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帝聽着一衆朝臣的恭賀,臉頰潮紅,目中見着振奮之色,道:“諸卿平身。”
下方朝臣拱手道謝,心思各異。
毫無疑問,經此大捷,永甯伯賈珩愈發炙手可熱,從河南到江南,平定内亂,剿滅虜患,兩戰兩勝……其人将略蓋世無雙。
事實上,如果說河南之亂讓崇平帝覺得賈珩可堪大用,那麽平定江南虜寇之亂基本全面确立了賈珩的對虜戰事的話語權以及在軍機處的核心地位。
因爲,賈珩是隆治二十七年以來,第一位能夠面對敵虜連續取得勝利的漢将!
而且還擒下了一位親王,在武勳腐朽凋零,邊将皆不足持的崇平一朝,賈珩的出現無疑是……全村的希望。
崇平帝沉吟道:“女真親王還有先前的正白旗旗丁,要在太廟獻俘,朕要問問這女真親王多铎,彼等祖上世爲我朝臣屬,緣何叛我大漢!”
正如賈珩所料,這位天子也有執奴酋問其罪的想法,這是借機重塑軍心民心的良好機會。
下方的楊國昌聞言,幾是手足冰涼。
崇平帝道:“諸卿,待子钰歸來,再叙功勳。”
這次肯定是要封侯!
殿中群臣聞言,心頭也有一股感慨,未及弱冠就晉級侯爵,這等少年俊彥,縱觀青史都是屈指可數。
崇平帝瞥了一眼楊國昌,說道:“前日,齊昆上疏以兩淮鹽法推廣河東、長蘆等鹽場,朕以爲可行,兩淮鹽法革新以來,成效有目共睹,每年可爲國家多收四五百萬兩白銀,應盡快推廣其他鹽場。”
楊國昌道:“戶部最近已彙總兩淮鹽法新制,打算推廣諸鹽場,隻是老臣以爲其他鹽場不比兩淮,不應再交由内務府共管。”
崇平帝沉聲道:“既是借鑒兩淮鹽法,可知互相制衡,綜理鹽務才是鹽制之樞要,才能杜絕人浮于事,中飽私囊。”
楊國昌臉色倏變,隻得點頭稱是。
崇平帝道:“既兩淮鹽法大行于世,有功之臣不得不賞,加齊昆爲少傅,主持兩淮鹽法在山東、長蘆、兩浙鹽場的推行事宜。”
齊昆在入閣時,因爲是三品侍郎,例行加正二品太子少傅,現在由正二品的普通閣員升爲從一品的少傅。
因爲楊國昌是太傅,給齊昆加少傅按說也正常,但向來喜歡平衡朝局的天子如此傾向于齊黨,似乎是一個信号。
韓癀面色動了動,心頭卻湧起一股冷洌。
楊國昌的首輔之位,時日無多了。
楊國昌自然也感受到了危機,下了朝後,失魂落魄地上了轎子,返回府中。
而随着群臣離了含元殿,永甯伯在江南取得大捷,生擒女真親王的捷音,則如一陣旋風般吹遍了整個神京,百萬軍民震動,茶樓酒肆無不議着此事。
如果僅僅是掃滅三萬虜寇,可能說天下震動,海内沸騰還有些勉強,但一位女真親王的生擒,幾乎是幾十年來沒有的事兒!
