是我提拔上來當車間主任的,你有什麽意見,可以跟我提,但是,不能背後給他穿小鞋,這麽說,你明白嗎?”
李副廠長一聽這話,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廠長,您不能停鄒和的一面之詞啊!我從來沒給他穿小鞋,我可以發誓!”
“這個話,不是小鄒跟我說的,還有,你有沒有做,也不用給我發誓,我隻告訴你,别再故意找他的事,你能聽明白嗎?”
李副廠長嘴巴張了張,還想繼續狡辯,可是看到廠長嚴肅的神色,又不敢說了。
廠長敢這麽說,肯定是已經知道了昨天的事了。
而能接近廠長,把這事告訴廠長的,隻有鄒和一人。
現在廠長把自己和鄒和都叫到這裏,分明就是要給自己下馬威,故意下自己的面子。
李副廠長心裏恨的牙癢癢,嘴上卻不敢說什麽。
鄒和現在心裏也明白過來了。
他剛才還在納悶,這大早上的剛上班,廠長找他幹什麽。
原來,是爲了這事來的。
看來,廠長應該是已經知道了昨天食堂,李副廠長去抓自己偷晴那件事,今天特意爲此過來的。
聽廠長這意思,是已經知道了,這事是李副廠長針對自己的了。
鄒和靠在椅背上,神色輕松自如。
也好,就讓廠長好好的收拾這李副廠長一頓,給自己出出氣。
說起來,昨天傻柱和趙才秀陷害自己偷晴,可都是受了李副廠長的指使。
傻柱雖然已經收到了懲罰,坐牢去了,可是這李副廠長,還在逍遙法外呢。
現在,正好借機敲打他一下。
恨恨挫一下他的面子。
想到這兒,鄒和便悠哉的繼續看起戲來。
廠長繼續說道:
“我既然讓你當這個副廠長,就是希望你能管理好廠子,不要利用廠長的職務之便搞其他小動作。”
“昨天事,我不希望再發生。”
“你聽明白了嗎?”
李副廠長自進廠一來,一路順風順水,因爲一直身在高位,是廠裏的領導,廠裏的人都對他禮敬有加,他還從來沒有被這麽說過。
廠長這番話說的極重,而且,不給他任何狡辯分說的機會,分明就是已經認準了是他幹的。
李副廠長怒火在心裏萦繞,臉長得通紅,卻也不敢反駁。
最後,李副廠長說道:
“李由,我喊你來,就是讓你給小鄒道個歉,認個錯,賠個不是。”
“昨天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廠長的話一出口,李副廠長頓時愣住了。
“我給他賠不是??”
“我可是……”李副廠長的話沒說完,看到廠長漸冷的神色,便說不出來了。
看廠長的意思,分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說不定,還有證據呢。
如果自己堅持不認,沒有絲毫好處,還會讓自己在廠長心中的形象更加的不好。
也罷,不就是道歉嗎,倒就倒!
面子再重要,也沒有自己在廠長面前的形象重要,更沒有自己副廠長的位子重要!
想到這裏,李副廠長咬了咬牙,不情不願的說道:“行,小鄒,我給你賠個不是,咱們就翻篇了,我……”
“等一下!”廠長突然開口打斷了李副廠長,李副廠長不由一愣,回頭看去。
廠長神色木然,說道:“小鄒是我叫的,現在鄒和既然已經升了車間主任,你就跟大家一起,叫他鄒主任吧!”
廠長這話,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了李副廠長的臉上。
李副廠長的臉都快黑了。
他怎麽說也是廠裏的副廠長,喊比自己年輕許多,有确實是自己下級的鄒和小鄒,有什麽問題?
就這也要給自己糾正?
非讓自己喊鄒和鄒主任?這不是故意給自己難堪嗎??
還給鄒和擡了身份,顯得自己跟鄒和差不多的地位??
廠長這也……太偏心了吧!!
李副廠長氣的牙根都要咬碎了。
“還愣着幹什麽?繼續啊!”廠長看李副廠長沒動靜了,又催促道。
李副廠長深呼吸了一下,平複了下自己的心情,再次開口了。
“鄒主任,昨天的事,是我不對,你就别放在心上了。以後,咱們一起努力,給咱們廠好好工作!怎麽樣?”
見李副廠長再次道了歉,廠長這才點了下頭,又看向一旁的鄒和。
“小鄒,你看,這道歉你接受嗎?”
鄒和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副廠長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現在更是氣成了紫色,心情别提多爽了。
鄒和心裏明白,廠長之所以這麽下李副廠長的面子,除了因爲自己救過廠長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外,還有一方面的原因,那就是廠長心裏也在記恨,山洪下來那一刻,李副廠長扔下他一個人,自己搶先跑上了岸。
現在廠長得救回來,怎麽能不好好的整整這個李副廠長呢?
鄒和見廠長詢問自己,便順着看向李副廠長,隻見李副廠長正滿眼不忿的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