崇平帝下了朝,冷硬面容上依然難掩喜悅,說道:“戴權,擺駕坤甯宮。”
戴權應命一聲,領着内監陪着着崇平帝前往後宮。
坤甯宮
正是近晌時分,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柔和日光透過雕刻着鳳章鸾紋的窗棂,灑落在殿前的空地中,一隊隊宮女在殿前的廊柱旁侍立。
宋皇後與端容貴妃相伴而坐,盛裝華服,玉顔笑意嫣然。
宋皇後的四弟,宋暄的妻子嶽氏抱着孩子上了京城,過來探望宋皇後和端容貴妃。
沈氏領着女兒宋妍坐在一旁相陪。
宋皇後輕笑說道:“在京城多住幾天,本宮說等二年讓暄兒到京裏,這些年一直外放,也見不着。”
嶽氏是一個年歲二十四五的花信少婦,容顔姣好,面似新月,嫣然一笑道:“夫君他也一直惦念着娘娘,隻是在河南那邊兒顧不上。”
宋皇後道:“他管着開封府,開封方經大亂,還當用心才是。”
她也想讓四弟調到京裏來,但也不知道陛下是什麽意思,不好貿然開口。
嶽氏笑道:“夫君他平常也是這麽說的。”
就在幾人婦人說着話時,就聽殿外一個内監喚道:“陛下駕到。”
殿中正在叙話的幾人面色微怔,起身迎去,卻見那中年皇者臉上有着迥異往日的笑容。
宋皇後已經猜出幾分原委,輕笑說道:“陛下,可是前朝有了什麽喜事兒?”
其他的人也都紛紛起身,朝着崇平帝行禮。
崇平帝擺了擺手,示意幾人免禮平身,笑着說道:“就知瞞不過梓潼,子钰在南省領軍殲滅來犯的虜寇,一舉生擒了女真親王多铎,取得了一場大捷。”
此言一出,宋皇後雪顔玉膚之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問道:“陛下,子钰在南方打赢了?”
端容貴妃也看向那中年皇者,明麗、狹長的丹鳳眼中見着期冀之芒。
崇平帝笑道:“捷報已經送來了,女真親王被子钰一力生擒,江南海域從此再無虜寇之患!”
端容貴妃心頭一喜,冷豔玉容上現出久違的喜色,子钰他又取得了一場大勝?
沈氏神情恬然地看向說話的帝後二人,目光微動。
宋妍眨了眨眼眸,看向沈氏,低聲說道:“娘親。”
沈氏點了點頭,輕輕揉了揉自家女兒的劉海兒,笑而不語。
宋皇後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事兒了,還生擒了一位女真親王,這多少年都沒有過的勝績了。”
崇平帝道:“自隆治二十七年,遼東失陷,我大漢在北邊兒在,上次子钰說他殲滅了女真正白旗的三百兵丁,朕就覺得子钰定能獲勝。”
他沒有用錯人,現在俘獲女真親王足見着能爲,以後将對虜之事可以都交給他。
作爲枕邊人,宋皇後自是能感受到崇平帝的欣喜和激動,鳳眸笑意流波,問道:“陛下,那子钰什麽時候回來?鹹甯和婵月也該回來了吧?說來也有些想那兩個孩子了。”
崇平帝道:“子钰遞上的奏疏上提及江南江北大營的水師方新建不久,還有後續手尾需要處置,朕已經下了聖旨,讓他提督江南、浙江、福建、廣東的水師做訓,這次女真以水師從海路進犯大漢,也給朕提了個醒。”
宋皇後螓首點了點,問道:“陛下,那北邊兒的東虜今年不會再行犯邊吧?”
崇平帝道:“入冬了,天氣愈發寒冷,北邊兒現在還沒有動靜,想來今年應該不會再南下寇掠,這次子钰生擒了一位親王,應也能有力震懾敵虜。”
女真也不是每年秋天都會入關,今年是多铎在東南的動作牽扯了女真的精力。
而女真知曉多铎大敗被生擒的消息之後,就會重新評估大漢的實力,做出新的部署和國策調整。
宋皇後點了點頭道:“那在江南多待一段兒時間也沒什麽。”
子钰和鹹甯在江南多待一段時間,也能多培養培養感情。
崇平帝看向宋皇後,激動的心緒一時間仍有些難以平複,說道:“梓潼,有子钰在,平定女真,來日可期。”
一位想要禍亂大漢江南的女真親王都被其挫敗,而且在對女真的戰事上,根本就不見往日那些邊将的畏難和無能。
這一仗,赢得幹淨利落。
此外更不用說那番薯,幾乎是幫着他徹底解決了内部憂患。
老百姓不會餓肚子,也就沒了内憂,現在對付外患,子钰也有法子,這真是天賜良臣于朕。
此刻的崇平帝可以說陷入了某種……對美好未來的暢想中。
中興大漢,掃平虜患,第一次見到曙光。
宋皇後自是能夠感知到自家丈夫的激動心緒,輕笑道:“陛下,傳膳吧。”
崇平帝點了點頭,然後吩咐着戴權傳膳。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一身绫羅衣裙,坐在羅漢床上,下首的椅子上列坐着王夫人、薛姨媽、邢夫人,此外還有鳳姐和李纨陪着說笑解悶兒。
相比往日四春輝映、黛玉與寶玉時常拌嘴……熱熱鬧鬧的榮慶堂,現在明顯冷清許多。
賈母擡眸看向鳳姐,輕聲說道:“鳳丫頭,自從颦兒這南下以後,三丫頭還有雲丫頭去了南邊兒,府裏愈發冷清了。”
鳳姐笑道:“老祖宗,這還不是有我們陪着您說笑解悶。”
賈母笑了笑,說道:“這幾天,你也是時常到可卿那邊兒過去,也沒說讓我過去坐坐。”
鳳姐笑道:“老太太什麽時候過去都行了。”
“也不好總是去叨擾可卿。”賈母笑了笑說着,道:“前個兒聽串門兒的南安老太妃說,珩哥兒在南省那邊兒正在打大仗,說的倒是挺吓人。”
此言一出,王夫人白淨面皮變了變,手中正在撥動的佛珠微微一停,看向鳳姐。
李纨也在一旁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那彩繡輝煌,麗色天成的花信少婦。
鳳姐笑了笑道:“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南安家的,慣常過來吓唬人,珩兄弟他從柳條胡同兒出來,你見他吃過什麽虧?”
其實還有她的堂弟媳婦兒也時常過來發着癔症,不過都是王家人,這會兒也不好自曝其短。
賈母點了點頭說道:“話是這麽說,但她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罷了,不提了,她倒是哪一次都說的似模似樣。”
說着,也不再提及此事,問道:“鳳丫頭,園子修的怎麽樣了?”
鳳姐笑道:“快修的七七八八了,再有個把月,年前差不多就能住進去。”
沒了賴大等人主事,也就沒了有意的拖延工期,貪墨工程利銀,原著中修建的大觀園的進度都快了許多。
賈母笑道:“那就好,正好寶玉他明年春上備考,需尋個幽靜所在溫書。”
王夫人微笑道:“老太太,我也是這個意思,寶玉明年考試進學,正好在園子裏溫書。”
賈母點了點頭,說道:“琮哥兒都進學了,現在在學堂裏讀書。”
說着看向邢氏,闆着臉叮囑道:“你平常要多看顧着琮哥兒。”
邢氏笑道:“老太太就放心吧,琮哥兒就交給我了。”
見幾個人說的熱鬧,鳳姐丹鳳眼眨了眨,她也不好說,如果按照珩兄弟的意思,這園子可是給一衆姊妹修的,可不是給寶玉住進去的。
這時,嬷嬷進入廳堂之中,禀告說道:“老太太,二老爺下朝回來了。”
賈母蒼老面容上見着慈祥笑意,說道:“讓他過來。”
自從一衆莺莺燕燕南下,賈母跟前頗是冷清了許多,而賈政下了朝都會先到賈母這邊兒請安。
這時,賈政進得榮慶堂,朝着賈母行了一禮,說道:“母親。”
“起來吧。”賈母看向對面的绯袍官吏,心眼裏都是歡喜,笑問道:“怎麽這般着急忙慌地過來?”
平時賈政都是換了朝服才過來,現在仍是穿着四品朝官的官袍,多少有些奇怪。
賈政落座下來,迎着賈母好奇的目光,叙說道:“兒子剛剛下了朝,急着給母親說一樁喜事兒。”
“哦,什麽喜事兒?”賈母見賈政如此煞有介事,心頭微詫,忙出言問道。
鳳姐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柳梢眉下的丹鳳眼眨了眨,好整以暇地看向賈政,心頭猜測着原委。
賈政儒雅面容上難掩笑意,說道:“南省傳來捷報,子钰他在金陵打了大勝仗,殲滅來犯虜寇,此外還生擒了一位女真親王多铎,聖上龍顔大悅。”
此言一出,賈母臉色微頓,訝異道:“珩哥兒打勝仗了?可是這幾天京裏在議着的戰事兒?”
賈政點了點頭,爽朗笑道:“就是這個,子钰他這次功勞不下河南那次。”
“這……”賈母聞言,驚訝說道:“功勞比河南那次還大?那珩哥兒他這次能封着什麽爵?”
賈政道:“現在朝堂還在議定功爵,看聖上的意思,可能是想等着子钰班師回來以後再行封爵,我想着至少得封侯了。”
封侯……
恍若點破了賈母心頭期待之事,賈母笑道:“這可真是光耀門楣了。”
封侯,大漢才有多少侯?珩哥兒他才多大?這現在是侯……
王夫人手中的佛珠攥緊了幾分,眉頭微皺,白淨面皮蒙上一層不悅之色,封侯……
薛姨媽此刻豐潤、白皙的面容上就是微變,捏了捏手帕,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封侯?這還真讓蟠兒說中了?
那寶丫頭……
而在薛姨媽心思糾結之時,鳳姐俏麗臉蛋兒上籠着喜色,嬌笑說道:“老祖宗,我就說吧,珩兄弟這在打仗上的本事兒,大漢朝都是獨一份兒的,他什麽時候吃過虧?”
花信少婦芳心同樣震撼莫名,他又是立了大功,竟是要封侯,這……年歲不到二十的侯爺,襲爵的有,但那是祖宗餘蔭,如何與他相比?
還有,以後可卿就是侯爺夫人了?
鳳姐一時間抿緊了唇,心思有些複雜。
但旋即想起一事,那麽一個外間威風凜凜的侯爺,那天在書房還和晴雯那般胡鬧……
哼,說來說去,也是好色之徒。
賈政想了想,提醒道:“母親,子钰立了這麽大的功勞,朝中不懷好意的,府上最近還是不宜張揚。”
賈母聞言,臉上的笑意斂去一些,不知爲何想起那道搬弄是非的南安太妃,點頭連連說道:“對對,不定人家該如何嫉恨,府上還是安生一些,不要太過張揚、輕狂了去,一切等珩哥兒回來再說。”
賈政點了點頭道:“母親,那我就往前廳去了。”
他這會兒需和清客小酌幾杯才是。
待賈政離去,賈母臉上笑意抑制不住,看向鳳姐,說道:“珩哥兒這仗打的好啊,随老身去東府看看,尋可卿說說。”
鳳姐笑道:“老太太,咱們一同過去。”
說着,李纨和王夫人攙扶着賈母,向着東府而去。
此刻,經由賈政身邊兒的長随以及下人之口,江南大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東府的秦可卿以及尤二姐、尤三姐耳中。
尤三姐笑道:“秦姐姐,大爺這次又打了大勝仗呢。”
秦可卿一身粉紅衣裙,雲鬓挽成桃心髻,體态雍美,而豐豔動人的臉蛋兒上笑意嫣然,說道:“這段時間倒是不見書信,我想着夫君他就在忙打仗的事兒。”
最近經曆的一些輿論,秦可卿聽自家父親秦業提及過,先前南省不少彈劾的奏疏,說自家夫君擁兵坐視虜寇肆虐,但沒有幾天,就傳來了捷音。
尤二姐溫柔靜美的玉容上也有着喜色流露,細聲細氣道:“大爺他打仗是最擅長的。”
尤三姐笑道:“你妹夫他擅長的可不僅僅是打仗,他的好多着呢。”
“三妹……”尤二姐臉頰微紅,嗔惱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
正說話的工夫,就聽到外間傳來嬷嬷的喚聲道:“夫人,西府的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過來了。”
秦可卿與尤二姐、尤三姐聞言,連忙前去迎接賈母一行。
而另一邊兒,惜春所在院落,環境幽靜,平常少有下人前來打擾,庭院更是打掃的一塵不染。
在榮甯兩府當中,邢岫煙、迎春、妙玉時常到惜春院落叙話,幾人要麽是閑雲野鶴的性子,要麽是孤僻、木讷的性情,可以說性情投契。
此刻,邢岫煙着蘭色長裙,秀發挽起少女的發髻,相比惜春的身形嬌小,迎春的嬌憨,少女生的骨架稍大,但生的瘦削,亭亭玉立。
清麗眉眼間籠着一股出塵雲岫的缥缈氣韻,此刻不塗絲毫蔻丹的手中拿着一本書翻閱着,封皮上正是莊子的《南華經》。
而一身桃紅襖裙的迎春,則與着鶴紋素白僧袍的妙玉手談對弈,惜春則是拿着畫筆正在聚精會神地作畫。
“姑娘。”這時,入畫進入廂房,輕笑道說:“姑娘可聽說了,大爺在南省打赢了一場勝仗。”
各行其是,打擾的四個小姑娘,聞言,都擡眸看向入畫。
妙玉放下手中的棋子,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思念。
一晃好幾個月了,自從上次送來的信說着他去姑蘇,幫着祭拜了父母,再也沒有書信過來,後來聽邸報上說則是去了粵海。
這一路前前後後,平平安安,别出什麽事兒才好。
否則……别是她的命硬太過克他了罷?
念及此處,少女芳心一緊,不施粉黛的玉容上憂愁密布。
邢岫煙也将手中的《南華經》放下,蛾眉曼睩的少女,秋波盈盈的目光甯靜的好似停滞時光。
入畫笑吟吟道:“姑娘,前天府上不是說大爺在江南打仗嗎?大爺這次大仗打赢了,生擒了女真親王多铎。”
惜春驚喜道:“珩大哥回來了嗎?”
“還在南省呢,沒有回來。”入畫笑道。
邢岫煙輕聲說道:“想來是軍情急遞了,等回來可能還要一段時日,不過這仗打完,南邊兒應該也沒什麽事兒了。”
說着,看了一眼關心則亂的妙玉,心頭好笑,誰能想到在玄墓蟠香寺恍若冰玉的妙玉師太,現在竟然對一個男人如此牽腸挂肚,前天還見她拿着邸報來看,見她過去,想藏又無處藏的模樣。
妙玉放下棋子,看向邢岫煙,輕聲說道:“南省沒了戰事,要不了多久應該快回來了吧。”
邢岫煙道:“江南那邊兒收尾之後,珩大哥應該回來,至少也得一個多月。”
妙玉輕輕歎了一口氣,心底湧起無盡思念。
南安郡王府
南安太妃正在招待着回來歸甯的魏王以及魏王妃嚴以柳,南安王妃嚴氏以及其他兩個妾室作陪,此外還有南安郡王的王世子的媳婦兒袁氏。
魏王夫婦成親也有小半年,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兩人感情漸笃。
嚴以柳穿一身朱紅裙裝,雲髻梳起,以鳳翅鎏金钗斜别發髻,方額廣頤,秀眉英麗,鼻梁高挺,唇瓣塗着胭脂,目光平靜無波。
這個面相在相書中被稱爲心性剛直不屈的英敏之相。
南安太妃看向魏王,道:“最近天氣冷了,再有不久就入冬了,魏王平常要多加幾件衣裳,以柳你平常在家也學了不少女紅,給魏王縫制一件袍子,最近從莊子裏送了幾件貂皮。”
說着,吩咐着一旁伺候的嬷嬷。
魏王聽着南安太妃的叮囑,頻頻點頭,将天潢貴胄、皇室子弟的鳳儀示于人前。
南安太妃目光慈祥地看向魏王陳然,或者說看向嚴家以後三代的富貴,說說道:“聽以柳父親說,你想去南方看看?”
這是指先前魏王動念想要押送軍械南下一事。
魏王陳然道:“是有這個想法,南邊兒正在打仗,江南江北大營那邊兒缺着軍械,我原想如楚王兄一樣,押送一批軍械送過去,相援戰事,也是爲父皇分憂。”
南安太妃唏噓說道:“南邊兒可是兵荒馬亂的,那永甯伯領兵也沒個妥當,你去也太險着了。”
魏王陳然聞言,心頭不以爲然,但面上不動聲色,隻是道:“太妃,賈子钰在兵事一道,天生将種,向無敗績,應無大礙才是。”
南安太妃輕笑一聲,似有幾分嗤譏,說道:“那是他以往打的都是流寇還有什麽山賊?這次是女真興大兵而來,又有這麽多人,江南江北那邊兒,老身知道,有些兵馬都養廢了,這賈家的珩哥兒是勇猛,但打仗這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事兒。”
魏王陳然聞言,說道:“老太妃,先前海門大捷,賈子钰不是就滅了女真?”
“那還不一樣,那時候聽說都是一幫海寇,烏合之衆,聽以柳她老子說,這次是從朝鮮還是遼東過來的水師,不好對付着呢。”南安太妃搖了搖頭,歎了氣說道。
那個小兒輕狂的緊,還有那個秦氏,生的狐媚魇道兒,她非要看看等賈珩兵敗之後,賈府衰敗以後,會不會還如以前求她。
其實,縱然是開國四王八公爲曆代世交,而且賈母與南安太妃年輕時還是閨蜜,但因爲先前賈珩對柳家、牛家等其他四王八公親舊的疏離态度,以及對南安太妃的倨傲态度,也讓這位南安太妃暗生嫉恨。
活了一大把年紀,該享受的享受過了,現在無非是争一口氣。
當然,這些意氣之争,其實是表面現象。
真正的原因在于軍機處話事權之争,以及四王八公的内部傾軋。
以賈珩的功勞受封爲伯爵,這沒有問題,但一人執掌京營,又是軍機大臣,在軍機處甚至隐隐壓着嚴烨一頭,這讓嚴家的臉往哪裏擱?
蛋糕就這麽大,賈珩切走了很大的一塊兒,這讓按着紅樓原著軌迹,能夠在軍事上領兵與西海番國大戰的南安郡王一家的何以自處?
因此種種原因累積一起,這位南安太妃看賈珩主導的賈珩,是怎麽看是怎麽不順眼。
正在說話的空檔,忽而聽到外間傳來嬷嬷的聲音,道:“太妃,老爺下朝回來了。”
說話之間,一襲坐蟒袍服,腰系玉帶,足踏朝雲官靴的南安郡王,昂首闊步返回府中,隻是其人面色陰沉,臉色不大好看。
“太妃,王爺回來了。”正在說話的功夫,一個嬷嬷說道。
不大一會兒,南安郡王來到後堂,朝着在一衆兒媳婦兒、孫媳婦兒簇擁下的南安太妃躬身行禮。
此刻魏王陳然以及王妃嚴以柳從繡墩上紛紛起得身來,向着南安郡王行禮。
南安郡王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一些,隻受了魏王夫婦半個禮。
“怎麽了,烨兒?”南安太妃保養得當的臉上現出一抹關切,問道:“看着臉色都不對。”
南安郡王嚴烨落座下來,迎着衆人的疑惑目光,沉聲說道:“母親,方才朝會,永甯伯在江南取得大捷,生擒了女真親王多铎。”
後面的話沒有說,但結合着這幾天南安郡王在府中的一些“不看好”,“容我親自南下坐鎮”的諸如此類的言論,衆人也讀出了一些潛台詞。
而魏王此刻已是心頭微驚,聲音訝異說道:“賈子钰在江南打赢了?”
前幾天,随着江南官員的上疏力劾,以及齊黨的推波助瀾,雖然後者被崇平帝以一車番薯警告“吃你的番薯,給朕閉嘴!”,但仍是在神京形成了廣泛的議論。
可以說,神京上自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盡皆矚目發生在江南的這場大戰。
魏王陳然面色振奮,說道:“這可真是一場大喜事兒了,全殲虜寇,生擒女真親王,這時多大的戰果!”
嚴以柳清麗玉顔上同樣見着訝異,目光疊爍,暗道,好像是那永甯伯第二次打赢對虜戰事?這次還俘虜了女真親王?
見魏王興高采烈,南安郡王也不好抱怨,道:“永甯伯以江南江北大營的水師打赢這場戰事,頗見着不容易,據軍報而言,得火器之利,也不知是什麽火器竟有如此犀利。”
魏王陳然道:“海門一戰,永甯伯就殲滅了三百女真正白旗旗丁,這次又打赢了海戰,父皇用永甯伯平虜,真是用對了人。”
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當嚴烨憂心賈珩回返以後,在軍機處愈發勢大難制,京營更是爲其牢牢保持,不得染指之時,魏王卻覺得崇平帝有識人之明。
嗯,或者還有将自家五妹鹹甯嫁過去的識人之明。
南安太妃人老成精,看着喜形于色的魏王陳然,眼眸一轉,明了原委,說道:“這永甯伯的确是對虜戰事的好手,就是與甄家走的忒近了些,但甄賈兩家分屬世交,上次海門大戰,甄家丢了這麽大的人,昨個兒聽以柳她老子說,還讓甄家去了水師建功。”
這一招叫什麽?這一招就叫挑撥離間,拔花種刺!
魏王陳然聞言,面上喜色就是斂去一些,心頭不由生出一股異樣。
隻是稍稍一想,就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鹹甯那邊兒其實離他才近一些。
南安太妃的兒媳婦兒,也是南安郡王妃羅氏,笑了笑道:“老太太,甄賈兩家原就是幾代的世交,聽說那北靜王妃的女兒還認了甯國府的秦氏爲幹娘,認了賈子钰爲幹爹。”
南安太妃點了點頭道:“兩家關系原就近一些。”
随後也不多說,真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就在神京城中爲賈珩在江南取得大勝心思各異之時——
金陵,甯國府
翌日,晨曦微露,賈珩起了個大早兒,用罷早飯,想了想,向着寶钗所在的庭院而去,行走在回廊中,沿途的山石草木,多是蒙上一層秋露,重進入深秋,昨晚起了一場大霧。
寶钗所在的庭院中,花牆下的各色花卉早已枯萎凋零,在深秋的霜露下瑟瑟發抖。
而傲立秀拔,煙蓋麗畫的松柏,枝葉郁郁蒼青,在深秋的風中翠意惹目,随風扶搖。
寶钗剛剛洗漱而罷,在莺兒的侍奉下用着早飯,冬日方近,溫度下降之後,少女上身已穿着蜜合色襖子,下着半新不舊的粉紅裙子。
寶钗坐在靠着雕花窗戶的一張小幾上,用着早飯,柔和的晨光撲打在少女粉膩的臉蛋兒上,愈見溫婉柔美。
“大爺回來兩次,也沒見過來姑娘這邊兒。”莺兒端過一杯茶盅,柔聲說道。
寶钗放下手中的湯匙,玉容頓了頓,輕聲說道:“這不是寶琴妹妹過來了,他也不大方便過來。”
寶钗這幾天都和寶琴說話,不過因爲諾娜身子不大爽利,寶琴這兩天去陪外國友人去了。
“大爺來了。”寶钗另一個丫鬟文杏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帶着幾許驚喜。
寶钗湯匙,凝眸看去,連忙拿過手帕擦了擦嘴,少女肌膚雪白,恍若梨蕊。
“薛妹妹在屋裏吧。”賈珩此刻穿着當初寶钗給自己今年開春時候縫制的那件春裳,内裏自是穿的厚實一些。
其實不僅是寶钗縫制過春裳,元春給他縫制過秋裳,黛玉前不久也縫制了一件。
“珩大哥來了。”寶钗起得身來,相迎過去,水潤杏眸見着驚喜,問道。
賈珩快步行去,握住一隻綿軟、柔膩的小手,低聲道:“薛妹妹,今個兒天冷,你冷不冷?”
自粵海回來,就沒有再與寶钗單獨叙話,他并非是有意如此,而是實在太忙,而且他自诩寶钗應該是能體諒他的。
寶钗粉頰染粉,含羞道:“珩大哥,我不冷。”
賈珩拉過寶钗的小手,擁入懷中,輕笑說道:“薛妹妹在用早飯?坐下,先吃飯吧。”
其實寶钗平時食量不多,可能就是基因問題,有的喝涼水都長肉。
而寶钗顯然與元春是同一款微胖類型,身形豐腴,微胖手感剛剛好。
賈珩在莺兒的侍奉下,擦了擦手,說道:“這幾天太忙了,一直沒有時間過來,今天才是得空一些。”
寶钗輕聲道:“我知道珩大哥忙,上次從粵海回來,在金陵停留一天就去打仗了。”
賈珩暗暗點頭,可歎停機德的寶钗,在仕途經濟這一塊兒永遠善解人意。
賈珩拿起湯匙攪着八寶粥,道:“薛妹妹,家裏一切都好吧?”
“一切都好,秦姐姐在家裏和鳳嫂子她們玩着麻将,一切都好。”寶钗柔聲說着,忽而覺得有些譏諷人一樣,連忙補充道:“家裏也沒有什麽事兒,園子也快修好了,大家閑暇沒什麽事兒,我平常也玩兩把。”
賈珩輕聲說道:“妹妹喝粥。”
說着,舀起一勺子,遞過去。
寶钗臉頰羞紅,芳心甜蜜,道:“珩大哥,我自己來就好了。”
“可我想喂薛妹妹。”賈珩輕聲說道:“乖。”
寶钗聞言,隻覺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觸湧上心頭,尤其被那寵溺的眼神看着,一顆芳心都要融化開來,眉眼羞喜交加,粉唇輕啓,依稀可見貝齒晶瑩靡靡,輕輕吃着賈珩喂的粥。
杏眸微垂,雪膩臉頰羞紅如霞。
少女感受着少年的溫柔體貼,先前心底深處的一絲怅然和委屈也消散不見。
賈珩看着雪膚梨蕊變得桃蕊的少女,尤其那種明媚動人的羞态,也有幾分恍惚,這是她未曾見過的寶钗。
同樣是臉紅,有的臉紅是羞愧,有的臉紅是欲望,有的臉紅卻是心心相印的甜蜜和滿足。
少了許多色、欲之後,心靈與心靈的碰撞和契合,或許比之開鎖似…都吸引人一些?
畢竟,色、欲是征服和支配的生物本能,心理博弈的輸赢一線,而情卻是眉眼是你的心靈共鳴,嗯,是有些不可一概而論。
賈珩目光轉動一瞬,将紛繁思緒驅散,不适合研究這個,總之好感度又增加就行了。
舀了一勺,自己吃着。
寶钗水潤杏眸之中倒映着少年的清影,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悸動。
你一勺,我一勺,沒有多久兩人就吃完了一碗粥。
賈珩拿過手帕給寶钗擦着嘴,低聲說道:“妹妹,喝口茶。”
這時,莺兒紅着臉給兩人端來茶盅,這兩個人怎麽像兩口子一樣,不,兩口子也沒這樣的吧。
剛剛漱罷口,卻見賈珩已經湊近而去,噙住兩瓣溫軟,互訴相思。
感謝書友“麥禾”的盟主打賞。